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今夕无玖

40、第四十章

　　顾宸的每天都过得特别枯燥，每天就是去做化疗啊，溜溜猫啊，有的时候还会去福利院看看。
　　薛怜还是没被领养走，福利院里也多了许多的孩子。
　　顾宸来福利院和薛怜谈心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原本郁郁寡欢的薛怜也因为顾宸的到来而开心了些，听院长说，跟薛怜玩得要好的孩子，大多数是被领养了，还有一些父母康复了把孩子接了回去。
　　现在的薛怜有些自闭的症状，不过还是会主动和顾宸谈谈心。
　　可能因为顾宸一向讨小孩子喜欢吧。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又过了几个月。
　　顾宸去又被许易叫着做了一次检查。
　　那时候的许易告诉他结果的时候，基本上是带着哭腔的。
　　许易颤抖着把检查单交给他，声音里透着一种莫名的感觉：“阿宸……怎么办……”
　　顾宸原本还以为是怎么了，看了一眼才知道是他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多器官转移了。
　　他只是缓缓垂下眼帘，眼里没有了光，然后，只是笑了笑：“那就这样吧。”
　　那算命的，算得真毒啊……
　　他真的就这样把自己克死了？他觉得好笑。
　　“什么叫那就这样吧？！”许易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医生都不希望自己治疗的患者会死吗？”
　　“唔，”顾宸笑着拍了拍许易的肩膀，道：“我知道，但这也不是你的错。”
　　许易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顾宸：“什么叫不是我的错？我没有让你康复啊……这是你的身体，你不是很爱安凌吗？你要是没好，安凌怎么办？”
　　是啊……安凌，怎么办……
　　顾宸仔细思索了一下：“总会想到办法的……就差一个月就要到凌哥的生日了，我，还有多久时间啊……”
　　“如果按照你这种情况，两个月都算多的了，你是不是出门忘做防护措施了？你现在只要闻到一些二手烟，说夸张点，你只要吸到劣质的空气，对你的肺都是不利的。”许易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人，道。
　　“有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忘了。”他最近的记性，真的很差。
　　不过说来，他装感冒装了这么久，才瞒了安凌一个月不到就被带来了医院，那时候还是许易帮顾宸瞒了过去。安凌这才作罢，甚至还担心地又带顾宸去了许多医院，还是许易最后跟医生都联系好了这才瞒了过来。
　　“你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危险吗！”许易看着顾宸，有些愤怒了。
　　“我……”顾宸缓缓垂下眼帘，最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作罢。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许易还是把语气放温柔了。
　　“我好像，已经快瞒不下去了。”顾宸只是叹了一口气，安凌总是觉得他最近有些不对劲，而且经常咳嗽咳得很夸张，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陪他过完生日，病，就不治了，我就用接下来的时间继续陪他。”顾宸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不治了？来这个世界一趟多少不容易？你不打算多活几天吗？”许易以为顾宸会选择在医院住下。
　　“多活几天？有什么意义呢？”顾宸只是无声地笑了笑道，“反正瞒不下去了，迟早是会被他发现的啊，发现了只会让他难受，我不喜欢这么做，我这一辈子，遇到的人很多，真正对我好满眼都是我的只有他，我希望他能开心点。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的，反正，离开了他，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的。”
　　许易只是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准确地来说，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你打算离开后怎么办？”许易沉声问道。
　　“如果，我的经济允许的话，就去伦敦，要是不允许的话，就去……随便一个城市都行吧。反正，四海为家嘛。”顾宸笑了笑。
　　离开了医院后，顾宸回到了家里。
　　看见了安凌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见顾宸回来，他的目光里有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种光芒默然出现。
　　顾宸愣住了。
　　面前的人先扑了过来，“宸宸，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宸心中一惊，“昂？什么离开你？”
　　“不要和别的男人走，你都是我老婆了，不能跟别人走了。”安凌闷闷地说。
　　顾宸的心一下子落下来了，看来安凌和他说的不是同一种离开，“我怎么会跟别的男人走啊？怎么啦凌哥？对了，你不是要上班吗？”
　　“我今天收到了一叠照片，都是你在医院和一个医生笑着谈话的照片，然后我就从公司赶回来了，你不要和他走嘛，你只能喜欢我，只能喜欢我～”安凌依旧闷闷地说道。
