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月照人》沉罗

14、夫人

　　孟月今日着实被孟苛那句“情哥哥”恶心到了。孟苛说出来之后，自己也觉得自己着实恶心得不得了。
　　自从晋淮同他和孟月从苏州回了明昭皇城，晋淮这厮便一直宿在米芊芊的醉花楼，米芊芊一来二去，也从晋淮口中得知自己对一位女子求而不得。这位米家大姐，说来也是奇人，风风火火的约孟苛出了东宫，孟苛本以为是何急事，却不知这位大姐去哪儿搜刮来了许多女子爱看的花前月下的话本，一股脑儿丢给孟苛，直让孟苛看看人家话本子里面的男子是如何追求女子，并强烈要求孟苛学以致用。
　　孟苛虽有些哭笑不得，但打心底里来讲，他也有些好奇，毕竟他不曾追求过其他女子，周围也无人有经验，索性便接受了米芊芊的一番好意，大包小包的回了东宫，也着实下苦力研读了一番。
　　没过几天，米芊芊又无意中得知孟苛心悦女子的真实身份，竟然又专程去找了他，悄悄给他送来一本话本，并嘱咐他千万要珍惜这一本，不可弄皱弄脏弄湿了，只道这是禁书孤本，她经过好大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借给他看看。孟苛本以为是什么绝世奇篇，待他夜里从层层包裹中取出，一看扉页简介，好家伙，这话本写的竟然是亲兄妹间的禁忌之恋。
　　米芊芊对要不要借给孟苛看这本书做了很大一番思想斗争，孟苛也对要不要看米芊芊这本书做了更大的一番思想斗争。好不容易，孟苛才说服了自己翻下去。他想着虽说案例有些不同，但是聊胜于无，姑且先看一看，之后去其糟粕借鉴一番，大不了届时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没翻几页，他便看到米芊芊在话本里夹了一张薄薄的纸，上书“可用”二字，孟苛定位一看，将那段情节记了下来，便有了今日“情哥哥”这一幕。
　　那话本越到后面，越是不堪入目，孟苛实在是没能坚持看下去，便丢到了一边。如今从孟月的反应看来，还真真是明智之举。
　　只是话即已出了口，平时聪慧冷静如孟苛，遇到这样的事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办了。话说起来，米芊芊这人也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唯一跟着她的指导学了这单单一招，便起了适得其反的作用，孟月如今脸上的表情着实精彩，让平日里习惯了她冷冰冰模样的孟苛，对现在如何转移这尴尬的局面，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您这句话，有些恶心。”孟月憋了半晌，才吐了出来，语气不同以往。
　　“我也觉得。”孟苛很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把窗帘支开了一点缝，没开得太开，怕冷风吹起来，只露出了他一只眼，假装欣赏外面的风景。
　　“噗呲——”见着孟苛这样，孟月禁不住笑了出来。
　　孟苛放下窗帘，面色有些精彩，回头看她，叹口无奈的气道：“想笑便笑出来。”
　　孟月用手捂着嘴，终是哈哈大笑了出来，眼也眯成了一条缝，如一弯月牙儿。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驾车的车夫声音响起：“公子，到客栈了。”
　　“好的。”孟苛回应道，此时车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他看着孟月，“下车吧，赶了一夜路也累了，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再出发。”
　　“嗯。”
　　孟月披着斗篷随孟苛下了马车，小二从客栈大门出来，看见二人穿着不凡，男子扶着盘发女子，笑脸相迎道：“这位爷和夫人不知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们不——”
　　“我和我娘子住店，劳烦准备一间上房还有一间中房。”孟苛没给孟月向小二解释的机会，自行接了话。
　　小二看见了他俩身后的车夫，便明白了两间房间的用意，连忙应下，又道：“我先带二位上楼，一会儿再替二位将行李送上来。”
　　孟月有些不太情愿地跟着孟苛上了楼，一路上多次想要和他说为什么只要了一件上房这个问题，都被孟苛和小二诸如“客官打哪儿来”“客官要去哪儿”“客官来洛城待几天”这样的谈话所打断。
　　待二人被小二领进了房间，小二关门出去后，孟苛倒是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且先听我说。”
　　“你说。”孟月立在门口，还保持着刚进来的姿势，没有动。
　　“此次仅你我二人出门，你我在一间房，我便于互你周全。”
　　“有何不安全？”
　　“想必此时，父皇那儿已经收到了我离京的消息，这消息必然也满不过王氏，”孟苛唇角勾了勾，眼中似有不屑，“月儿你说，这一路，我二弟会不会有动作？”
