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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改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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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床帘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她透过那层薄纱,隐隐绰绰地看到有人睡在外间卧榻之上,应是孟苛无疑。她轻轻披衣起身,穿好鞋,想去外间茶几上倒点水喝。
孟苛常年在塞外驻军,夜里要防着敌军偷袭,因此睡眠极浅,不待孟月把鞋穿好,他的声音便在外间响起:“月儿醒了。”
“嗯。”孟月起身,外间的灯火忽的被孟苛点亮了起来,她行至茶几旁,看着孟苛带着乌青色的眼底,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日落前。”他也走到了茶几旁,在凳子上坐下,摆正了一个倒扣的茶杯。
孟月见了,主动替他倒上茶,道:“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孟苛一口饮尽,摆手道:“不用了,行军的时候,也常常一两日不睡觉。方才躺了一会儿,如今困意已去了大半。”
孟月也落座,又问:“方才去哪儿了?”
孟苛打了个哈欠,回答道:“去给小淮看他的铺子去了。”
“他在洛城还有产业?”
“嗯,他大半年没来过这边了,此次到京本来是准备过来一趟的,正巧遇到了这事,他便让我顺道给他查查账。”
“这可是他的私家产业,账目也愿意给你看?”孟月又喝了一口杯中茶,道:“你同镇南王,感情倒的确深厚。”
“没错,我同小淮,不是兄弟,更胜兄弟。我如今在京中的朋友,也就他和芊芊两人了,”孟苛把手中茶杯放在了茶几上,看着孟月道,“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找他们二人帮忙,他们知晓你我的身份和关系,必定会竭尽全力。”
孟月看着他,面色无变化,烛火在她眸中微闪,朱唇轻启:“照如今这般看来,回京之后,你大概才是我最大的难处。”
孟苛笑,未置可否,只道:“你且随心来,不必思虑太多。”
二人夜里又点了一些饭菜,用毕后,孟苛提议出去走走,孟月也觉得饭后当消消食,便和他一起出了客栈。
洛城也算是明昭王朝的一座大城,夜市自然也丰富精彩,不过二人并未走太远,孟月告诉孟苛自己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其实她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此时正是精神,只不过明晨还得继续赶路,心底想让没怎么休息过的孟苛早些回去罢了。
孟月不说,孟苛也就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心思,面不改色的答应她掉头回去,对孟月对自己的关心偷着乐。
二人虽然只出客栈走了短短一截路,孟月却看见了许多牡丹状的花灯,都精美非凡,很是好看。她想起在宫里听人讲过,牡丹是洛州城花,花期到了,满城都会染上牡丹花色,很是好看,没想到到了近冬的时候,洛州城里既然也舍不得那美景,将这牡丹花灯高高挂起。
“明年若是回来合时机,我们再路过洛州,在这儿停两日,我带你去看牡丹花。”孟苛注意到她的眼神落在了花灯之上,如是说道。
她回神,微微笑了笑,言道:“再这般下去,明年我们要看的景致可多了。”
孟苛这才想起昨夜在京城街道,他也对她讲过,待回京之后,会带她看夜景,于是也笑笑道:“再多又何妨,月儿若是想看尽这天下江山,我也是愿意一直陪着的。”
“孟苛,”孟月停下脚步,主动唤起了他的名字,倒是让他略有些吃惊,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孟月唤他的全名,虽有些生硬,但是他只觉得二人关系在这声称呼之下似乎又显得亲密了不少,他盯着孟月一开一合的唇,只听得她稳稳道,“凡事不要承诺太多,若是日后办不成,会让人失望伤心的。”
“往后,你便如这般直唤我名字吧。”孟苛却不正面接她的话,来了这样一句。
孟月正视着他,微微抿了抿嘴,不说话,似有些不大高兴的模样。
