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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伤残人士 ...

  •   顾长歌负手来到塌边,凝神探了探崔治的脉息,又看了看腹部的伤,半晌才道了句“无碍”。

      崔治慢慢敛去了笑,他望向顾长歌,神色肃穆:“还需几日?”

      几日?顾长歌眸子闪了闪,“用七叶石楠,五日便好。”

      七叶石楠是长在边疆黄土里的一种草药,止血结痂极快。

      只是这根须长年盘着毒虫猛蝎,毒性大,药性也大,一般服用过后都是先中毒几日,继而慢慢解毒凝血,受着几日的苦痛之后就无大碍了。

      顾长歌师承平仓道长,出了名的鬼医道长。自然治病用药十分狠辣,能立即见效就不在乎过程,因此不乐意用汤药吊着人的命,慢慢补气调养。

      若不是顾长章一直拦着,说崔治是金枝玉叶的贵人,打小就没受什么苦痛,不允许走偏激用险药,顾长歌早就摩拳擦掌,撒一堆毒辣的药粉出来治他了,何须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听到七叶石楠的名字,崔治皱了皱眉,他在军营中一贯知道这味药。

      以往只要有敌国的俘虏奸细落入顾长章手里,他定是上刑逼供毒发一番。

      折磨的不成人形、奄奄一息时候再喂几碗七叶石楠煮的水,顿时能让这将死之人痛感翻倍,冷汗淋漓,熬过几日便立即招供了。

      如同在地狱里垂死滚了一糟,再也不愿尝试。

      “好。”

      见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顾长歌无声的抬眼,对上了那人一团浓黑的眸子。

      后者弯唇淡淡一笑,“有劳子颂多备些蜜饯甘草了。”他怕苦。

      “我施一针让你失了味觉便是。”

      崔治:“……”

      也是。这样好过舌头苦麻酸辣。
      ……

      第二日一早,顾长歌就施施然领着忍冬端碗黑乎乎的水来了。

      崔治才刚转醒,一睁眼就看到顾长歌还是昨晚那身衣服站在床边,夹冰带雪的桃花眼里有些赤红,似乎一夜未眠的样子。

      “昨晚你一夜没睡吗?”他好心问道。

      顾长歌不作答,只自顾自取一根银针,拧眉观察针尖。

      一旁忍冬端着一碗还冒热气的七叶石楠水侍候在边上。

      见崔治发问,便低声说“那可不是?咱们公子昨夜等军中熄灯后拿着药铲就去挖七叶石楠了,寅时才回来的。这附近的七叶石楠都叫那副使大人给挖个干净,用来审犯人…公子还不知道去多远才找到得这几株呢…”

      “若多嘴,剩下的两碗也叫你尝尝。”顾长歌冷脸瞥一眼忍冬,待他噤若寒蝉后,手下施力,毫不客气的一针扎在崔治耳后的一处穴位。

      忍冬忙不迭凑上前去喂崔治喝完这碗水。
      看着三殿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忍冬不由的咋舌,看来这是真没有嗅觉味觉了,他煎药的时候可被熏着一直干呕,涕泗横流呢。

      崔治只感觉像是喝了杯温水下肚一样,小腹一片温热,他缓缓吐息,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来,他便骤然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脚底一路窜起来,。

      不消一会,便也觉得五脏六腑如坠冰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牙不吭声。

      顾长歌倒也见怪不怪,只是吩咐忍冬出去守门,谁也不许放进来,尤其是顾长章和顾成风。

      这七叶石楠的毒性药性都极其猛烈,难以平衡。

      崔治只觉得冷,好冷,好像连血液都要冻住一样。

      他低声喘息,抓过软被将自己裹起来,还是止不住这股从里到外渗透的寒气。
      只是这种痛苦还不过一刻钟就消停了,取而代之是一股燥热,这种热感越发强烈,让崔治有些半梦半醒的错觉,额头也沁出一片冷汗。

      恍惚间他想起来年少时候每到盛夏,宫里的冰室都会存放许多应季瓜果供贵人们食用。

      崔治少年时候贪凉,难耐酷暑。
      时常下了学就溜进去待着,等到心静下来,全身冰凉,眉间都有丝冷霜时才携几串晶莹剔透的冰葡萄送去给母妃尝尝鲜。

      如今他一想到那冰室冷气腾腾的样子,就感到越发燥热,不知什么时候连被子都一脚踢的远远的。

      原以为这冷难熬,没想到这热更是让自己难耐,只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如果有口湖,这么跳下去也罢。
      心里这样琢磨着,但崔治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陷入昏睡中了,他只感觉有谁解开了他的衣带,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口,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他忍不住大力握住这只手就往脸上贴去,柔软冰凉的触感,有些熟悉。