　　孟苛口中的王氏，正是当今的皇后。孟苛生母慕容皇后还在世时，王皇后是后宫四妃之一，慕容皇后身故没多久，王氏便被扶成了皇后，她膝下的二皇子自然也从庶子成了嫡子。不久后，慕容皇后的父亲慕容丞相也告老还乡，慕容家鲜有其他的旁支，故而当年孟苛的太子之位也挺岌岌可危的，王家人心中有些想法，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好在皇帝是铁了心要让孟苛继承大统，容不得旁人沾染，故而渐渐的，王家便收敛了许多。只是时不时的给孟苛来一些小小的麻烦，皇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锻炼一下孟苛的能力。
　　此次二人算是私自出宫，身边没有别的护卫，王家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不会轻易放过。
　　“王家若来了人，你我二人如今孤身在外，如何自保？”
　　“若不能护你，又何苦带你出来。”孟苛话题又转，指了指在外间的软塌，“月儿同我共处一室也大可放心，你睡床上，我睡这儿。”
　　“嗯。”孟月轻声应下，语气却还是带了些不大高兴的意味，有些探究的望向孟苛，问道：“我这身装扮，显得年龄大吗？”
　　孟苛眼底带笑回答道：“这身装扮很是好看，颜色虽深，整体却仍是俏丽的，并未显得年纪大，月儿怎会这般问？”
　　“刚刚那小二将我认作夫人。” 孟月面色有些苦恼。
　　听罢这话，孟苛笑了出来，大步跨到窗边案旁，拿起一面铜镜，返回到孟月身边，镜面正对着她，道：“月儿自己看看，为何人家会误会？”
　　镜中倒映出孟月一夜未睡稍显憔悴的脸，同时还有她脑后高盘的发髻，发髻上的簪比昨夜刚离开醉鬼阁的时候少了不少，倒让孟月一眼就看了个明白，明昭王朝以碧玺红玉串双珠簪为已婚妇人象征，没想到昨夜米芊芊替她盘发的时候，竟以这样一根发簪做了固定簪，故而孟苛在替她卸负的时候也未将这根簪子取下来。方才那小二误会，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米姐姐着实有些粗心了。”孟月将手放在了那双珠簪之上，想要取下来，可觉得在孟苛面前披头散发也不大好，便作罢了。
　　孟苛盯着孟月将有未有的动作，开了口：“月儿，不如你我二人将计就计。”
　　“此话何意？”
　　“你我可在这一路之上，假扮夫妻。”
　　“不可！”孟月的反抗情绪有些强烈，“若是这般做法，倘若传进别人耳里，成何体统。”
　　“你的身份是明昭待嫁的公主，父皇为着天家颜面，是不会让你出宫的消息被传出去，皇宫之外，也无旁的人认识你，此事又有何不可？”
　　“这般听长兄道来，只怕此次出宫，长兄是存了更大的私心，”孟月的眉间微微皱了皱，不仔细看的话发现不了，可是孟苛的目光一直流转在她面目之上，故而捕捉到了这丝微小的情绪变动，她又接着道，“可我偏不愿意这样随意任长兄安排。”
　　“不愿意便不愿意吧，”孟苛不再为难她，“但是你我之间的兄妹之称也免了吧，为着安全，我们路上还得住一间，总归不便，该如何称呼，月儿来定吧？”
　　这也为难到孟月了。孟苛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其实换个其他的称呼也不是不行，以前她唤孟苛长兄，是真心实意将他当成哥哥来看的，但从苏州回来之后，她张口闭口的长兄之称，则是为了侧面提醒孟苛，他二人之间不可轻易挑衅的身份关系，也是为了让自己定一定心。可是如今，自己既然已经跟着孟苛离开了皇城，也许打心底是做好了转变身份的准备了吧。
　　见她半天没有吭声，孟苛又大起了胆子：“那就还是以夫妻的名义吧，一个身份而已，月儿这般不情愿，莫不是当了真。”
　　“怎么可能？”孟月这才对上孟苛的目光道：“我反倒是怕皇兄一厢情愿，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空不空的话，日后自见分晓。”孟苛对孟月这句话倒是不以为意，认真看着孟月道，“今日身份一事，就这样定下了，可好？”
　　“不好，你我之间借用夫妻之名是不大可能的，”孟月仍坚持不应下，语气却软了很多，“至多从今日起，我不唤你长兄便是了。”

　　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孟苛想要继续下去的询问，倒让孟月舒了一口气。孟苛去开了门，是小二和车夫送了二人的行装上来。
　　东西放好后，孟苛在小二那儿点了几样菜，嘱咐孟月一会儿吃了就洗漱休息，补补昨夜未睡的觉。待小二送了菜上来，孟月一看，都是些自己爱吃的，昨夜一宿的风尘仆仆，如今闻到热饭热菜的香味，她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饿极了，也不客气，用了起来。
　　孟苛陪孟月用完了饭，让小二收了碗碟下去，打了热水，嘱咐她赶紧休息，自己出了房间，不见了踪影。
　　孟月如今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才算是真正松懈了下来，速速解下了一身困了她一夜的紫纱，简单洗漱，换了孟苛替她准备的简便干净的衣裳。一夜舟车劳顿，如今酒足饭饱，困意便袭了上来，孟苛还没回来，孟月索性也不想孟苛去哪儿了，自己上了床，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开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