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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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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玉珏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许翰渊,还是因为这种事情。
袁尚书的儿子被人打了,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两根肋骨还有一条腿。袁尚书这吓得不轻,气的不行。袁家就这么一个独子,还是袁尚书老来得子,从小宝贝的紧,哪受过这等摧残。看着自家儿子疼得要死要活,哭得撕心裂肺,罚了一票小厮,誓死要找到伤他宝贝疙瘩的那个贼子。
可是自家儿子说来说去也只知道来人自称许某,衣着不凡,听闻妓院老鸨,此人出手阔绰,似是商贾之子。可是调查了一圈富人之子,竟也没那人半点影子,于是一纸御状,高了上去,求皇帝彻查此事,给个公道。
袁尚书虽说儿子一事无成,但是本人确是一直矜矜业业,劳苦功高,老来得子,对着宝贝儿子的宠爱也略有耳闻,便一挥手,让刑部查案。
这刑部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两天就找到了传说中的许某人——来自南都的质子,许翰渊。
这下老皇帝的头也开始疼了,这好好的质子,干什么去打一个尚书的儿子?内部矛盾好解决,这一牵扯南都北国,就难做了。老皇帝找来刑部一番询问,这事儿,有点难判。
袁旭峰仗势欺人在先,许翰渊出手伤人在后。可是到底,受伤的还是袁旭峰,伤的还不轻。而且这出事地点,还是在妓院。这怎么判?判许翰渊错吧,倒是成了君臣之情,伤了两国感情。判许翰渊没错吧,未免让老臣寒心,虽说袁旭峰有错在先,可是伤成这样未免有些过了。
老皇帝让刑部暂时不要声张,按兵不动。又把袁尚书喊了过来,一番劝慰,说此事急不得。这人都走完了,老皇帝愁上心头,此事难两全啊!这时候,一旁伺候着的高公公,看着主子愁眉不展,也生出几分不是滋味,试探地出主意道:“陛下,要不把这事告诉南都,看看那边儿的意思?听闻许王爷向来教子有方,应当。。。”
老皇帝一拍大腿,对!这烫手山芋,还是抛抛远比较好!当即一纸飞鸽传书说明来龙去脉,送去了南都。
南都那边回的也飞快,快马加鞭,送来一纸文书:“给我打断他的腿。”外加一块上好的檀木板子。
老皇帝心道,虎毒还不食子。这信文上虽说要打断许小王爷的腿,这要真打断了,估摸着老王爷也得记挂上。意思意思得了,都是孩子们瞎闹腾。
第二天老皇帝就把袁尚书和柏玉珏喊了过来,把老王爷的文书及诚意展示给他看,威恩并施,循循善诱,这两国真不适合再开战,希望袁尚书以大局为重,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袁尚书也是一代忠臣,看着老皇帝竟对此事如此上心,而南都那边也并无包庇之心,也不想因此将自己陷入不仁不义不忠的境界,连连点头道:“犬子也有过失之处,陛下说得对。”表示不再追究。
老皇帝把板子给了柏玉珏全权处理剩下的善后工作。体罚这种事情,皇帝或是刑部出面,这未免加了层政治色彩。这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得悄无声息的做。许翰渊是小王爷,找个公里的奴才去做,未免有点薄待别人,只能把它交给太子了。
于是这事儿这么兜兜转转,最后落入了太子手里。
柏玉珏心里感觉那个微妙啊。这袁旭峰色由心起,虽不曾有言语上的冒犯,但有时看着自己的眼光还敢带着几分情色,自己出于种种原因,不好发作。这许翰渊倒是雷厉风行,刚来第一天,就把人给打了。这心里说不爽气,那必然是假的。当下便对许小王爷多了几分好感。本以为无缘再见,结果这见得倒是挺快,前后不过七八日。但是第二次见面,就是要跑去打人家,想想这少年单纯心性,这顿打挨得未免有点冤枉,柏玉珏心里泛起一丝丝怜悯。但是转念一想,这孩子看起来十五六岁,刚来就跑风尘之地,着实欠管教。看看手里那纸文书,对景园里的人儿倒是越发的感兴趣了。
许小王爷自从惹了祸,后面的几日倒是非常老实,呆在景园喂喂鱼,哪儿也没去。这几日他心里老觉得不踏实,虽然风平浪静,但这风平浪静的有点玄乎,好歹也是个尚书之子,吃了这么大一闷亏,居然没找上门来。
许小王爷心事重重的撒着饲料喂着鱼,就听见外面小厮喊道:“参见太子!”许翰渊心里一喜,嘿,太子诚然不欺我,来找我了!
许小王爷撒丫子狂奔到外院:“你来了?!”
