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文澈

2、第 2 章

　　京中早已风云四起，汹涌莫测。邺王本以为胜券在握，孰料自己的好女婿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捅出了与自己心腹有关的一桩大案。再加上赵家那位在刑部的疯狗赵韫趁机顺势扒上，还真的让他给扯下了自己麾下一批人马。
　　赵韫步步紧逼，邺王知晓必定是赵家已明白他们家姑娘被掳是何人下的手。为着此事，栖霞县主回娘家替夫君说话，好让父亲原谅自家夫君的时候，邺王第一遭对这位掌上明珠重声训骂。
　　受了气的栖霞县主知晓是那赵家惹得自己父亲动怒，新仇旧恨一起来，她便想着要各种法子让赵韫不好受。打探得知赵韫在城外安置了一个女子，她便遣亲随前往处理。赵家的嫡女她都敢下手，何况这一名来处不明的普通女子。

　　看着悠悠远去的马车，青衣男子嘴角微微一抿，回头再看被自己属下压制住的歹人，觉得他们甚是顺眼。罢了，再给她那位在刑部的哥哥送个大案过去吧。

　　“小姐，方才还真的多亏了那位公子。听他的仆从称呼，他居然姓梅哦！”小丫鬟絮絮叨叨地说着方才英雄救美的人。而她的那位小姐此时已无心听她解说。
　　鬼神娘娘，可是他杀过人？
　　不是。
　　那，可是他别有用意？
　　说不准。
　　赵芸汐心中狐疑，鬼神娘娘向来都是未见全貌不得妄言的主张。与这公子仅仅是隔着面纱一晤，娘娘便让自己莫要与其牵扯。
　　他非俗人，我能确定的是招惹了他，后果不堪设想。你还是避着他，即便是你哥哥也一样。
　　赵芸汐在心中乖巧应是，也将这嘱咐牢牢记在心上。

　　“妹妹，这样太久了。姐姐她已经等待不了。”赵韫冒雨前来，不安转述宫中消息。皇帝如今卧病在床，邺王手握兵权，呼声最高。见着仇人每日趾高气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荣贵妃心中所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可是哥哥，我们又怎么知道螳螂捕蝉，黄雀是否在后？”
　　“莫非妹妹你的意思是？”
　　“皇后一直无动于衷才是最大的问题。皇上即使没有子嗣，宗室毕竟还有幼子。”
　　“莫非皇后她也想…”
　　“我们赵家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泥腿子。”
　　“可是皇后她…”
　　“哥哥，此番就依姐姐吧。”
　　“可妹妹你并不是说…”
　　“垂帘听政，皇后可以做，姐姐做不得。若梁王顺势上位，我们赵家有从龙之功，顺势而退也无妨。若皇后有后招，就杀了梁王。”素手拿起的金色小剪咔嚓一声剪断了正在燃烧的蜡烛烛芯，“毕竟姐姐和他多少有些许情分。”
　　“那我就进宫和姐姐商量。”
　　“我还活着的事还是对姐姐保密，这样才能骗过梁王。还有，那天想办法让我进宫跟着姐姐。”

　　待兄长离去后，赵芸汐凝视着红烛出神。
　　鬼神娘娘，那梅先生当真如此值得避讳吗？
　　梁王若一直这般有才，便不会被邺王压制如此之久。
　　可梅先生不是梁王的幕僚吗？
　　未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他是不是黄雀？
　　赵芸汐眼帘低敛，伸手拿起身侧的剪刀，烛芯也该剪了。

　　荣妃终究是召集了一帮权贵女眷进宫，赵芸汐也被赵韫用一辆马车送进了宫。而她进入宫内不久，宫门便紧闭。
　　荣贵妃殿中，同样被受邀的齐国公夫人看着端坐在上首的女子，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即便深受皇帝的宠爱又如何？没有子嗣，皇帝如今又是卧病在床，近日宫里都在准备册封太子的相关事宜，待皇上驾崩，这荣贵妃也就是昨日的黄花。齐国公夫人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放下身段去讨好她。昔日圣上康健之时她不需要，如今更不会放下身段去讨好。
　　女眷们热热闹闹的谈话被慌忙报信的内侍打断，而荣贵妃的面不改色，让齐国公夫人恍然大悟，荣贵妃就是里应外合放梁王叛军入宫的人。她心里一咯噔，赵家和齐国公府因赵家姑娘的死已成死结，荣贵妃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你们这时候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荣贵妃此刻看着这些所谓的贵女家眷，愈发觉得好笑，“过往你们一个个在背后嚼舌头嘲讽我的出身，我不与你们计较。可我的妹妹，虽说容颜被毁，但她好不容易在贵人相助之下也算是平安归家。可你们呢，用闲言碎语，活活把我妹妹给逼死！现在，想着皇上日子不多了，我的荣耀也该到头了，你们一个个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不是吗？”
　　听荣贵妃提及赵家姑娘，齐国公夫人不由得后退一小步。而其余女眷此刻哪里还敢应是。
　　“怎么？齐国公夫人，心虚了？”
　　“娘娘，我们家也是被逼无奈。”齐国公夫人忙出言辩解。
　　“好一个被逼无奈。我妹妹不争不抢，到头来却成了非你家不可。你家孽业，凭什么要我家替你家受了？”荣贵妃伸手覆上自己脸颊，抹掉脸上的泪痕，“带走！”

