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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启程 ...

  •   出发的日子定的很早,七月十五,中秋前能到苏州。
      这日子是孟苛定下的,皇帝觉得没有问题,便不是孟月所能左右。
      孟月本很遗憾十七岁的生辰不能留在宫中同母亲一起过,惠妃却宽慰她,说是去江南更好,顺道替她去谢家看看久未谋面的父母。临行前,惠妃交给了她一封信件,信封上没有落字,嘱咐她仔细收好,到了江南再交给自己的父亲,千万不可给别人看见了。
      孟月并不好奇,大概能猜到心里写了什么内容。自两年前及笄,母妃对她,便没了什么秘密。所以她也明白这封信件的重要性,谁也没有告知,只讲它藏在了自己里层的衣物里。
      出行的仪仗很是简单,本是游玩的名义,孟苛不欲出了京城太过张扬,没有大张旗鼓的准备,整个队伍里也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孟月虽是公主,却不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这次也没宫人随行,同去的只有十一二人,都是随孟苛一同从北疆回来的将士,精炼的很,皇帝这一赏,倒是让他们也沾了光。孟苛未乘轿,除了车夫和孟月,其余人全都驾马伴行。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苏州驶去。夏日气闷,车窗的帘子只一层薄纱,把两头的景物隔得影影绰绰,有时孟月透过帘子看外面的风景时,总会看见孟苛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待和她对上,只笑一笑,又不说话,隔着薄纱看不太清。偶尔孟苛没有看她,她却会忍不住悄悄看孟苛,她这哥哥长了一副公认的好容颜,这三年不见,在边关长期的实战操练又使得他身形伟岸,骑在马背上,修长双腿跨坐,宫里宫人的性格清淡不常对外事有感的孟月,也觉得很是赏心悦目。

      出行十日,这夜,众人在驿馆休息。
      孟苛和随行的将士们关心很好,在一楼的驿馆大唐打成了一片,孟月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楼下的交谈声,很是愉快。
      不久,有人敲了敲她的门,是孟苛。
      “月儿,”他立在门口,没有进来,“下楼来热闹热闹吧。我们正在讲故事呢。”
      “不用了。”孟月下意思地拒绝了孟苛的邀请,觉得太冷硬了一些,又补充道:“我不喜热闹,也不爱听故事。”
      “胡说。”孟苛想摸摸她的头,又被她躲了过去,他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哪儿有小姑娘不喜欢听故事的呢?”
      孟月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也常爱听故事,可是渐渐的,身旁的奶娘常常换,惠妃也忙于宫中应酬和同皇帝周旋,便很少有人给她讲故事,久而久之,她便不再听故事了。
      “一起下去吧。”孟苛把手伸到她面前,是邀请的意思。
      罢了罢了,总之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也是无事,她跨出了房间门槛,转身掩上,没有牵孟苛的手,微微同他保持了距离道:“走吧。”
      孟月下楼得不大是时候,正巧一干将士们回忆起了沙场上的日子。他二人动静不大,静静在人群外围落座,聊得热火朝天的将士们并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我那兄弟,要是还活着,现在能长成什么模样。”一名看起来四十左右,胡须满面的将士叹口气,说道。孟月在路上听到孟苛叫过他,若没记错的话,这人叫葛蒙。
      “葛大哥,你也别伤心。”坐在另一旁的一位年纪尚小的士兵道:“他如今指不定投了一个好人家,享富贵去了呢!”
      “是呀是呀。”众人附和。
      “说不定投了个将军家,以后还去沙场,直接了了他的愿望呢!”一位身材稍胖的士兵道。
      葛蒙哈哈笑了起来,喝了碗里的一大口酒,声量却低了不少:“他若是能再做个征战沙场的好男儿,是最好的。可是将军府,还是算了吧,当年不也是因为他跟着……不说了,喝酒喝酒!”葛蒙却忽然咽下了自己话,吆喝起喝酒来,一干人共饮。
      小将士抹抹嘴,一脸好奇地问道:“当年,那位的故事,葛大哥知道多少啊?”
