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今夕无玖

33、第三十三章

　　默默等到了天亮，顾宸起身去煮了早饭，等到安凌起来的时候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帮安凌围好了围巾，又帮他整了整衣冠后，安凌笑着抱了抱顾宸，然后道：“那，我出门啦，宸宸你记得要去医院哦，要好好吃饭……”
　　“嗯嗯嗯，”顾宸打断了安凌，笑着应道，“好啦，你快点去吧，要迟到了哦。”
　　安凌这才停下来，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出门了。
　　如果顾宸不打断他的话，其实他是可以继续说一整天的……
　　顾宸想了想，出了门，按照安凌的话去了医院。
　　苏护士给他输着液，然后说道：“你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啊，肺炎一直复发……”
　　“会的。”顾宸轻笑了下，“谢谢了。”
　　苏护士微微叹了口气，离开了。
　　顾宸正淡定地拿起手机，忍不住又咳了咳。
　　手机里突然就收到了消息，是工作室里的单子。
　　顾宸正想着，还是开始画了。突然手机就收到了软件的推送消息，他琢磨着，还是放着不管了。
　　继续专心画着画。
　　……
　　回到了家的时候，某社交群里已经炸开了锅。顾宸被这声音吵得烦心了，打开了群。
　　“网爆宸宸的画是抄袭的？！”
　　“什么鬼？”
　　“就是那个刚来几天的那个新人，就叫零四的那个，就是宸宸啦，不是因为画工精美爆火了嘛，网上有人放了自己的画，一口咬定宸宸是抄袭他的。”
　　顾宸饶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可不是，都上热搜了。”
　　噗嗤……他这种渣画工都有人看得起啊……就这事还能上热搜？他忍不住想笑起来。
　　一阵狂笑。
　　“笑死我了……”顾宸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不过好在，工作室是很维护他的，马上帮他去处理了这件事。
　　顾宸颇有兴趣地打开了那软件，一看热搜，果真是关于抄袭事件的。
　　关于他的评论有好有坏，他仔细去看了另一个太太的画，那个太太在圈子里还算是出名的，于是，这就成了两家粉丝的各种撕。
　　他到那太太的文的评论区里看着。
　　“你们还好意思维护这个人，没看到蕙蕙都把例子放出来了吗？”
　　“这种人怎么不早点去死啊。”
　　“估计就是个孤儿，没人教。蕙蕙你别难过，我们都在呢。”
　　“就是，一个新人，好意思抄我们蕙蕙，仗着是蕙蕙的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朋友？顾宸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交的朋友，还交了个画圈大佬。
　　又去看了那太太的文。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就算我们是朋友……你也不能靠我的心血这么做啊……你就不能自食其力有点创新吗？我没必要一直迁就你，我不想忍了！”
　　然后发文配了图，配的是她所谓的原稿，是放在草稿箱里的。顾宸仔细看了看，她把所有的草稿日期都定在了他出单的前一个星期。
　　因为工作室有需要，所以顾宸每出一单都会发文并@顾客的账号。
　　顾宸倒是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朋友了。
　　他淡定地将那图片保存下来，放到了自己做的某反改图程序里。
　　很显然的，这个时间是被改过的。
　　真正的时间很快就显露了出来，就在昨天。
　　“……”顾宸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烦躁地揉了揉头。
　　评论区里还在使劲骂着他，毕竟他也是个刚混圈的新人，名气不大，但还是有许多真心粉是在护着他的。
　　“你们这么护着他也好，这么个有娘生没娘养缺爱的人是该爱爱。”
　　缺爱这两个字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心脏上。
　　也只能说这个字体真的很像原软件的字体了。
　　顾宸苦笑了下，这个软件在那时候其实是在维修的，但是能下载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个软件还在试运行着，顾宸因为工作室正好得到了这十个位置中的一个。
　　而同样有这个机会的其他使用者仍在袖手旁观。
　　他只是叹了口气。
　　露了个视频。
　　是使用程序的视频。
　　他努力忍住不咳嗽。
　　他跟工作室说了，自己来处理就好了，于是工作室也就收手了。
