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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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哪一天，在踏入那间小小的破屋子前，弗莱能够知晓自己的命运被如何改变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会坚定的转身离开。
冬天的末尾在这个昏暗的小屋中似乎找到了归宿，冷冷的蛰伏在昏暗的角落里，弗莱居然还在地板上看到了残雪。她抬头看着四周的摆设，上次匆匆的看过几眼，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可即便如此，她仍旧能够发现屋子里的环境变得更加破败了。看来这个天龙人家庭在那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起色，在冬天受了很大打击吧？
但是罗西南迪并没有来过，是被他的哥哥拦下来，还是因为什么……
“……别的原因？”
屋子里没有人，男人和男孩们连影子都没出现，但是床上还蒙着一个人影，被掩盖在灰蒙蒙的白布下，凸出来一个隐约像是个人形的形状。之所以下意识用了像，是因为弗莱觉得这个人也太瘦了，基本能用“一摊中间长出了四条”这样来形容，基本和皮包骨没有区别，而被单下面露出来一卷失去光泽的金色卷发也提醒了弗莱这是谁。
红发女孩沉默着，拉开了被单，眉毛抽动了两下，确认无误之后，又安静的拉了回去。如果说这个是“别的原因”的话，罗西南迪一时之间没有选择来找她求助也是正常的，别说上次那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这本来就算是人家的家事，而且，这样的情况也顾不上许多。
弗莱忍不住，又拉开了白布单，仔细端详着。上一次她并没有仔细看过，现在认真的观察，她能够从这个纤瘦、苍白，满满都是青紫斑痕的病容上，看出来一抹浅淡的柔和。女孩并没有因为和尸体共处一室而感觉害怕，相反，甚至觉得轻松。
她见过不少尸体，但很少见过笑得这么释然的人。
庄重的把被单彻底盖了回去，弗莱低沉下脸色，在屋子里粗暴的翻找起来，一地的破铜烂铁被她扫飞了出去，毫不留情的摔成稀巴烂。最后她在歪歪斜斜的后门外面发现了一大片杂乱的脚印。弗莱愣了一下，一股寒意窜上后背，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难道……被镇子上的人发现了？”
这一家子天龙人要是被镇民抓到，下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这段时间镇子上的氛围越来越压抑，这个时机也不好，一群失去理智、无法发泄愤怒的人，在相同的人中间，肆意散发情绪的那一刻，是人群最容易被煽动的时候。
“蠢货！”弗莱没忍住，破口大骂起来：“疯子！”
要说弗莱在“凡间”学过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平民和天龙人没有区别，有单纯善良到叫人忍无可忍的，也有会去极端仇恨任何人的，这样的特性每个人都有，只不过平时只是深埋在心底里面，可一旦有一个火星，就足以将人间燃烧成地狱。
就算她也是被天龙人压迫的哪一方，只要是奴隶的标志暴露出来，大概率的可能下也会被打成“下贱的东西”，实际上更多的情况下是“天龙人的走狗”。这才是人，有血有肉，却也在吞食同类的动物。
这个地狱是他们自己制造的。
要去吗？那对兄弟和男人也不算是无辜的。
不去吗？两个孩子和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有什么非得死的必要。
那些永远失去了家人和朋友，乃至自由和尊严的人们，又为什么非得死不瞑目？
说到底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小镇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弗莱烦躁的踹了一脚门框，捏漏风的木门把手，抠出一个小小窝口来。
弗莱自认自己没有什么泛滥的良心，何况这件事情一不留神就容易把自己牵扯进去，稍微分析一下利弊就知道绝对不能去管，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去侧耳倾听那些夹在风中的呢喃，可除了一片浓雾和飞舞的火星，弗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完全忘记自己只不过想来打个招呼的弗莱发现自己卡在了悬崖上面，除了回头，或者干脆跳下去，没有别的办法了。
弗莱低头看着那一片杂乱的脚印，那其中还夹杂着一点一星的红色，很浅，很淡，像是逝去一样，缥缈的和脏污的泥土融为一体。胸口还没好利索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哥哥，结果更痛了，连忙把一头乱毛的弟弟摘出来，把哥哥踢出脑海。
“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不过我还有自己的命要顾。”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女人，舔着干涩的嘴唇：“大概得受重个伤之类的，或者断手断脚……应该不至于死吧？”
“毕竟还得折磨他们，死了的话就浪费了。”
尽管是死人，这也仍旧是在他们的母亲和妻子面前，这样口无遮拦的话似乎是不太好。弗莱走回她的身边，她忽然对这个柔弱的女子心生一丝迟来的怜悯，自己生了重病，丈夫无法保护家庭，儿子们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在这样的境遇下死去，这样僵死之笑又有什么意义？
她捏捏那只冷硬的手，皮肤底下柔软的不可思议，仿佛里面只剩下一泡脓水：“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而不是干脆死在那个炼狱了。”
明明世界是不会变的。
走过了这么多的旅途，结识了这么多人，看过了这么多不同，弗莱仍旧为人性的极端而颤抖。
“有可能会瞎掉，脸被划烂，少几个手指，或者腿脚什么的……但总归还是活着，活着就会有希望，拼命挣扎下去。”弗莱露出一个苦笑：“其实我知道的，你们在天龙人的权力下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眼睛看到的地方都是被人刻意粉饰过的，于是一厢情愿的以为这个世界友善又和平，没有人会伤害你们，没有饥饿和暴力，所有人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是那些豢养你们的人的错。”
就在这个时候，弗莱终于听到一个哭声。
细细的，像是小兽的呜咽，又很清亮，可爱的，让人心生怜悯的声音，蜷缩成一团那样，一段一段的抽泣着。弗莱自从在那一天之后就从未忘记过这个声音，那只金色的狮子在她身边卧伏，而这样的哭泣，她头一回听到。
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