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文澈

1、被殃及的池鱼

　　我是谁？我在哪？
　　极力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这双娇嫩的小手，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不是我。
　　如果这不是我，那我又怎会在这里？
　　“小姐，你可算苏醒过来了。”掀开门帘的小姑娘喜极而泣，“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夫人又是谁？
　　没待她有所反应，黑暗再度袭来。而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这具身体正在一位美妇人的怀中撒娇，那名妇人甚有耐心地轻言安抚着她。
　　她能感受一切，但是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该不会是什么山精鬼怪，附身在这小姑娘身上了吧。
　　尽管是这般想着，但也提不起什么精神。终究是昏昏沉沉入了睡。后来，也陆陆续续醒了几次。总算是摸清了这具身体的情况。
　　这具身体闺名芸汐，是赵家如今未嫁的唯一嫡女。嫡亲姐姐入宫为妃，深受帝王宠爱，再加上赵家唯一的嫡长子赵韫聪慧考取功名得以入仕，小门小户的赵家便鱼跃龙门，翻了个身改了门第，一跃成为了这京里的新贵。
　　赵芸汐自幼便是个玉娃娃，有家人呵护，性子亦极是温婉。这般一来，赵家更是把这位小姐给捧在了心尖上。这不，刚过及笄之年，赵家就开始物色她的夫婿，就连她在宫里的姐姐都关心上了，四处打听各家哪家青年才俊尚未娶妻。
　　挑挑拣拣，赵家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夫婿人选，他便是四王八公里的齐国公世子陈翼。为此，在宫里已身居贵妃之位的赵家姐姐没少找齐国公夫人提起两家结亲一事。在他们看来，芸汐千般万般好，即便是皇子也配得上。

　　“这邺王不过一个异性王，居然这般嚣张。婚嫁之事，本就两家你情我愿。娘娘都出面和齐国公夫人谈了，他邺王还出来搅合。”赵韫可是被气得不轻，“也不看看他女儿栖霞县主什么样子。”
　　“韫儿，慎言！”
　　“爹，这本来就是事实。京中贵女之中，有哪个容颜比得过二妹妹？她栖霞县主也就只有一个出身，京里的贵女排起号来，她也是次等的。”
　　“好了，不用再说了。娘娘的意思是，咱们先物色着，断断不能让汐儿受委屈。我们赵家和齐国公府结不成姻亲也无妨，有娘娘看着，总能给咱们汐儿找到一个好夫君。”
　　“爹爹，哥哥。”
　　“汐儿你怎么来了？”
　　“今日风大，你们怎么也不给小姐添衣？该罚！”作为兄长的赵韫顾左言右。
　　“汐儿知晓，爹爹你们都在为汐儿的婚事着急。只是汐儿觉得，这婚事也是强求不来。”
　　“谁强求他齐国公府了？”
　　“爹爹说得对。汐儿你莫要妄自菲薄。”
　　“我们家汐儿这般好，定当是极好的人才能配得上。”
　　“爹爹和哥哥宠爱汐儿，汐儿自然是千般万般好。只是汐儿亦是盼着自己的夫君是真心实意愿迎娶汐儿为妻，而不是因为别的。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汐儿不想此等琐事惊动了娘娘。”
　　真的是有够乖巧的女儿，怪不得讨人怜爱。苏醒过来的她凑巧遇上了这场面，也不得不夸赞一声这一家的友爱。这小姑娘这般不强求，想必也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带着对小姑娘的祝福，她再度沉入黑暗之中沉眠。
　　她以为她再次苏醒，会是这小姑娘出嫁或是幸福终老之时。却不料是这般不堪的境地。上元灯会，赵家姑娘居然被匪首掳走。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力气，当那男人扑上来的时候，她掌控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用手肘撑起身体，双腿抬起，一个绞转便将对方压在身下，咔擦一声 ，男子便断了气。
　　小姑娘凶狠的这一下让围堵着她的四个男子都愣住了，尤其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血迹斑斑，伤口从右眼眼眉划到脸颊，甚是可怖。而此刻她的双眼平静无波，言语更是冷静。
　　“邺王府中人啊。”
　　四名男子相互对视。
　　“此等下作的计谋，是那位县主的意思吧。”
　　四人齐齐后退一步。
　　“你们就真的以为邺王府能翻了天？”小姑娘态度自若地跨步迈过地上的死尸，“就算他翻了天，还能护着你们这几个？”
　　“你…”
　　“我，只不过是一个不知道死去多久连自己的名字都遗忘的鬼魂而已。”小姑娘甚是坦白，她的话语让四人不寒而栗，“躯壳这么少，不好分呢。而且他们身上罪业惩罚自有判官他们判定，我也不好随意让你们夺得那躯壳。”
　　“你在说什么？”有男子鼓起了勇气，如果他的嗓音并没有带有颤音更好。
　　“趴在你身上的红衣女子，说她叫曼娘。”这姑娘却悠悠把话题一转，“她说你没有心，哄骗了她的一片真心，卷走财物也就算了，还把她埋在了地下。她说，地下很冷。”
　　被注视的男子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不仅杀了邺王爷曾经宠爱的舞姬，而且，在她死之前，你还沾惹了她。”
　　突然被爆出这么一个消息，其余三人也愕然望向自己的同伴。
　　“你做了什么呢？你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帮邺王府去采买，凑巧那小门小户不识抬举，你只是送那一家四口共赴黄泉而已。”
　　“妖孽！休得胡言乱语！”被说中心思的三人互相给予一个眼神，意欲寻觅武器杀人灭口。却不料那未被点破所作所为的同伴突然拔刀，从背后要了他们的性命。
　　“你…”最后倒下的男子双手牢牢握住胸口的钢刀，呲牙咧嘴，“居然背叛我们！”
　　“我祖母说过，鬼神有灵，不得不敬。”男子坦然一笑，“何况，我本来就不是邺王的人。”