　　荣贵妃身后的内侍不由分说架着齐国公夫人便走，而余下的官家夫人们便被困在这殿内不得离开半步。

　　太子所居住的东宫之内，邺王和梁王双方互不相让，梁王有重兵，邺王明显落于下风。
　　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栖霞县主和邺王妃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邺王妃见到荣贵妃，心中的惊恐和怒气找到了宣泄之地，一口一句贱人，污言碎语不绝于口。
　　“市井门户没错，可你的宝贝女儿连市井门户家的女儿都不如。”荣贵妃这次可不打算给邺王妃脸，“你们不也这么认为吗？否则，我妹妹容颜被毁后，你们怎么还这般迫不及待地逼她去死呢？栖霞县主，你虽贵为县主，但是即便在你双亲眼里，你还是一个一无所处的废物，你身上甚至没有一处及得上我妹妹。即便赌上了县主的尊号，你所看上的，都不愿意迎娶你。你如今的姻缘，都是抢来的。”
　　“栖霞县主四处求神拜佛求子嗣，看来是并不知晓。”站立在自己姐姐身侧的赵韫冷笑着补刀，“可不管你叩拜多少神佛，诸天神佛无人敢应你愿。因你造杀孽过多，命中注定命薄无子。”
　　“你！你！你胡说！”栖霞县主失声尖叫起来。
　　“那县主倒是说说我哪里说得不对？”赵韫此刻却是一脸诚恳求教的神情，可从他口中而出的言语比刀剑还要来得锋利。他不仅将栖霞县主如何遣人的情形说得惟妙惟肖，甚至连他们如何抹消痕迹的手法都说了出来。
　　“正所谓歹竹出烂笋。能养出如此毒辣的女儿，你们夫妇二人究竟是何等人品还需要说吗？”荣贵妃见着仇人此般不堪，心中畅快不少，“皇上尚在，我还是贵妃，你们便让我们赵家投告无门，他日若你登上高位，那我们还活得了？！”
　　此番话一出，邺王还哪里不晓得，如今自己一家是避不开这劫难了。自己一家的性命在他人眼里是断断留不得。
　　邺王终究是败了，而齐国公夫人眼见邺王一家被杀，被吓得疯疯癫癫地开始胡言乱语。
　　梁王不愿意搭理这小人物，荣贵妃便唤人将其拖出去让闹市之人围观。
　　被两个内监拖曳出去的时候，齐国公夫人见到了一个人，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换上宫婢衣着的赵芸汐嘴角微微上扬，她拦住了那两名内监的脚步，她弯下腰，却是伸手去抚摸齐国公夫人的脸颊，“鬼神娘娘跟我说，你是装的。”
　　鬼神娘娘····
　　齐国公夫人一脸惊恐。
　　“即便你是装的也无所谓，反正齐国公府，快完了。”赵芸汐直起身子，却反而跟两个内监说了一个地方，还将袖口中的钱袋子塞到两位的手中，“那处此刻来往之人最多。安置在那，正好消消娘娘的怒气。”
　　齐国公夫人还想再说什么，那内侍中的一人掏出一个汗巾子塞进她口中，向来高傲的齐国公夫人就如同麻袋般被拖曳着离开了宫城。

　　马车载着内侍和齐国公夫人很快便到了人来人往的大道之上，向来雍容华贵的齐国公夫人就如同一个疯婆子，头上值钱的朱翠发饰被拔走，向来精心打理的发髻乱了，而那两位内监对待她也说不上友好，直接是一脚将她从马车里踢落在地便扬长而去。
　　这大街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自然很快便引来了过往路人的围观。

　　“鬼神娘娘，芸汐这般是否很过分？”赵芸汐目送着齐国公夫人的离去身影，不禁在心里发问，她亦惶恐，自己是否过了那度呢？鬼神娘娘是否会因此不喜自己？

　　各人孽业各人担。

　　得到回答的芸汐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是怨恨着齐国公夫人的，倘若她一开始没拿自己作筏，自己又何至于遭受那位县主的折辱？那时候如果不是鬼神娘娘，她所遭受的痛苦又怎会只是这些？

　　她赵芸汐，也只是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