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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一·卌一) ...

  •   “蓝曦臣”出言告诫过后,便开始谨慎小心地为金光瑶处理伤势,“魏无羡”则与“蓝忘机”一起走到角落,将“温宁”从江、金两人身上搬开,而后开始研究他身上的损伤该如何修补。
      其实,若非前情十分沉重,单看这场面,看“魏无羡”与“温宁”的对话,还颇有几分好笑。
      然而不等真有人生出两分笑意,下一句便又将之压抑下去。
      ——江澄是沉默,金凌则是要说不说。
      ——那边蓝曦臣给金光瑶处理伤口,见金光瑶疼得快晕过去了,原本想借此惩戒他一番的蓝曦臣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回头道:“怀桑,方才那瓶药给我。”
      蓝启仁看得微微蹙眉,只觉“蓝曦臣”未免也太容易心软,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不要这时就出声批评他一句,水幕上又是变故陡生。
      ——聂怀桑吃了两粒止了疼便把药瓶收进怀里了,忙道:“哦,好。”低头一阵翻找,摸出来正要递给蓝曦臣,突然瞳孔收缩,惊恐万状地道:“曦臣哥小心背后!!!”
      ——蓝曦臣原本就对金光瑶没放下提防之心,一直绷着一根弦,见了聂怀桑的表情,加上他这声惊呼,心中一凉,不假思索地抽出佩剑,往身后刺去。
      ——金光瑶被他正正当胸一剑刺穿,满脸错愕。
      各人阅读的速度不一,是以聂怀桑并未在一瞬间便成为视线汇集的焦点,但众人几乎都在读完这段后便将目光投向他,眼神中无一例外带着震动。
      金光瑶“满脸错愕”,诸人又何尝不是惊愕。
      任谁也预料不到,“聂怀桑”对金光瑶的最后一击,致命一击,竟是在此,竟是如此。
      时至今日,蓝启仁自以为已经经历了无数的风浪冲击,无论是家族之外,还是家族之内,是来自亲朋,还是来自外敌——但在目睹这一幕后,他依旧觉得,自己着实很难用言语描述出此刻的感受。
      他也将视线投向了聂怀桑——后者背对着他,脸上的神色看不确切,姿态却称得上是镇定自若的。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甚可指摘的。
      “聂怀桑”之心计城府不下于金光瑶,否则也不能算计得了后者,这时也已经无甚可意外的了。
      但蓝启仁依旧感到了心惊。
      聂怀桑武力不济,本是绝难亲自向金光瑶复仇,但后者已沦落至此,他想要了结仇人,甚至要亲手杀他,都已无甚困难可言,亦不必过多地暴露出自己。
      可他依旧将自己全然地伪装起来,诱骗原本不打算杀死金光瑶、至少是现在不欲杀他的“蓝曦臣”,刺出了这致命一剑。
      这是不是意味着——“聂怀桑”,还有更多、更深的图谋?
      这疑问自然不可能立即得到解答,前方,蓝景仪终于也读到了这一段。他尚未察觉“聂怀桑”身上的异样,读到“惊恐万状”四字,受其感染,声音都不自觉变了调。
      蓝思追也是猝不及防睁大了眼,可下一瞬,他心头就有两个字砰然坠地:来了。
      金光瑶被正正刺穿的胸口,他满脸的错愕,无一不是验证。
      其余两人却不若他早有预感,还未从前一句“小心背后”的惊变中回过神来,便已迎来了新一重惊变的冲击。
      金凌双唇微张,一个称呼几乎下意识要脱口而出,却又堪堪卡了回去。
      金光瑶本就伤势极重,再受这当胸一剑,眼下又缺医少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金凌明知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早该在一连串的变故后对他冷下心来,可眼看对方落到如此下场,又是不由自主地念起他昔日的好来。
      哪怕金光瑶其实根本是咎由自取,哪怕乱葬岗上、观音庙里,金光瑶都只将他的性命当做构陷或脱身的筹码……可看到这一幕,金凌心中还是涌上了绵绵不绝的恸意。
      他沉浸在这情绪中不能自拔,也无心去分辨后文中是不是有什么异样,蓝景仪却不如他这般满是难言心绪,短暂的震撼过后,又是飞快地去看后文,想要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读几段,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他、他、他……聂宗主!他——”
      蓝景仪几乎是有点晕头转向地去看蓝思追,又从对方的神色中意识到什么,又是一阵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冲口道:“思追你——你早就发现了?!”
