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今夕无玖

34、第三十四章

　　“滴……”
　　“滴……”
　　“滴……”
　　“滴……”
　　顾宸皱了皱眉，头部传来一阵炸裂的疼，这让他感觉要疯掉了一样。
　　眼前突然就闪过一阵阵场景。
　　所有的记忆在他眼前飞快闪过。
　　初一。
　　“顾宸你跑快点啊。”一旁的同学假装好心地催促道。
　　顾宸气喘吁吁地跑着步，突然就听到了旁边有同学正在嬉笑着。
　　“我们来赌，顾宸这次肯定又是全班倒数第一。”
　　“这还用赌嘛。肯定是倒一，学习好有什么用，体育跟不上还是废物一个。”
　　“就是。”
　　顾宸闷闷地跑着步，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声。一阵自卑。因为体弱，所以跑步比平常人慢了许多。
　　但是他不能说什么。好不容易跑完了1000米，他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像要死掉了一样。
　　坐到了一旁休息的地方，安凌急匆匆地跑过来：“宸宸，你没事吧？”
　　“没事……”顾宸虚弱地回答道，却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宸宸？！怎么了？很难受吗？我带你去医务室。”安凌被吓了一跳。
　　“没事……就是有点喘不过气，习惯就好。”顾宸缓了缓，道。
　　眼前的场景又立刻闪了过去。
　　初三，快要中考的时候。
　　“顾宸！让你好好照顾你弟，还不好好照顾？”母亲恶狠狠地说着，拿起了棍子。
　　那棍子砸到了身上，很疼。
　　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要把他逼疯了，现在的他，基本上是旧伤未愈新伤再来。双倍的疼。
　　后来无力躺在地上的时候，又见齐冼兴冲冲地拿了一包盐来：“哥哥，我帮你止止疼。”
　　“唔……”他挣扎着，却没了力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疼到疯掉。
　　“齐冼！”他好不容易攒足了力气，大吼了一声，齐冼马上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哥哥欺负我！哥哥凶我！”
　　母亲立刻赶了过来，给齐冼擦着眼泪：“小冼？怎么了？”
　　“我……让哥哥不要玩盐巴，可是……哥哥……不听话，还骂我……呜呜……”齐冼一抽一抽地回答道。
　　顾母其实第一瞬间就明白了齐冼在说谎，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打了顾宸一顿。
　　因为他是一个废物。
　　养在家里浪费钱的废物。
　　他怎么比得上自己宝贝的和自己心爱的人的亲儿子？
　　所以啊，当他每次被齐冼诬陷的时候，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偏向过他。
　　在她的心里，他就是一个废物。
　　废物。
　　顾宸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回到了房间里，蜷缩在床铺上，疼得忍不住颤抖着。
　　“疼……”顾宸一抽一抽地呜咽着，他知道没有人会来心疼自己，于是把眼泪收了回去。
　　说不出来的委屈和难过。
　　随着眼泪一起收了回去。
　　眼前的场景又转换着。
　　到了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
　　母亲看着他，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老师，薪水高点，还可以养养你弟。”
　　“凭什么？”
　　“凭我养了你那么多年！”
　　“哈……”顾宸忍不住勾起嘴角，“可是我偏不。”
　　那不是我的理想……
　　那是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最后瞪了他一眼，大叫道：“偏要做你那什么狗屁程序员是不是？那我祝你，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没想到后来，他没有站得最高，却摔得越狠。
　　后来，他为了林玄而放弃了工作。离开了林玄，养活自己都成了问题。
　　眼前的场景又转换着。
　　“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这种人，越早死，越好。”
　　“抄袭狗。”
　　他被过往折腾地疯了，只是忍不住地笑起来。
　　越笑越大声。
　　你们……开心就好。
　　无所谓了。
　　我就是爹不在娘不爱的，怎么了……
　　我活着就是废物，怎么了……
　　顾宸觉着好笑。
　　……
　　顾宸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三天了。
　　安凌正安静地趴在他床边睡着。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还黑着。
　　安凌大概是太累了，没有察觉到顾宸的动静。
　　顾宸只是看了一眼放在柜子旁的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发现手机的电是满格的，应该是这阵子安凌帮他充的。
　　一上那软件，他的账号里最后一条退圈文章下的评论去里充斥着各种对不起。
　　他愣了愣。
　　“零四大大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骂你的。”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对不起没有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去搜搜发生了什么。
　　不知名网友人肉出了关于蕙蕙的所有消息，经网友考察，这个蕙蕙正是江蕙安，而那张重度抑郁症的报告单也是网图。
　　江蕙安从前就是靠玩诬陷这把戏才成为所谓大佬的，而爆料出关于江蕙安的事情的网友，还热情地把反改图软件的程序爆了出来，据网络上的知名程序员考察，这个程序的确可以反改图，而且特别好用。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清楚这个匿名网友是谁，只是愣了愣。
　　最终他只是发了一条文。
　　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评论区底下马上就出现了几个死忠粉。
　　“零四你别退圈，我们一直都很喜欢你。”