　　看着那三个男子倒下，魂魄出窍后便被身后的魂魄拖拉着没入深渊，她再度感慨地开口，“看来他们日后是难以再世为人。”
　　仅被余下的男子一个哆嗦。
　　“我知道你的主人是谁。”
　　男子沉默。
　　“歹人内讧，悉数而亡。”
　　男子跪下行礼。
　　“离开这里后，我们不曾见过。”
　　上元灯会，赵家小姐被匪掳走。虽然后来自己回来了，但是脸已经破了相。照理说这赵家小姐已经可怜得很了，但是不久之后满大街都是那赵小姐失了清白的流言。不久之后，赵家出殡，据说赵小姐不堪污言碎语，以白绫了断此身。宫里的贵妃娘娘得知噩耗，竟哭晕了几回，更是引得帝王几番怜惜。
　　不久之后，齐国公府上的世子迎娶了邺王的女儿，栖霞县主。
　　这边吹吹打打，洞房花烛夜。那边赵家府上愁云满怖，赵家主母夫人更是哭晕了几回。
　　赵韫送母亲回房，愈加不忿。转身便离了府驾马去别院。赵家别院位置偏僻因此甚是安静，赵韫下了马，自然有门房上前牵过马，他便熟门熟路地进了宅。
　　“小姐，可是睡了？”
　　“小姐还在书房。”丫鬟想了想，再度开口，“知晓齐国公府上的婚事后，小姐一直没有离开书房。”
　　赵韫心如刀割，他的好妹妹的确是上吊了，也差点没救回来。
　　赵家不能有这个污点，宫里的娘娘也不该有弱点。妹妹只能选择自我了断，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压下这悠悠口舌。因此救活妹妹后，赵韫还是听从了妹妹的意见，发讣告办葬礼将棺木入土为安 ，而且将妹妹生还的事实隐瞒下来，将妹妹送出府安置。
　　赵家，根基终究太浅。
　　赵韫最后是脚步踉跄地离开别院，思绪不宁。
　　哥哥，你知道人快死的时候是怎么的感觉吗？妹妹居然破天荒地提起了那日的事。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哥哥，我见到了鬼神。
　　哥哥，不要怕。
　　她护着我呢！
　　只要你们好好的，一切都足够了。