      蓝思追默默点头,不待他开口,金凌终于也被揪回了神,下意识皱眉道:“发现什么?”
      问完,他才终于彻底回了神,于是不待答话,便直接转头去水幕上寻找答案了。
      ——聂怀桑道:“我我我……刚才看见三哥……不是,看见金宗主把手伸到身后,不知道是不是……”
      ——金光瑶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一剑,嘴唇翕动,……金光瑶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左手被毒烟灼伤,右手断腕,腹部缺了一块,周身血迹斑斑,刚才连坐着都勉强,此刻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竟然靠着自己就站了起来,又恨声喊了一次:“蓝曦臣!”
      魏无羡心道:这可真是……
      金光瑶这辈子,从来都是只有他陷害旁人的份儿,临了临了,却被“聂怀桑”扣了一口黑锅,因而受了致命一剑。
      这一招,不光要命,更重要的是——当真诛心。
      或许,他就是要让金光瑶也尝一尝,受人陷害、任是他舌灿莲花,也百口莫辩的滋味儿。
      金光瑶或许是当真从未栽过这样的跟头,被这一下刺激得很了,连几乎焊在了脸上的温文面具也无法维持,流露出市井凶蛮的一面,甚至于不顾性命也要朝着“聂怀桑”扑过去,后者却依旧是哆哆嗦嗦溃不成形的模样,叫“蓝曦臣”心中怀疑的天平又倾向了前者。
      金凌看起来也很难相信始终表现得窝窝囊囊毫无亮点的“聂怀桑”藏着多么深沉的城府,然而结合“藏锋”二字,结合这一节中的种种迹象,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推测确有其道理。少顷,他呼出一口气,道:“这么说,当初把我和你们都引到义城的东西——都是他安排的?为的就是揭穿薛洋……不,是为了找到他藏着的,赤锋尊的断肢。”
      其实仔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金光瑶杀过的人害过的命,只怕不可计数,那么为何引得蓝、魏两人一路追查,最终与金光瑶狭路相逢的,偏偏是赤锋尊聂明玦这一桩呢?
      自然是因为他与布局之人,最为切身相关。
      ——之前他已经吃了金光瑶无数个亏、上过他无数次当,这一次也难免心怀警惕,怀疑他是因为被聂怀桑拆穿背后的动作,情急之下才故意反咬,只为再次使他分神。金光瑶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怒极反笑……这么多年来,我何曾打压过姑苏蓝氏,哪次不是百般支持!除了这次暂压了你的灵力,我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家族?何时向你邀过恩!”
      ——听着这些质问,蓝曦臣竟无法说服自己再去对他使用禁言。金光瑶道:“苏悯善不过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而你,泽芜君,蓝宗主,照样和聂明玦一样容不下我,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
      这话说的极是凄厉,一时将前排的三个小辈都给镇住了,蓝曦臣亦是怔住,似乎也被金光瑶的声声质问给击中了,可就在这时,聂怀桑忽然“哈哈”笑出了声来。
      等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他又突兀地止住了笑声,几乎是阴阳怪气地道:“苏悯善因为金光瑶记住了他的名字,便如此相报——他再是人品不堪,也总有这一点可取之处,那么,敛芳尊如此质问之时,可有想过,他是如何报答我大哥的知遇之恩的么?”
