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今夕无玖

39、第三十九章

　　隔天。
　　顾宸帮安凌整理好衣服后，看着安凌去上班了，又在家里等了等，才起身去医院做化疗。
　　许易见他来了，只是笑了笑：“来得这么早？”
　　“嗯。”顾宸抿了抿嘴，然后随意应道。
　　“那开始吧。”
　　无菌室。
　　顾宸努力地让自己适应这种化疗带来的难受感，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要死掉了一样。
　　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想要转移疼痛，却无济于事。
　　真的是，疼到要疯掉了。
　　他忍不住轻喃道：“凌哥……凌哥我疼……”就好像疼痛会有所缓解一样，他总是忍不住要叫安凌。
　　安凌现在还在上着班，根本不可能出现。而且，他不打算让安凌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叫叫他的名字，也挺好的呢。
　　化疗结束的时候，他刚走出这房间，就无力跪坐到地上，又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很难受吗？”许易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还好。”顾宸用手撑着墙，淡淡道。
　　许易皱了皱眉，道：“你真得多吃点，不要被副作用影响到啊，不然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完蛋。”
　　“这不，已经完蛋了吗？”顾宸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还没呢，你这是不相信我啊，兄弟。”许易挑了挑眉。
　　“是挺不信。”顾宸勾起嘴角。
　　“你开心就好。对了，饭真得好好吃，知道吗？不然接下来的化疗你撑不下去怎么办？为了你的爱人你好歹多吃点吧？”许易说着。
　　“会的。”顾宸轻声应道，“那……我走了。”
　　许易看着面前的人的背影，只是微微叹了叹气。
　　刚出了医院，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什么，顾宸忍不住一阵咳嗽，无奈戴上口罩。
　　路上无意间撞到了一个女生，顾宸只是轻声道了句抱歉，女生僵在了原地，顾宸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停了下来。
　　“你……是顾宸吗？”女生咬牙切齿道。
　　“你是？”由于女生的头低得很低，顾宸没有看出这是谁。
　　面前的人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顾宸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也是，”女生抬起头，顾宸马上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但是他没有过多的反应，也没有任何惊讶。
　　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内心毫无波澜。
　　“安凌是你的了，现在被全网黑的是我了，你成了人生赢家，哪里还会记得我？”女生只是笑了笑。
　　此刻的顾宸只是有些无奈，每次医院回家的路上总是会遇到熟人，这座城市，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啊。
　　“我记得啊，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顾宸看着面前的女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不想表达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我，讨，厌，你。”江蕙安看着面前的男生，咬牙切齿道。
　　“承蒙讨厌。”顾宸只是随意地道了一句，就准备走了。
　　江蕙安大叫着说了一句：“凭什么你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凭什么啊？你看上去就一副病弱样安凌凭什么喜欢你，轮能力我比你强，轮样貌我也不比你差，我还可以为他传宗接代，可是你，你凭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凭什么。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我遇到了那么多的人，和其中一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我也不知道我这么糟糕的人，怎么就那么幸运了呢。”顾宸定在了原地，轻笑道，然后又走了。
　　远远之中，他听到江蕙安的一声冷笑：“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我就不跟一个要死的人去争了，哼。”
　　他只是顿了顿，然后又笑着走了。江蕙安，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啊……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凭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算命先生说了那么多人的好话，偏偏算自己的命的时候说了许多恶毒的语言。
　　这些语言累积起来，形成压力堆积在他的身上。
　　还有一些在亲人的脑里，形成了一把把匕首，刺进他的心里。
　　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拔出来。
　　于是他活得越来越糟糕。
　　这幅病弱的身体，真不知是因为那预言之中的事，还是那算出的命所产生的蝴蝶效应。
　　后来他遇到了林玄，林玄给了他一颗糖后又狠狠地捅了他一刀，再将他推下悬崖。