      “不多。十七八年前我跟现在你一样,也是个新兵蛋子,”他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老人讲,到了阴曹地府,要喝一碗汤,喝完就什么事都忘了,只希望他能多喝两口,把这辈子的不快统统都忘个干净。”
      一干人沉默了稍许,孟月盯着人群,颜色却未聚焦,若有所思,孟苛在孟月身旁坐着,眼神直直看着她,也不言语。
      不一会儿,一干人又开始讲起了新的故事。此次讲的是凉州城风刀楼的老板娘,孟月不大方便听一干男人讲女人,起了身,悄悄绕过众人,去了驿站的后院,盯着后院外的松林发呆。
      “怎么出来了?”孟苛从她身后钻了出来,问道。
      “你不也出来了吗?”她没好气地答。
      “月儿是我带出宫的,保护你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你去哪儿,我自然就跟去哪儿。”
      “他们讲的那位——”孟月没接孟苛的话,想问些什么,顿了顿,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是郭将军。”孟苛却明白她想问又不敢问的到底是什么,嘴唇一抿,又松开道:“都是你出生前的故事了,那时我也年幼。”
      “哦。”孟月应了一声,不去想孟苛是怎么知道她想问的是郭将军而不是风刀楼的老板娘,自己噤了声,神色不觉又变得晦暗。
      “月儿,”孟苛立到她身旁,他身材高大,影子笼在了她身上,“父皇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极大的错事。”
      “长兄同我讲这些做什么?”她侧过头看向孟苛,打断了孟苛接下来想讲的故事。
      孟苛转过身,道:“你若今日不愿意听,便罢了。我只想告诉你,我会尽力补救父皇犯下的错误。”
      “那是长兄的事情,我不想了解,也不用了解。”
      “嗯。”孟苛看着她又道:“但是,我就是想告诉你。”
      孟月无可奈何,也不管他,只回头往房间行去:“夜深了,长兄早些休息吧。”

      那夜之后,孟月便很少与孟苛单独交流,生怕他又讲一些她并不愿意听的故事。孟苛倒也不再强迫孟月听故事,两人一路上相安无事。
      队伍在八月初九到了苏州,一路行来都很低调,没人知道这是当朝太子和三公主的队伍,自然也少了许多的危险和不必要的应付。
      到了苏州,他们却没有在驿站或是客栈入住,而是直直去了一所不小的园林别院,孟苛扶孟月下了马车,众随从朝院内搬运他们带着的随身行李,孟月大概明白,这就是他们此行的落脚点了,她微微抬头,只见这别院门上是个用石头做成的匾,上年刻了两个字——枝园,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正待孟月想问问孟苛这院子是他如何寻得的,一道清朗的男声率先传了来:“苛兄可算是到了。”
      一身着天水绿的男子从那别院中出了来,身挺如松,笑意盈盈。这男子不巧孟月也认识,甚至可以说在全国的男子里面,他是她为数不多的熟识,正是曾经的定南王世子,如今的定南王——晋淮。
      前定南王是个能征战的将军,甚少在府中,晋淮幼时便被接进了皇宫中,同诸位皇子公主一同学习。明昭王朝对男女设防并不严苛,孟月也算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晋淮比孟苛只长一岁,同孟苛自小就交好,只是在他十六那年,定南王在前线患了急症,不就便撒手人寰,晋淮也回了封地,承了王位。
      只是没想到这孟苛与晋淮,竟还有着联系,连到这苏州,也是通知了他。定南王的封地虽说据此地不远,但毕竟还是有些距离,没想到这晋淮也真就丢了府中事物,巴巴地跑来了。
      “三公主,”晋淮低声,微微对孟月抱了抱拳,权当施礼,笑意不减。
      孟苛也是对她常带笑的人,可她这哥哥毕竟是皇家长大,身上也不是亲近人的气息,时不时总带着一份说不清的肃穆感,让人只敢远远观望。晋淮这人却不同,本来就是善目之人,身量也是欣长,回南方养了几年,更是让人觉得公子如斯,如沐春风,除去王爷的身份,只觉得他是哪家贵户里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都准备的怎样了?”孟苛不搭理他的“惺惺作态”。
      “人人都道宫墙内太子爷最是好相处的,怎么一到了这儿,便对我作威作福起来了,”晋淮作样,板起了脸,“这么些日子没见,您也不说说,想不想我?”