　　最终发文配视频，道：“我不知道这位太太是谁，是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我可以跟你说，我从小到大交的朋友简直屈指可数，没有一个是混画圈的。对了，您的做法里值得称赞的一点是，您的P图技术真好，让小生佩服。”
　　很快又引起了一波轰炸。
　　太太的粉丝马上就转移到他的评论区里。
　　“你算什么东西啊？一个破程序，谁知道你这是反改图还是自动改图。”
　　“你个孤儿，蕙蕙都被你弄抑郁了，你还在这里讽刺她。”
　　“一个新人，还敢来说我的蕙蕙。”
　　“抄袭就是抄袭，还有口说。”
　　一瞬间。
　　评论区底下的许多人把名字改成了，今天零四死了吗？今天挖零四的坟了吗？今天零四抄袭了吗？
　　甚至有一些人手动给他制作了一个坟墓的图片。
　　……
　　头疼。
　　不知道能说什么。
　　甚至有些人更过分，直接问道：“零四你是孤儿吧？我看你爸妈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什么呢？这人会有爸妈？”
　　有……爸妈？
　　顾宸愣住了，一瞬间，手机直接掉落到了地上。
　　“是，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死了，母亲跟人跑了，没人教我，我也没教养，我就是孤儿，小时候被人打得肋骨断了得了肺炎，母亲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得了肺炎，没照顾好高烧的弟弟而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我是孤儿，对，我有娘生没娘养。把你们的蕙蕙逼成了抑郁我的错，我的错行了没？开心了吗？你们开心了吗？信不信在你们，我不管了，你们开心就好，没有得发泄你就骂我，没事，你尽管骂，我无所谓了。”
　　一瞬间，顾宸感觉自己被那些痛苦的回忆侵袭，彻底失去了意识。猛地一阵咳嗽。
　　发完了文，他才突然发现了什么，急忙删去了，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之人发现截图了下来。
　　有点糟糕……
　　这条被秒删的微博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
　　“哟，这么脆弱呢？那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果真是孤儿，我们真猜的没错呢。”
　　“不要说了……不要……咳咳……”顾宸抓狂地抓了抓头，眼红道。又是一阵咳，这种感觉，就跟要死掉了一样。
　　他拿起了几包烟抽着，烟都要抽完了，他却越来越感到心烦，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的肺炎。
　　急忙扔掉了烟，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看着评论区的评论越来越多，贬多褒少。基本上都在骂他全家，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紧紧皱着眉，痛苦地闭上眼，“不要说了啊……”
　　一瞬。
　　鲜血从手腕缓缓流了下来，他勾起了嘴角，“你们……开心了？开心就好……”
　　只是最后发了一条：“零四，自此退圈，再也不见……粉丝……不要维护我了，好好生活，不要被我个废物拖累了。”
　　那边蕙蕙也刚更新了文章，发了一张重度抑郁症的鉴定报告，以及配文道：我原谅你了。我不怪你，你从小父母就不管你。为了我们的友情，我原谅你。
　　并且配了昨天顾宸被逃单的那个画稿，又道：这个画风都是我的，你再怎么抄袭也没用。
　　顾宸只是漠然……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他在想着要怎么办。
　　突然就想起了安凌。
　　眼里都是安凌的笑容……
　　“凌哥……凌哥……对不起，我不是……不是……”他突然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脑子已经糊涂一片了。
　　“宸宸。”安凌最开始还是笑着进来的。今天正好不会太忙，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大半，可以回来吃午饭，为了给顾宸一个惊喜，没有提前告诉顾宸。结果，一回家突然就看到了昏倒在沙发上的顾宸。
　　地上还有一大摊的血。顾宸手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
　　“顾宸？！”他睁大了眼睛，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宸宸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怎么了？你告诉我……”