　　最终安凌把他救回了上来，林玄又给了他一颗糖，可是这次他没有接。
　　他接了安凌的糖，于是打算一辈子都接安凌的糖，然后再还给安凌一些糖。
　　可是后来肺癌缠上了他。
　　上天也真是很爱开玩笑呢，总是给了他一颗糖又扇他一掌。仔细想想，他的故事，也是很可笑呢。
　　他缓缓垂下眼帘，到了家，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许易曾给自己打过电话，又打了回去。
　　电话通了，他突然听见了许易颤抖的声音，“顾……宸……”
　　他有些愣了，不知道许易为什么要这样，“怎么了？”
　　“顾宸……你本来是有救的，刚刚我偷听到一个消息，廖医生瞒的那个病人，就是你……”
　　顾宸的瞳孔微缩，然后又马上正常了，他笑着说：“所以呢？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也不能说什么吧？”
　　他现在，又不可能穿越回过去救自己。
　　他只能听天由命。
　　曾经他也抱着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心，但是，这么久以来，那颗心也彻底破碎了。他不禁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肺癌早期是可以救的，只要再努力一下，你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而且那时候你才刚得肺癌，你知道那对你意味着什么吗？意思就是，如果那时候就知道你是肺癌，而不是简单的肺炎，没有瞎治，你是会好的，你现在就不用担心陪不了你爱人了。”许易一下子说了一大串的话，说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你是蓝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能不这样吗？要是你死了，蓝黎他们肯定会很难过的啊。”
　　“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顾宸无力地笑道，“现在已经这样了，知道了能改变这一切吗？我命不由我由天，即然我该死，我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反驳。反正……现在的我，不是没救了吗……”
　　泪水忍不住滑落。
　　不是已经这样了吗……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无非是增添难过。
　　“顾宸！”许易有些生气了，却听到顾宸轻声的话语，顾宸说：“既然现在我没办法治愈了，那就，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反正，早晚都要死的……就是，我怕我家的那位六岁的大男孩会难受。”
　　我要怎么离开他……
　　要怎么……
　　能怎么样呢……
　　谁来，告诉我啊……
　　“我会拼尽全力让你痊愈的，”许易的声调变得有些温柔，“对了，你和一个叫江蕙安的，有什么仇吗？”
　　“……”顾宸愣了好久，大致推测出了是什么状况，苍白地笑了笑，“大概，是情敌关系吧。”
　　许易只是愣了愣，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只是想了想，然后如实告诉顾宸关于江蕙安的事。
　　和顾宸所想到的没有什么差距。
　　“你……辛苦了。谢谢你。”顾宸最终只是轻声道了一句。
　　“不谢，对了，明天，记得早点来，我后面还有几场手术，怕来不及。”
　　“几点？”
　　“七点半吧。”
　　“嗯，好。”
　　顾宸装作没事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就忍不住了。顾宸有些崩溃地坐在沙发上。他强迫着让自己觉得无所谓，但是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却让他彻底崩溃了。
　　其实还是没有办法说自己真的没事。
　　正想着的时候，他莫名起身去喂了猫。看了一眼时间，正是自己平时喂猫的时间。原来，都已经自动习惯了啊……他忍不住自嘲道，又去煮了饭。
　　过了一会儿，饭煮好了，正吃着，就收到了徒弟的消息。这是他昨天晚上刚认的徒弟。
　　“师父，我好累。我想去死了。”
　　顾宸心里一惊，“怎么了？跟师父讲。”
　　“有点累。突然就崩了。”
　　“嗯？揉揉，你还小，不要总是想着死，可能我这么说了没用，但是你要相信，一切变得糟糕的时候，你只要再等等，一切好运就会向你奔来。”
　　又劝了这徒弟很久，于是开始转催眠向，才勉强把徒弟哄睡着。
　　他有些疲惫了，饭吃完了，才开始接单子。
　　接完单子在想着自己到底要怎么样。
　　要是活不过这段，要怎么办？
　　要怎么瞒过安凌？
　　不过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到时候真的活不下去了，要么去伦敦，要么去苏州。
　　总之，要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他就只能躲着安凌，他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于是现在的他在努力地接单子。也只能这么做了。
　　就这么熬到了晚上，他喂完了猫后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去安凌公司附近转转。
　　到了安凌下班的时间，顾宸在门口等着安凌出来。
　　安凌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愣，然后就冲了过来：“宸宸，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一整天都在想你呢。”
　　顾宸微微笑了笑，只是轻声道：“我也想你了。”
　　想你。
　　害怕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安凌，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