　　万籁俱寂，坐在自己床榻上的赵芸汐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不要恨，不要恨，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芸汐好痛，芸汐很难受啊，鬼神娘娘。”
　　赵芸汐并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是好好地睡在了床上。
　　可她知道，鬼神娘娘终究是会应了她。

　　“姑娘，可是要下车？这庙也是灵验得很。”新过来伺候的小丫鬟见姑娘透过车帘看那寺庙，便出言建议。
　　“也好。”
　　听得姑娘松口，小丫头高兴得不得了。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容颜是极美的，但就是不爱出门。她一个小丫鬟，也就跟着被拘在府中。
　　鬼神娘娘，进寺庙真的对你无碍吗？赵芸汐心中默默询问。
　　自是无碍。
　　得到肯定答复，赵芸汐方蒙上面纱下马车。而在殿前，她见到了那位栖霞县主，而在她身后的自然是她的夫婿，齐国公府上的小世子。栖霞县主神采飞扬，而小世子则显得有些憔悴。
　　这姑娘造的孽也还真不少。
　　久违的，鬼神大人居然主动谈及他人。
　　得鬼神娘娘相助，邺王底下那些人所做过的恶心之事皆有迹可循。哥哥亦安排妥当，待一一剪除其羽翼，她亦当偿命。
　　如今的赵家是彻底坐上了邺王对家，梁王的船上。但表面上看来，两家并无交集。但在轰动一时的秀才母亲上京告御案里，赵韫暗地里出了不少力气。而赵韫的发力，让刑部尚书被罚了一遭，而赵韫亦得以入驻刑部。
　　待齐国公府上的世子夫妇二人离去，赵芸汐方迈步踏入大殿。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细念祈求家人均安，她便欲离开。却不料撞上了一名男子。
　　男子倒是温文尔雅地致歉，赵芸汐匆匆回了一个礼便走。
　　待她走远，男子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梅先生。”良久，才有仆从上前来禀告，“主子还在那边等着。”
　　男子嗯了一声，方迈开步伐离了这庙。
　　先生方才不是说要进庙祈求神愿吗？怎么就在殿前站站就要走？这般发展，仆从也傻眼了。
　　坐上了马车，仆从却听到了先生的吩咐，“你且去查查方才那姑娘的身份，切记不得有丝毫蛛丝马迹，更不可出现在她面前。”
　　“是。”仆从忙应答。梅先生真名不具，因得梁王一声尊称先生故所有人均称其为梅先生。他到梅先生身边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得到这般吩咐。
　　梅先生要查什么人，梁王自然也是知道。因为和荣贵妃有合作，他自然得委婉地提了一句赵家暂为盟友一事。
　　“莫慌，没有谁会比荣贵妃一家更迫不及待见邺王倒台。”梅先生并不言明自己打探消息的用意，“邺王的女婿倒是可以一用。”
　　“先生说的莫非是那齐国公府上的小世子？”
　　“如今齐国公府的当家人都被拿捏，邺王那位小县主端的是在自家的势，可小世子却是一心想闯出功业。你说，邺王那把柄被小世子捅到圣上面前…”
　　“先生高招！”
　　梁王一脸喜色地走了，梅先生嘴角含笑地伸手拿起了面前的热茶小品一口。
　　茶烟袅袅，倚靠着凭几的他却是用轻不可闻的嗓音说了一句话，“你回来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哈哈(ಡωಡ)hiahiahia发现写着写着跑偏了，成了鬼怪灵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