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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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无疑是后悔的，想要拨腿就跑的冲动尖叫着拖着她的双腿，可在耳畔旁边细细的、小小的啜泣声又拖着她往人群中去。她披着一张麻布，当作是斗篷，掩藏在不断往广场中心涌进的人流里，弗莱不敢让别人看到她的脸，把手扯的格外严实。
此刻她的大脑正是一片混沌，弗莱顺着这股“只是想这么做”的冲动混进来，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只是这个哭声是那么的刺耳，微弱而清晰——该怎么办才好？弗莱仗着孩童矮小的体型挤到人群最前方的一个角落，看着镇民们愤怒的对话，架起了枷锁架，升腾的烈火被分发到每一个大吼大叫的人面前，场面像是一锅沸腾的铁水。
她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男人和两个小孩被人拖了出来，都被揍的体无完肤，而镇民却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捆住，升在高墙上，任凭火焰炙烤他们的身体，甚至都没有人为此犹豫，最恐怖的是，弗莱没有听到任何一个害怕的声音。
愤怒，只有无边的愤怒，弗莱茫然的站在如同死水的愤怒里面。她听不见他们的叫喊，因为他们心中的愤怒已经盖过了任何能够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弗莱战栗着，试图在怒火中寻找到那声哭泣。是罗西南迪吗？她抬头看着那个被高高悬挂在火焰上，无助落泪的男孩，他的哭声都是那么小，让弗莱无法不去听。而他的父亲嚎哭的更大声，不断的祈求放过他的两个孩子。
“……这里还是人间吗？”躲在人群中间的少女喃喃发问，她分明是藏好了的，又觉得自己暴露在无法忍受的恶心中。
这原本应该是一场高昂的反抗，看啊，一直都在压迫世界的天龙人终于跌落神坛了，而无辜的人也有站起身的一天。可弗莱一点都不觉得男人和他的孩子们是罪有应得，相反，她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恐怖的施暴，只是一场不停宣泄的祭祀。弗莱为此感到恶心。
“你们这帮贱民！贱民——！！”
“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忽然间，愤怒的叫喊停止了，弗莱惊慌的抬头，她看到另外一个男孩，多弗朗明哥，他被蒙住了眼睛，却一边大哭，一边嚎叫着，称得上是嘶声力竭：“你们全都去死！！”
她控制不住，表情扭曲了一下。
在屏息的沉默最后终结在血红色的爆发中，镇民们发出比原本更加愤怒的嚎叫，弗莱不能控制在尖叫的泥沼里软了双腿。
可恶，可恶，她在心里咒骂，几乎憎恶的咒骂着自己的一时冲动和不应该有的心软，咒骂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听到那些奇妙的声音，还有这个可悲的世界，和接下来要准备做出行动的自己。
弗莱缩着肩膀，飞快的从躁动的人群中钻过去，她压着自己的膝盖，狠狠的捏着大腿的肉，强迫自己不要去害怕，她逼着自己朝着烈火前进，甚至伸手，悄悄的摸走了一个男人别在后腰上的斧子。她扪心自问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所谓的好人，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弗莱只是一味的朝着那个哭声潜行，接着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那把小斧子投掷出去！
那个微不可查的黑影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所有人只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影子闪烁过去，接着墙上悬吊的三个人都消失了。而在人群的另一边，一个女孩眼睁睁的看到了这一切，她愣愣的，抓紧了自己的衣摆，然后快步的离开原地。
“凭什么……啧……”
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孩子的重量对弗莱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们看起来已经饿了好几天，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弗莱只是觉得冷，还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摁着她的喉咙，有些喘不过气，她一头钻进森林里面，把肩膀上的三个人扔到地上。弗莱恶狠狠的瞪着多弗朗明哥：“为什么是你？”
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胡乱挣脱了缠绕在身上的麻绳，然后扑倒在已经昏迷的父亲和弟弟身边，连被人强行用布遮住的眼睛都没有来得及去管，而是疯狂的抓着周围的空气。弗莱看不过去，一把扯掉那块布，反手甩了比她还矮了一头的男孩一巴掌。
“为什么是你？！”
不是罗西南迪。
这个混蛋，这个仍在憧憬着曾经的身份和地位的家伙，一边叫嚣着想要杀了他们，一边在心里哭泣。
多弗朗明哥甚至都睁不开眼睛，但他一下就想起来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是谁，脸上新鲜的疼，被火焰的高温与烟雾烧得眼角淌出泪花，还有浑身被鞭打的痛苦，让多弗朗明哥积攒了满腔的仇恨。他瞧不起这个奴隶，但他再不愿意，也得承认他刚刚被奴隶救了，尽管多弗朗明哥根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那天在溪边的遭遇，让他下意识的就这么相信。
“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弗莱急于搞清楚当下的情况，男人和罗西南迪在她解救下来的同时都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揪着多弗朗明哥的衣领：“你们到底是怎样被发现的？”
惊魂未定的男孩下意识的顺从回答：“不、不知道……那帮贱民是突然从外面闯进屋子里……”
“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你们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
“你有什么道理说这种话？！”弗莱怒吼着：“只有你每天都在外面跑，什么时候被人跟踪了都没有发现吧？！”
“——跟你这家伙有什么关系？！”多弗朗明哥更加愤怒，他明明都快站不稳，却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推开弗莱：“你是不是想报复我们？看到我们落到这个下场你是不是很痛快啊？！”
“这就是你想要的吧？你现在想着活该是不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这个、这个……滚！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弗莱越来越烦躁，却深吸一口气，她眼看着多弗朗明哥吐出像是诅咒的话语，而他心里的哭声随之越发的凄凉，嚎哭声越来越大。人的心声永远不会说谎，至少弗莱从没遇见过，可多弗朗明哥这样的存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的认知，让弗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边怨毒的咒骂，又这么伤心哭泣的人。难道他能够让自己的内心说谎吗？
“……你们不管怎么样都和我无关，因为你们对我来件毫无价值。”弗莱呼气，终于冷静下来，垂下头，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紧接着看到罗西南迪颤抖的睫毛，仍然不紧不慢说着：“我也不是你，我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悲惨感到快乐。我承认，我厌恶你们，不过我也想过，或许你们和其他天龙人不一样，就算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有同类。”
是的，尽管她永远都不可能放下对天龙人的仇恨，弗莱也有她对这些人独有的看法。这些人是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最强有力的羁绊，或者说，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地方，弗莱拥有的只有多弗朗明哥，这个她被迫分享了秘密的天龙人，是和她的认识最接近的存在，哪怕她觉得恶心，那也是一种熟悉的恶心，如果说在此时此刻，他们所完全拥有的或许是彼此，因为他们的世界才是完全一致的，就仿佛是两个人分享了同一双眼睛。
很可笑，他们完全不一样，又同样的恨着上天。
——脏透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