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春暻清

2、02

　　02

　　颁奖礼结束才一个月，翟少东就接了新电影。

　　在这部电影里，他演的男主角是一个出轨的男人，故事的主体就是男主角的这段不伦之恋。

　　经纪人之前不愿意接这片子，毕竟出轨男也不是什么好形象，这种角色就是那种演得好也会被骂演得不好也会被骂的角色。

　　翟少东本人却无所谓，毕竟都只是演戏，要是被观众骂了只能证明他演技好，观众自己个儿拎不清角色和真人的区别，左右也不是他的错。更何况这片子的导演是业内有名的文艺片导演，在国际上都拿过几个奖，翟少东读了读本子，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直接拍板接了。

　　不过翟少东虽然年纪不小，却没结婚。

　　他之前倒是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可大家都是圈内人，平时的相处模式就是你在东京她却在巴黎。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感情能有多深厚呢。

　　所以到后来大家也就自动成了朋友。再往后，翟少东就懒得再谈女朋友，说是心累。

　　因此，出轨男这种角色，翟少东没有过体验，也没法去体验。电影开机后拍了几场，他都觉得哪里不对劲，浑身都不自在。这天下了戏，他回到保姆车抽闷烟，抽了两支后，他拍拍正睡觉的经纪人的脑袋。

　　“帮我找个离婚律师来。”

　　经纪人的盹儿还没醒，打着哈欠问：“您要离婚呀？您啥时候结的我咋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翟少东又赏了他一个爆栗，他疼得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

　　“您一单身人士，找离婚律师干嘛？”经纪人捂着脑袋有点儿委屈地问。

　　“找点儿素材，不然我演不出来。”

　　“我看您演得挺好啊，尤其是那吻戏，我一男的看了都上头。”

　　“那是因为你哥我长得帅啊臭小子。”翟少东笑骂道。对于自己有一副好皮囊的事情，翟少东倒是从来都不遮掩，甚至还挺骄傲。

　　他又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帮哥找找吧。”

　　经纪人最后帮他找了一位业内有名的离婚律师，事务所租在一线城市最贵的写字楼，可见收入不菲。

　　翟少东来访时对方还在和客户谈话，他听说自己后面也还排着人，一天都没的闲。不知到底是该夸律师的业务能力强，还是该感叹这年头离婚的人实在太多。

　　因为室内不允许抽烟，所以呆在贵宾室里的翟少东犯了烟瘾就只能喝咖啡，一连喝了两杯半，对方才让他进了办公室。

　　由于作为律师必须要保护客户的个人隐私，所以具体的卷宗翟少东肯定没法看，但是律师也说了，凡是不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翟少东可以随便问，他尽量知无不答。

　　“现在的人都是因为什么离婚？”两人相对而坐，翟少东问得直接。

　　“很多原因。”律师笑道，“如果想要离婚的话，哪怕是对方忘记关了一次水龙头，也可以作为离婚的理由。”

　　“那这不就是闹着玩。”翟少东笑。

　　“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啊翟先生。”律师说道，“婚姻早就千疮百孔，一件小事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翟少东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理解。

　　“那因为出轨而离婚的夫妇，多吗？”翟少东又问。

　　“不少，可以说是主要原因了。”

　　“出轨的男人很多吗？”

　　律师闻言一愣，然后笑道：“翟先生身边难道没有真实上演的案例吗？”

　　翟少东想了想自己听过的传闻以及亲眼目睹过的一些场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或许您知道，男人们出轨时，都在想些什么吗？”

　　“在想什么？”听到翟少东的问题，律师思忖了片刻，然后笑着回答道：“什么都没有想。”

　　“什么都没想？”翟少东一听就笑了，“您的意思是，那些男人就是大脑一片空白地和别的女人睡在了一起吗？”

　　“您以为呢。”律师笑着反问，“如果在出轨的时候还能考虑老婆孩子，那您觉得他还能发生关系吗？”

　　翟少东想要反驳，却哑然。

　　“出轨时带来的快感其实和酒精相似，”律师说道，“它能够暂时麻痹你的大脑，让你无力去想其他的事，似乎世界上只有眼前的这一瓶酒，这一个女人。”