　　“零四你终于上线了，有热搜说你自杀了，是真的吗？零四哥哥你要好好活着啊，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顾宸愣了愣，底下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人。
　　“零四，记得早点睡，这么晚睡对身体不好，蕙蕙那件事情是我错了，对不起。”
　　“零四对不起。”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说这一切转变得太快了他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他一条条回了过去。
　　热搜？他愣了愣。
　　去找了找，还真在热搜榜里比较底下的地方找到了关于他的事情。
　　发文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叫零零的人，一想也知道是安凌，一个是一名医生。
　　安凌只是说着：我不能让他在离开我了，你们开玩笑要适度，生而为人，请务必善良。
　　他又挑了挑眉，打开了另一篇文章。
　　最近被全网黑的零四就在我们医院，叫-宸，有十几年的抑郁病史，前天自杀被送到我们医院来抢救，曾心脏停止两次，一度抢救才抢救回来，对了，我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这些是听别科同事讲的。希望你们善良。
　　顾宸心里一阵五谷杂陈。
　　不知道能说什么吧。
　　顾宸发了会儿呆，才回到了个人中心。评论区陆陆续续有了一些人。
　　当然，还有一些是在骂他的。
　　“你不是心脏停两次？还活着？到我面前再自杀一次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作戏吧，苦肉计谁不知道啊。”
　　“你们傻了吧，就来一个网友“澄清”一下，你们就全往这人身边靠，万一是这人装呢？”
　　顾宸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又回了一遍。
　　“我不厉害，是医生厉害。”
　　“你高兴就好了，反正你也不信我的话。”
　　“我有分身术。”
　　顾宸觉得这些评论傻傻的有些可爱。
　　然后只是叹了口气，现在他的肺炎应该是好了吧，都不会咳嗽了。
　　还好。
　　不过心跳停止两次……他倒是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离死亡那么近。
　　在安凌面前特别可怕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他一点痛苦都没有感觉到，他只是像睡了一觉一样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安凌才缓缓醒来。
　　看见床上正坐着发愣的顾宸，他整个人都变得颤抖起来。
　　“宸……宸？”
　　“凌哥。早安啊。”顾宸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安凌正要把手伸过来，顾宸就抓住了安凌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笑着道，“活的。”
　　那一刻，安凌内心一阵天崩地裂的感觉。
　　那个人……总算是回来了。
　　就在顾宸的心跳一共停止了两次的时候，第一次他已经慌了，而第二次，医生都觉得顾宸已经救不活了，准备撤走仪器的时候，顾宸的心跳又恢复了正常。
　　安凌那时候一看到心电图一直呈一条直线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掉了，他蜷缩在了角落。
　　嘴里还喃喃着，“你不能走……你说要和我白头偕老的……不能走，不能抛下我……不能啊，顾宸你听话，不要走。凌哥……凌哥带你回家。那些人跟你道歉了，你要看到那些道歉的消息。我惩罚过江蕙安了……你不能走，不能走。”
　　顾宸的心跳一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立刻就站了起来，眼里立刻有了光。
　　“宸宸你来跟我回家了吗？凌哥会带你回家的……”
　　安凌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就使劲盯着面前的人，怕他突然就离开了自己。
　　“你再看我我就不好意思啦。”顾宸笑道。
　　“就要看你，不然你就走了。”安凌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昂，行啦，别闹了。”顾宸轻笑道。
　　“下次不要自杀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安凌一想起顾宸的心跳骤停的那刻，内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对不起。”顾宸缓缓垂下眼帘。
　　“下次这种事情要跟我说，知道吗？不然你老是一个人扛着……很难受的。”安凌又继续道。
　　“嗯。”顾宸小小声地应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愣了起来，安凌这几天为了照顾顾宸，又把公司丢给了他哥哥，目前安枫只感觉这里越管越乱糟糟的，惹人心烦。
　　江蕙安的哥哥总是带头搞事情，无奈之下，只能将那职位换了人。然后又陆陆续续清除了一些人。一瞬间，整个公司暂时恢复了清静。
　　安枫真的不得不感叹一句：“安凌的公司是养了多少的闲人啊……”
　　两人的尴尬是被安枫打破的，安凌接了电话，顾宸也拿起了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又被工作室的消息刷爆了。
　　“阿宸？你没事吧？身体怎么样？”
　　“还好。有男朋友和医生帮忙，捡回了半条命。”顾宸淡淡道。
　　“手动虐狗啊。”工作室负责人表示两行清泪直流，“对了，你打算怎么办？真要退圈？”
　　“……”顾宸还没把消息发出去，就被打断了，“那些人可是不希望你退圈的，为了弥补某些人的愧疚心理，你还是继续呆着吧。”
　　“我不清楚……”顾宸说着，“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他现在的感觉就是，你在路边走着，被恶犬咬了一口，然后现在这个恶犬正在舔舐着你的伤口跟你示好的那种感觉。
　　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怎么样。
　　突然就失去了方向。
　　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