“你方才说的我也知道,”孟苛见孟月收了神色,这才接上了她的话语,“我通常是一个更愿意将眼前顾好的人,唯唯是面对你,便什么都想要给你,所以若是遇到了暂时给不了你的,也愿意日后加倍的补偿你,之前对你所承诺的,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我觉着我能做到。”
“我未曾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也不曾期盼你为我许诺什么,可是孟苛——”许是夜色朦胧,太适合吐露心声,孟月埋了埋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抬眼正视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也不愿骗自己,我心里的确有你,你喜欢我,我很开心。这姑且也算是两情相悦。不过我深知你我二人的身份,没有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空给我许诺,让我此时白白欢喜一场,日后加倍的伤心呢。”
“我不曾料到你会亲口承认喜欢我。”孟苛笑着道,精神无比的轻松,虽说此次出宫小小折腾了一番,可是能听到孟月亲口承认对自己的感情,孟苛觉得很值,他整理自己稍稍激动的情绪,又道,“我也明白,月儿是更看重当下的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忧虑太多将来的事,当下我们在一起,我们珍惜此时此刻,这便足够了。”
“话虽如此,可是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又何必提前去做会让将来后悔的事情。”
“将来究竟会不会后悔,这是未知数,而我深刻明白的是,如果我不把握好当下的时光,不去对你好,我现在就会难受。”
“孟苛,”孟月深深叹了一口气,面上是孟苛鲜少从她脸上见到的愁苦模样,“你我虽从小一起长大,看似在同一所宫殿之中,同一方屋檐之下,可真正所处的环境却截然不同,故而我俩看待事物的方式存在着差异。我承认或许是我忧虑太多,可是我的成长经历在前,我的身份在后,都促使我不得不这般想。”
“我明白。”孟苛抬起双手,轻轻把着孟月的双肩,微笑道,“我不强求你不去想那么多,但我会多尝试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这些问题,不如你也试试放下这些羁绊,大胆的将你担心的问题交给我来处理。我想最糟糕的结果你也应当是设想过了,最差也不过那般,那何不放下试试。”
孟月良久没有说话,孟苛知道,她大概是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她是一个有些任死理的性子,虽说从小不受父皇宠爱,可是宫里的人都知道,望舒公主是最乖巧、最能恪守礼仪的皇室成员之一,如今他二人直面的,不仅是“杀父之仇”,还有明面上他二人的“兄妹”之名。
孟苛并不着急,他从小被指定成为这个国家的继承人,在领兵去漠北之前,并未吃过什么苦,慕容皇后的死给过他打击,但也使他明白,一个好儿郎,不仅需要顶天立地,还需要一心一意,不可辜负所爱之人的真情。
他愿意等孟月慢慢接受。
“孟苛。”孟月的答复却来得比孟苛想象中快了许多,她又唤了他名字一声,嘴角也也牡丹灯火之下染上了些许暖意。
“在。”孟苛不做别的动作,只答应道,语气铿锵有力。
“你明白我的难处,我自然也知晓你为我背负了什么。我如今只能答应你尽量不去想太多,尽量顺从自己对你的心意,但是凡事都不可以操之过急,我身后还有我的母亲,她为着我背负了这么多,我不可能不为她考虑。”孟月说道,视线未曾离开紧盯着她的目光,二人眼底有一样的坚定颜色。
“好。”他应她道,“你此时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知晓你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愿意等你慢慢转变你的想法,我也会尽力去挽回上代人所造成的糟糕局面。”
孟月勾嘴笑笑,眼底却添了些不可察觉的忧虑,她盖下自己的视线,看着二人印在路上的倒影,道:“不能骗你的是,我无法阻止自己对未来之事的担忧,只希望能尽力如你所说一般,享受好当下。”
“这般也已足够。”孟苛说着,帮她理了理鬓边被晚风吹乱的碎发。
二人也不再多言,幼时一起生活的经历,已培养了他们的默契,如今既已互吐心声,更是锦上添花。孟月踏步继续向客栈的方向行去,他大迈两步追上,二人并肩而行,步伐缓慢。光影之下,正似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