　　翟少东看着他，若有所思。

　　“您如果要演出轨者，就请看看酗酒者吧。”

　　两人交谈了四十分钟，律师的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说有客户已经到了。

　　翟少东回头看，他看见秘书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他再探身往后看，却突然一愣。

　　他看见那个女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双像狐狸一样的眼睛。

　　走出写字楼，翟少东还不太想回剧组，于是就在停车场外站着抽烟。

　　刚才在写字楼里憋坏了，他现在终于能过把瘾。

　　“哒哒哒——”

　　耳边传来脚步声，翟少东转头，看见那个女孩子走过来。

　　她穿了双高跟鞋，所以走起路来有清脆的脚步声。

　　她今天没再穿校服，皮夹克里是件吊带衫，露出颈部的大片肌肤。下身是到大腿的牛仔短裤。她依旧没化妆，双眼下面有浅浅的黑眼圈也不去遮。

　　“你这样看倒不像是学生。”翟少东笑道。

　　“你站在这里抽烟，好显眼，不怕被拍？”女孩也不怕他，走到他身前抱着手臂问。

　　“我怕什么，倒是你。你和我挨得那么近，要是拍到不怕上新闻？”

　　“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女孩也笑，“和明星一起上新闻，我大赚。”

　　这女孩还是和之前一样，自己说一句她就要顶一句，一丝一毫都不肯让。翟少东有些无奈地笑笑，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你过来做什么？”又抽了一口烟，翟少东问道。问完，他垂眸看看自己手里的烟盒，这是刚拆的新烟，倒是有余量可以分她。

　　“又来要烟抽？”

　　女孩却摇摇头，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烟。

　　“我一会儿还要上楼，我妈要是闻到味道会唠叨。”

　　“哦，”翟少东幸灾乐祸，“你还怕妈妈，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不是怕。”女孩纠正他，“我只是心疼我的耳朵。”

　　翟少东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又问道：“你今天去那里做什么？”

　　女孩没回答他，反问道：“你又去做什么？办离婚？”

　　翟少东闻言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爽朗，隐隐的还有回响。

　　“你笑什么？”女孩质问，似乎对翟少东的笑很不满。

　　“大人的事情你问那么仔细做什么？”翟少东叼着烟笑得邪气，“那么关心我啊？”

　　“我关心你影迷，她们还都觉得你是好男人，一个个地指望嫁你。”她冷言冷语，嘲讽地笑着说。

　　“我下一部戏要演坏人，提前来取材。”翟少东对她的嘲讽并不在意，反而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你也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来找离婚律师能做什么，当然是离婚。”女孩轻飘飘地说道，仿佛是在说别人家事。

　　翟少东却突然郑重起来，她父母要分开，自然是很伤心。他觉得自己撞破了她的伤心事，实在无礼，于是堂皇起来。

　　“我……”他低头抽了口闷烟，烟雾融进他喉管，再发声都是沙哑的。

　　“你也别伤心，他们总有自己的过法。”他安慰道。

　　没想到女孩却怪异地看他一眼，轻蔑地笑道：“你做什么？”

　　“当然是安慰你，看不出来？”翟少东理直气壮。

　　“你这样好奇怪。”女孩怪笑一声，“所以别这样。”

　　看着她脸上明显的嘲讽，翟少东有些郁闷。自己明明是好心安慰，怎么在她的眼里那么滑稽，而且因为她的反应，他现在自己也觉得刚才自己像个傻子。

　　他想和她争几句，她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她接了电话后，就转身要走，连声告别也没给翟少东留。

　　“哎你等等，”翟少东叫住她。

　　她回头，双手抄进皮夹克的口袋里。

　　“干什么？”

　　“你叫什么？”翟少东问。

　　“干嘛？”女孩笑，这一笑倒是很甜，有点青春少女的意思在里面。

　　“问我名字，打算找我吗？”她又问。

　　翟少东嗤笑，掸了掸烟灰，说道：“知道你叫什么，以后好躲着你。”

　　女孩听了翟少东的回答后一点也没恼，反倒是面目含笑地回答了他。

　　“景喜，良辰美景的景，欣喜若狂的喜。”

　　说完，她就转身跑着离开。

　　看着少女奔跑的背影，翟少东抬手抽了最后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