      “去年你不才去漠北见过我吗?”孟苛懒得搭理他,只摸了摸自己的马,将缰绳交给下人,嘱咐照顾好它。
      立在一旁的孟月倒是有些吃惊,从未听说过皇帝有派晋淮去北疆的消息,这定南王的封地地处赣南,离北疆的距离可着实不近,居然背着众人去了边塞交战处。看着晋淮这玉树临风、貌若潘安的外貌,孟月只觉得他内里胆子的确不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晋淮容颜又展了开,仔细瞧去,还带了那么一些吊儿郎当。
      “你莫要在月儿面前贫嘴。”孟苛一手拍在了他的肩上,打得晋淮摸着肩膀直呼痛。
      孟月瞧着他二人,心里着实一喜,这二位的相处方式,倒是她从未在宫中见过的。

      晋淮说晚上要请两人吃苏州最好的酒楼,嘱咐二人,尤其是嘱咐孟月好生打扮,莫要辜负了这枝园的身价以及丢了他南方一少的颜面。
      “月儿是堂堂皇家公主,谁人敢说她丢人颜面?”孟苛这样接过晋淮的话,孟月只在一旁看二人打趣。
      曾经晋淮在宫里随太傅读书的时候,她与他接触的并不多。孟月性子较为沉闷,不善于同宫内各种皇亲贵族达官贵人的子女打交道,晋淮也是一个混小子,从来不屑于和女娃娃玩耍,孟月和他,也只限于通过孟苛见过几面,晋淮也因着孟苛的关系,对孟月的态度相较于其他公主而言稍稍柔和一些。
      经年未见,晋淮性子照样玩乐,插科打诨一番,二人倒也不算生疏。
      下午布置好一应物品后,不久前才说孟月不会丢颜面的孟苛却又遣人来告诉她,她尽可穿喜欢的衣物。
      来苏州的一路,因着怕自己穿着引人注目,都只着素衣,的确简单的很。
      她今日被二人弄得哭笑不得,敢情自己来的时候看起来是多素净,竟让两人嘱咐到了同一件事身上。
      日头西沉,孟月将一身风尘洗尽,想着两位既然这般操心,她也是该好好装扮一番,索性又着上了她最爱的绯红色。宫人都知道,三公主虽性子冷淡,却最爱红衣,好歹为她冰冷冷的性格衬了些人气。
      待三人在枝园门口见面时,纷纷改头换面。孟苛换了身长袍,仍是万年不变的玄色,晋淮袭一身月白,斯人如玉,二位正值大好年华的儿郎并立在一起,着实瞩目。
      苏州繁华,街道内骑马太过张扬,三人改乘了马车。明昭王朝风气开放,男女之间并不设防,为着出行简便,三人同乘一辆,好在车身宽敞,并不拥挤。
      “三公主出来这些日子,和太子爷是如何称呼的呢?”晋淮忽然问孟月,语气含笑。
      孟苛斜了他一眼。
      “自是兄妹之称。我唤长兄为哥哥,长兄唤我为妹妹。”
      “那我也不拘礼节,我们三人这些日子会时常一同出游,为不污公主名节,晋某斗胆唤公主一声表妹,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王爷思虑妥当,”孟月道,语气却不是惯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孟月今日便认了王爷这位表哥。”
      自古话本子里,表哥表妹就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孟苛听他二人这样一言一语,并未吭声,面色却有些冷。
      路上只听得晋淮讲着这江南一带的逸闻趣事,逗的平时不苟言笑的孟月兴趣盎然,孟苛见着平时在皇宫里小心翼翼的孟月如今倒是放松的很,又不自觉勾了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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