几日不见,太子依旧那么好看,肤若凝脂,身段飘飘。小王爷看到眼前之人,顿时又有点痴了:“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这朋友我交定了,带出去倍儿有面。”
柏玉珏轻轻一笑:“几日不见,你还是如此轻佻。”
看着许翰渊耿直的样子,太子殿下心里对于“美人”“好看”等词汇居然再没半点不适。
细细想来,眼前之人的夸赞,倒是真真的夸赞,不带任何情欲。就好像在说,嘿,你这花瓶儿真好看,亦或是,嘿,你这鸟儿长得真俊。不像旁人,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倒似希望看透衣服,看到自己的身体,看着看着,就满脑子隐晦不堪的画面。这种单纯的赞美,柏玉珏并没有如此反感,太子殿下自知自己长得确实比寻常人好看了一点。
许翰渊嘻嘻哈哈的拉着柏玉珏坐下,这几日不敢出门,院里只有一个哑奴和几个被带跑偏也不怎么讲话的小童,也没人陪他讲话,真真闷坏了他:“你这次来是要带小爷四处逛逛的么?这儿闷得小爷都快长蛆了!”
柏玉珏看着许翰渊一脸出去游玩的愉悦,倒有点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此番来意了。真要让人打他,倒也有点下不去手。
柏玉珏还在暗自纠结着,许翰渊倒是先看出了端倪。这太子袖子里露出一截的,不是他老子打他用的板子么?!
许翰渊吓得一蹦三尺高,弹得老远,指着柏玉珏袖子就开始嚎:“这玩意儿你哪来的?!”
柏玉珏太阳穴一跳,这刚想着放过你,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许翰渊自己提起了,柏玉珏也不再纠结,把那书信摊平,放在了桌子上,内容极为简约,上书七个大字:给我打断他的腿。
自家亲爹的字迹,许翰渊一眼就认了出来,当下立刻反应过来,前几日妓院之事,恐怕这老头已经知道了。许翰渊心里泛起阵阵委屈,他这个冤啊。
“陈伯,不会是你通风报信的吧?”许瀚渊哭丧着对着在鱼塘边打扫落叶的陈伯:“陈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不会干这不入流的事的对吧?”
陈伯只是继续扫着落叶,摇了摇头。
许小王爷这下反应过来了,全天下都知道他逛窑子只有他自己觉得全天下还不知道他逛窑子,还在家缩头缩脑的养了这么好几天的鱼,鱼都快被养死了。
他许翰渊真的是比窦娥还冤,这去逛窑子连姑娘手都没碰到,额,那老鸨的不算!这把人踹下楼,也不是自己先动手的,明明是对面先仗势欺人。这自己真真是无辜的很!许小王爷无依无靠飘落异国他乡,这被人欺负了,自家老头子居然不是帮自己出气,这自家老爹居然还找人来打自己?!这真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许翰渊心里这一委屈,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你听我解释啊!他娘的是他先欺负我的!小爷我要不踹他,现在受伤的就是我了!”
柏玉珏默认的点了点头。确实,要是许翰渊不先下手为强,对方以多欺少,这质子被人打个半死,这事儿估计更难处理。可是假设就是假设,毕竟现在躺床上养伤的那位不是许小王爷。柏玉珏确实也觉得许翰渊这顿打挨得不值当,眼前这人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倒有点像急了眼的兔子,当下神色一柔:“我知道。”
许翰渊看柏玉珏比自家老爹好说话得多,不由得壮了壮胆,继续道:“你说哪有他这样的,一上来就把所有姑娘都喊走了,让小爷我挑他挑剩下的。这明明是他欺负小爷我在先。”
对于许小王爷爱好逛妓院这件事,柏玉珏自听说便觉得不太妥当。眼前这人不到及冠之年,还是少年身形,明显没还没长开,虽整日寻花问柳,倒也不像是有能力宣淫之人,估计听琴唱曲的成分大点,至多不过淫诗作赋。但整日流连风尘之地,时间长了,估计成不了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听着小王爷这番言辞,柏玉珏虽说有意放过,但捉弄捉弄以示警告还是要有的,便正了正色,道:“别让我难做。”语毕就去抽袖中的板子。
小爷看这仗势吓得肝胆俱焚,上前一把抱住柏玉珏的腰,整个人牢牢的扒住,死不放手,一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样子,就开始嚎:“你不要打我啊!我错了啊!你放过我吧!!”
柏玉珏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悯惊在了原地,看着许翰渊死死抱住自己的样子,不由觉得有点好笑,这质子说哭就哭,将能屈能伸,厚脸皮耍赖发挥的淋漓尽致。
低头看怀中人嚎的壮士断腕,居然会觉得有点有趣。这么禁不起吓,偏偏还是个惹事生非的性子!