　　顾宸突然感觉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道：“不是我……我没有抄……”
　　“什么不是你？”又见顾宸昏了过去。
　　马上就把顾宸抱到了楼下，一路飙车。
　　直到顾宸进了急救室的时候，他颓废地坐在椅子上。
　　顾宸……怎么好端端地就自杀了？
　　宸宸……你千万不能出事啊……
　　好不容易抢救完了，顾宸被转送到了病房里。
　　医生摇了摇头，“割得太深了，情况有点严重。”
　　安凌惊恐地看着病床上的人，想要去触碰他却触碰不到。
　　他打算先弄懂顾宸为什么要自杀。
　　刚才……顾宸说……没有抄？
　　抄什么？他不禁想起自己今天看到的软件推送，绘圈内某萌新仗着和蕙是朋友，抄袭蕙蕙的画。
　　他皱了皱眉，还是打开了手机，准确地来说，是顾宸的手机。
　　一进去那个软件，就显示了顾宸的账号：零四。
　　看了一下他曾经发过的文章，底下骂声一片，基本是在骂他死全家。
　　可是……顾宸根本就没有家。
　　顾宸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输着液，底下却还在骂着。
　　安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打了电话让自己公司的人去处理这件事情。
　　又去简单调查了那个所谓蕙蕙的来历，正是江蕙安。
　　他皱了皱眉，直接叫人事部把这人开除了，并拉入了黑名单。
　　顾宸突然就咳得厉害了，安凌有些茫然无措，“宸宸？宸宸？”
　　顾宸现在只感觉自己陷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出不来了。
　　他无力挣扎。
　　只是一直在坠落着，头一阵晕乎乎的。
　　耳边是一阵声音。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好意思吗？”
　　“不要脸。”
　　没想到……那遥不可及的网络暴力，真的就到了他的身上。
　　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有点累……
　　真的很想要休息一下……
　　很累很累……
　　那就……死掉吗？顾宸皱了皱眉。
　　此时他的心跳正在变慢着，有着要停止的趋势，安凌刚才就突然发现了顾宸的心跳不太对劲，叫来了医生。
　　突然，就停止了。
　　准备好了器材之后，又是一阵抢救。
　　“哔——”
　　“哔——”
　　安凌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崩溃道：“顾宸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们说过要一起走到最后的，你说你会陪我的……我们结婚了，你不能走，不能走，你不能走！”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哭了。
　　那个早上还在帮自己整理围巾的人，自己一个人扛了一个早上的网暴，现在……要走了？要彻底离开他了？
　　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
　　他那么喜欢的顾宸，不能死……不能死啊。他们明明一起去了三生石，也去求过了姻缘，不能分开的，不能分开的！
　　“先生，您冷静点，冷静点。”一旁的护士紧紧地抓住了安凌，“我们会尽力救他的，请您等等。”
　　“我想带他回家……对，带他回家……”安凌喃喃道，看着顾宸的心跳还在停止状态，他喃喃着，“他不会死，不会的，他就是困了，我要带他回去睡觉。”
　　理智告诉他，安凌你振作点！不然宸宸没醒你就先疯了怎么办？
　　医生没有管安凌，护士自觉把安凌带了出去。
　　渐渐地，顾宸的心跳又慢慢恢复正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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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宸的意识又渐渐恢复了一些。却是模糊的。
　　朦朦胧胧的，他忘了他是谁，经历过什么。他只知道他好像还活着。
　　眼前闪过安凌的微笑。他在努力回忆着这个人。
　　凌……哥。
　　凌……哥。
　　对，还有凌哥。
　　我还有凌哥。我不能抛下凌哥。顾宸想着。
　　却还在黑暗里坠落着。
　　你说你叫安凌，谐音安凌，意为安宁度日，却因为我，不曾获得安宁。
　　凌哥……对不起。
　　对……不起。
　　以前的回忆一点点钻入脑袋。
　　“很高兴认识你……”
　　“你不是我哥哥！”
　　“灾星，早点去死吧！”
　　不要说了……
　　茫茫然然地，他的意识又彻底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