      崔治紧闭双眼低低喟叹一声,羽睫轻颤,面上有些满足的神色,只是稍稍放松了一下,不一会便体力不支的睡了过去。

      顾长歌凝望着眼前这人苍白的睡颜无言。

      他刚才只是想揭开衣服看看伤口有没有渗血,就被他一把抓住。
      想抽开手却无果,崔治好歹是自小习武的人,手劲大的很,越挣脱就擒的越紧,只好放弃,任他把自己的手拿在脸上揉搓。

      那人睡睡醒醒,时而喊冷时而嫌热。

      顾长歌看在眼里,但却巍然不动,只是他白皙的手腕被睡梦中的崔治擒的太紧,有些青紫红肿,指痕交错。

      “公子,不如用针往殿下手里扎几下?”忍冬换当归守在门外,他进来奉茶,侍候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顾长歌道。

      要是这样一直被抓下去,明天公子这细皮嫩肉的手肯定要裹着药了…

      “无妨。”顾长歌面无表情的回绝,倒不是他不想挣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床上这人,心里竟有丝丝异样的不忍。

      此时的崔治睡颜干净,毫无防备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蜷缩在了床上,抱着顾长歌的手不放,仿佛是在海中攀上一块浮木,有了安全感,也不大皱眉,只是偶尔的闷哼一声。

      顾长歌前几年就从顾长章的来信里读到崔治这么个人物。
      先说他骁勇善战,马上擒贼,温酒斩敌,还不愿抢军功;
      又说他上山野猎,下水捕鱼,背箭搭弓站在树下朗朗一笑的时候,连山间美景都要失色几分;

      还说他文采斐然,又抚一手好琴,围着篝火时喝醉了,提着一把剑脚步翩翩,舞得美妙绝伦。

      然而这些,顾长歌都!没!见!到!
      他权当顾长章是在胡口乱侃。
      毕竟就连自己这么不靠谱的兄长,在洛阳城里也颇有美名,人人都道一句“玉面阎罗”,把他吹嘘美化成了个杀敌不眨眼的美郎君。
      谁又能知道在众人眼里,威武冷血,喊打喊杀的顾长章,私下里是个偷鸡摸狗爱侃大山的登徒子呢…

      就连崔治见了他,也是一副挂着笑脸、浪荡不羁公子哥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什么文采斐然,什么气宇轩昂的。

      想到这些,顾长歌心里好不容易对崔治有的丁点好感徒然消失,他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吩咐忍冬道:“罢了,扎几针吧。”

      对于他突变的冷淡,忍冬有些疑惑的摸不着头脑,刚才还看自家公子一脸同情呢,怎么才一会就讨厌起来了?…

      忍冬只是胡乱在崔治的手面扎了两针,他便吃痛的松开了手,他费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月白的身影,清清冷冷,随即又昏沉沉睡去。

      顾长歌揉了揉青紫的腕,冷哼一句,转身推门走了,留下忍冬在塌前一脸茫然…

      后来连着月把时间,顾长歌都未曾露面,只派了忍冬去崔治床前伺候,自己做了甩手掌柜。

      就连这些天一直听到小兵来回通报说三殿下醒了,三殿下能下床了,三殿下行动自若了,三殿下去了练兵场了,三殿下又打赢了某某将士后也只“哦”了一声,置若罔闻。

      反正只要治好他了就行,他又不是这三殿下的贴身御医,没必要处处盯着他。

      而顾长章那边听说顾长歌用了七叶石楠来医崔治,先是震惊继而大怒,想揪着他弟弟问个清楚,只恨蹲不到人。

      顾长歌这些天不知在忙什么,卯时就出了门,亥时才回来,顾长章早就操练一天累的睡着了。

      再后来看崔治恢复的越发好,后期都能挂着胳膊在沙场上和将士们小试牛刀,继而忘了这回事。

      操练场上,崔治翻身上马,身穿黑金软甲,虽是挂着一条胳膊,但是丝毫不见狼狈,眉眼间英气逼人。

      他朝着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阵图的顾长章粲然一笑后策马跑了。

      后者撇了撇嘴,扔了树枝,手在衣角胡乱擦了擦,身形一跃就骑在了一匹黑鬃马上追了过去。

      没办法,顾长章昨晚投壶输了崔治两把,今天答应了要在天香楼设宴请他喝几杯酒。

      也罢,就当去去连日以来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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