柏玉珏被嚎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但是双手都被许翰渊牢牢扒住,揉不到额头,太子殿下也端不住架子了终于败下阵来:“罢了罢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也不想打你。这事儿你便当我打过了,近几日老实点别出门别声张,好好在家养伤可好?”
许翰渊听了这话,立马松开手脚,站柏玉珏面前抹抹莫须有的眼泪鼻涕:“大恩不言谢,你这漂亮兄弟小爷我交了!!以后这种事多帮我兜着点,今后你若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小爷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柏玉珏只觉眼前人越发有意思了,连挨打都怕成这样,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看他说的认真,倒也不好驳了面子:“好,我不会打你。你说的我记下了。”
柏玉珏想了想,转身,对着哑奴道:“小王爷已受到惩戒。”
陈伯继续扫地,点了点头。
许瀚渊有点懵,然后折服于太子殿下的周密,怕是觉得陈伯会
这个时候的柏玉珏和许翰渊,谁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关系突然的,就那么靠近了点。
只是很多很多年后的柏玉珏,还是动手打了许翰渊。
这一打,把许翰渊打走了很久很久。
而许多年后的许翰渊,却是确确实实的做到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八个字。
当然,这都是后话。
吩咐好了一切事情之后,柏玉珏就回宫复命了。这刚一进大殿,就看到老皇帝又愁眉苦脸的坐在龙椅上。
“父皇,可又发生了?”柏玉珏楫了一礼,望向大殿上有点苍老的父亲。自己同父亲的关系向来君臣之情多过于父子之情。今天看到许翰渊和许老王爷的信,倒是莫名突然有点羡慕。自己的父亲是否也会为自己的顽劣管教自己?柏玉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从来做事稳重,自律极强,不像那人,何须父亲管教。不,怕也是不敢让父亲挑出毛病,太子之位坐的如履薄冰,柏玉珏做事从来小心谨慎,不敢出丝毫差池。
北国王室不比南都,光皇子就有十三位,柏玉珏排行第三。大皇子为嫡出,但是自小患了痨病卧床不起,闭门不见客,皇帝多年未立储君,眼见医治多年未有成效,朝臣唯恐大皇子一朝病重江山社稷不稳,二皇子又是庶出,这才联名请奏立嫡出的三皇子柏玉珏为太子。
在太子之位上柏玉珏日日不敢懈怠,父皇看着仁慈遇事常拿不定主意,多方询问朝臣与自己的意见才下定夺,但是柏玉珏总觉得,父亲心中自有明镜。诸多事宜有决断,只是借朝臣与自己的口说出而已。母后为兄长得病早已深居简出,整日青灯古佛不谙世事,后宫诸事皆有贵妃代为操持,柏玉珏从小便由管事嬷嬷带大,可不谓是亲情淡漠了。
但也就是这样,柏玉珏有点羡慕景园那人,少年心性,做事也从来无需考虑什么后果。
“南都那儿又来信了,希望我给质子找个教书先生,莫让他闲着闯祸。”老皇帝叹了口气到。质子身份特殊,这教书先生,找起来也是个难事儿,何况听说这许翰渊劣迹斑斑,前科众多,许老王爷尚且都管不好,北国又能如何?自己膝下儿子众多,尚且应接不暇,好歹只需要管好一个太子,剩下的皇子们毕竟也算是天家颜面,至少面子上看起来都是挺到位的。太子又是一个自小明事理的孩子,那最不明事理的皇子,也是早早就被派去驻军了眼不见心不烦。嗯,就是死在温柔乡的哪一个。
“不如让他做儿臣陪读吧。”鬼使神差的,柏玉珏突然就很想把那个鬼哭狼嚎的小王爷放在自己身边,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又跟了句:“宫里清净,没那些风尘之地。太子陪读也不算亏待了他南都小王爷的身份。”就好像怕没有说服力似得。
好在老皇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就这样办吧,待他伤好你就把他接进宫吧。”
柏玉玦当场身形有些僵硬,也不知自己发的什么疯,也不知父皇怎么就答应了。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作为太子一直端着一股皇家气质,且心思颇重,似乎自小以来没有过什么孩童的天真以及少年心性,许翰渊同样也是皇家出生,但却不谙此道,过的唯我独尊开心就好,虽然柏玉玦放飞天性也做不到许翰渊那没皮没脸的样子,但是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他没来由的有那么点心向往之,美好的东西,总想放在身边收藏起来,人之天性不是吗?
柏玉玦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理由,最终把这归于人之天性,便释怀了,接了旨便向景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