　　顾宸接过安凌给的照片，然后只是笑了笑：“那是我朋友啊，我去医院找他开药呢。我只爱凌哥一个人啦。”
　　安凌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然后说：“真的嘛？”
　　“真的啦。”
　　安凌一向是顾宸说什么信什么的，最终只是笑了笑。
　　顾宸想要揉揉安凌的头，安凌配合地弯下腰来，听着顾宸软软的语气：“我只爱凌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成你老婆了，还会骗你嘛？”
　　好不容易把安凌哄好了，顾宸又开始接工作室的单子，安凌一直边忙工作边依偎在顾宸的身上。
　　生怕顾宸就跑了。
　　顾宸最后只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接完单子的时候了解了一下安凌跟谁提起过自己，然后一个个加好友加过去。
　　安凌的生日……就正好再过一个月就到了。
　　他陪安凌的时间在日益缩短。这让他感觉心有点凉。
　　他想，用这为数不多的两个月来陪安凌。
　　……
　　很快，就到了安凌生日的那一天。
　　像往常一样，顾宸邀请了一些熟人，闹了许久才结束。
　　我要……离开你了？
　　顾宸看着面前的人，眼里的感情是说不尽的心酸。
　　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害怕。
　　也迷茫。
　　安凌满足地搂住了他，“宸宸，我好爱你，好爱你。”
　　顾宸睁大了眼。
　　我也，好爱你……
　　真的……好爱你……
　　顾宸的病情真的是越来越瞒不住了，最近他的身体状况日益下降，只能趁着安凌睡觉的时候，穿衣服时顺便在里面垫些硅胶。
　　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是瘦得不行了。简直可以说成是一副骨头架子。
　　安凌依旧很怀疑地带他去医院，然后又只是检查成了普通感冒。
　　顾宸只是感觉有点心酸。
　　再过一个月……我就看不见我最爱的人了。
　　能量守恒定律，150年后我会重新出现，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是我了，你也不是你了。连遇见都成了一种奢望。
　　更何况，连下辈子这种东西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像往常一样的睡下，但是，顾宸在安凌平时喝的水里掺了些安眠药，这是一种对人体无害的量，
　　顾宸今晚没有吃药，只是一直装睡。
　　在这期间曾经一度搂紧安凌。
　　过了今晚……就抱不到了……
　　也……见不到了。
　　大概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顾宸才从床上爬起来，安凌还过来紧紧搂住他，“宸宸你不要走。”一瞬，眼泪差一点就要留下来。他僵了许久，安凌才松开手。
　　不过幸好，安凌不会醒。按照药效，不出意外的话安凌会睡到八到九点。据了解，明天安凌早上没什么事，下午才会去公司，所以还好。
　　顾宸把这个家里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带走了，看着安凌的手机，里面满是自己的照片，最后只是将那些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一键删除。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安凌公司里的人也会帮忙处理关于顾宸的东西，顾宸凌晨七八点的时候过去带走就好了。
　　把一切收拾完了之后，顾宸只是把床头的房产证拿走，然后换上了带着安凌名字的房产证。
　　前不久他刚把这套房子挂在了安凌的名下。
　　利用自己的技术，把之前关于自己的所有话题都删了，并限制了关于自己话题的发出。
　　这是他刚找到的这个软件的bug，而这个软件刚好是蓝岚他们开发的，跟蓝岚商量了一下，也就没事了。
　　他发了消息给林玄，把自己的某账号给了林玄管理，并让林玄帮忙一起瞒着安凌。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许久，林玄那里才发来一个字：好。
　　顾宸放了心，才带着关于自己的一切离开，南白北黑看见他要走了，过来蹭了蹭他的腿，顾宸只是笑了笑：“好啦好啦去睡觉啦。”两只猫才回了窝里，顾宸只是叹了口气：“就让你们陪着凌哥吧……”
　　最终在凌晨六点给所有知道他和安凌的人群发了一条消息：帮我个忙，安凌若问起关于顾宸的什么事，就说不认识这个人……谢谢。
　　他把东西全部搬到了车上，其实东西也不多，就一些。
　　在凌晨七点的时候，他特地去了一趟福利院，让薛怜说不认识自己。
　　薛怜哭着问他为什么。
　　他说：哥哥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想让安哥哥知道，所以希望怜怜能帮顾哥哥，好吗？
　　薛怜最终只是含着泪说了句：好。
　　接着又急忙销户了自己的电话。
　　然后，又去找了一趟许易，让许易演个戏：“你能不能……假装是我爸的儿子……”
　　许易听顾宸解释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
　　顾宸处理完一切之后，又回到了母亲的家乡，求着母亲说不认识自己。
　　这个一向不疼爱他的母亲总算是同意了他这一件事，他最终笑着离开了这个家。
　　忙活了一个上午，他才赶去机场。
　　林玄带着宋余一起送的顾宸。
　　顾宸只是笑了笑，“没想到，最后送我的就是你们了。”
　　“好歹相识一场，也算个兄弟。”林玄笑了笑，最后接过了顾宸的车钥匙。
　　顾宸打算把车给林玄了，毕竟也不能带去别的地方。
　　“好啦，你就放心地走吧，剩下的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宋余虽然只和顾宸见过一面，但还是笑了笑，道。
　　顾宸真的就拖着行李走了。
　　忙活这一切，就是想要让安凌好受些。
　　把自己当作一个梦，梦一醒来，就没有顾宸这个人了。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残忍也最让他难受的事情。
　　亲手推开自己爱的人。
　　他在等飞机的过程中，还用手机注销了大大小小的会员卡。
　　他最终还是去了伦敦。
　　其实林玄还是有找顾宸要他别的一些联系方式的，顾宸只是笑了笑，然后把自己另一张最近刚注册好的号码给了林玄。
　　……
　　安凌醒了，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周围没有任何顾宸的影子，他忍不住愣了愣。
　　一出房间，厨房里也没有了顾宸的身影。
　　一种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鼻尖也开始感到有些酸楚。
　　“宸宸去哪里了……”安凌皱了皱眉，出了客厅，仔细一看，关于顾宸的一切都没有了。
　　只有南白北黑还窝在小屋里。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冲回房间看着衣橱里，全部是自己的衣服。他有些茫然了，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想要找顾宸，却发现手机的锁屏变成了他自己。
　　他懵了，看了一眼自己的相册，里面都是他自己的照片。
　　要打电话给顾宸的时候，却迎来了一身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怎么……会？
　　明明昨晚还在一起的啊……
　　他去找了顾宸的社交账号，这让他的眼里重新亮起了一点光。消息一发过去却只迎来了一句：安总，怎么了？我是林玄啊。
　　他失了神，打电话给了昨晚一起庆祝的朋友，结果只是迎来了一句：“顾宸是谁？昨晚的聚会好像没有一个叫顾宸的来啊。”
　　他以为这是玩笑，便道：“我老婆啊，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说实话，你们知道我老婆去哪里了吗？”
　　“有这个人吗？不认识诶，不然你去问问其他人？”
　　安凌又去问了林玄一趟。林玄只是道：“顾宸？是谁？安总您不会出幻觉了吧？我什么时候有个前任对象叫顾宸的了？我压根就不认识的好不好？我对象只有宋余啊。”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于是又疯了似的去到了顾宸爸爸的坟前，他相信这个绝对改变不了什么。
　　那里跪着一个人，正哭着在诉说着什么。
　　安凌心里一惊，上去看，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正是许易，“你不是医院里的那个医生吗？”
　　“我给你看过病吗？”
　　“不是啊，我老婆。对了，你刚刚叫这个人什么？爸？你是顾宸的兄弟？我没听宸宸说过他有兄弟啊……”
　　许易只是皱了皱眉：“什么啊，我爸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搞错了吧？”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跑出了墓园，打电话给自己的爸妈以及哥哥，结果他们都说：“顾宸是谁啊？小凌你不会做梦做糊涂了吧？”
　　他真的不甘心啊……于是又打电话给顾宸的亲生母亲，结果她说，不认识顾宸，又问他是谁，怎么有自己的电话。
　　就好像是，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又急匆匆地赶到公司。
　　这是他已经满头大汗了：“你们，认识顾宸吗？”
　　都不认识。
　　他又去社交软件看了一眼，去《抑》看了一眼。都没有。没有顾宸的账号，没有叫零四的人，
　　就连之前的讨伐零四的话题都没有了。
　　他真的愣住了。
　　这……是梦？
　　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这么多年来……记忆里都有着这个人的存在啊。
　　明明……那么爱的啊……
　　这种感觉，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很不甘心地去了一趟福利院，薛怜见到他的时候，道：“大哥哥，你来啦？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当然，薛怜也称自己不认识顾宸，之前只有安凌一个人来过。
　　他正发着愣，然后，他的账号突然就接到了一条消息。
　　“小凌啊，工作再忙也不要来看病啊。”是顾宸之前的心理医生。
　　他的眼里立刻有了一束光，不过，这句话有些奇怪：“医生，我怎么要看病了？”
　　“你有妄想症，以及双重人格，你忘了吗？我之前都跟你说了，顾宸是不存在的，你要学会忘记这个人学会正常和人相处的啊。”医生的消息突然传了过来。
　　当然，这也是顾宸安排好的。
　　他不相信啊，不相信。
　　他一路飙车去警察局，去查顾宸这个人。
　　许易在这里有认识的人，这时候正好是他值班。
　　同名的倒是有几个，但是样貌都不是顾宸。　　于是，查无此人。
　　这是安凌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被彻底掐灭了。
　　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