      气氛一时静默如冰,聂怀桑仿若不觉,自顾自继续道:“他骗了曦臣哥哥多少次啊,又陷害了多少人啊,不过是被‘我’冤枉了这么一次,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见有些人,果然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会痛的。”
      孟瑶的神情似乎微微凝固了一瞬,显出几分狼狈,但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又被很好地收敛了起来。他放在腿上的手指也是微微收紧,又在将衣衫布料抓出褶皱前生生止住。
      依旧是无人接话,聂怀桑则仿佛是终于把胸中积郁一吐为快了,语气又恢复淡淡,然而说话的口气缓和了,他言语却依旧犀利:“何况,他这句‘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家族’也是有意思得紧——孟兄先前不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嘛,清心音与乱魄抄,若非是给含光君和魏兄查到,但凡换个别的什么人查出来,都不免要陷曦臣哥哥与姑苏蓝氏于不义;纵然这也不算‘对不起曦臣哥和蓝家’,那么前番乱葬岗围剿呢?算不算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杀招呢?”
      孟瑶此番连苦笑也没有了,半晌,他才轻声道:“或许,就如聂公子所说,‘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会痛’,也由于这桩桩件件皆为含光君与魏公子化解,未曾生出真正的祸患,便也不觉得问心有愧了吧。”
      默然片刻,他又叹气道:“又如穷奇道与不夜天,只不过由于魏公子足够强大,反过来令欲加害者自食恶果,倒成了百家公敌、丧心病狂的魔头——金光瑶自诩与他人不同,可此心此性,岂非是一般无二?”
      他神色语气似怅似惘,似乎是真心地十分挫败难过,而微微外显出来,聂怀桑却是几乎又要冷笑了。
      好一个孟瑶!这等板上钉钉、辨无可辨的局面,他还能扯过一层‘人之常情’的遮丑布来,给自己辩白几分!
      也罢,孟瑶终归还不是金光瑶,这时再怎么穷追猛打,也是不能将他一并打死,反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那就且走着瞧。
      金光瑶作势要逃,将“蓝曦臣”引到那口棺材前,以鲜血破坏了“魏无羡”画下的符文,欲借“聂明玦”之手,与他同归于尽。
      “聂明玦”神智全无,一手扼住金光瑶喉咙,另一只手也探向“蓝曦臣”喉间,“蓝忘机”斥出避尘风驰电掣而去,却恐怕也要救之不及。
      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的手猛地收紧,但仅仅是一呼一吸的功夫,便又松懈下来。
      ——然而,就在那只手还差毫厘便可扼住蓝曦臣脖子时,金光瑶用残存的左手在他胸口猛地击了一掌,把蓝曦臣推了出去。
      ——他自己则被聂明玦掐着脖子拽进了棺材里,高高举起,就像举着一只布偶,画面可怖之极。……金光瑶喉间发出一丝咽气的呜咽。金凌肩头一颤,闭目捂耳,不敢再听再看。
      满场皆寂。
      金光瑶死到临头,在短短一刹间便能设计使“蓝曦臣”与自己同归于尽,可说是在众人意料之外,却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然而在即将得逞的最后关头,他却又放弃了拖人下水,把人推开,则是真真叫人预料不到了。
      也是叫人有些难以评说了。
      最终打破沉寂的,是孟瑶略显苦涩的自嘲声:“这可真是……这算不算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
      聂怀桑轻嗤一声,慢条斯理道:“自然算的,怎么不算?可真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啊。”
      “将死”与“善”两个词,被他咬得格外重了些,众人皆听得真切,表情各异。
      孟瑶又是默然不语。蓝曦臣欲言又止,聂明玦则打进入这一节,眉峰就几乎没全然松开过,这下又蹙得死紧了。
      魏无羡忍不住心道,可不就是真真“将死”之时,这才生出了一点善心么?毕竟金光瑶才中了致命一剑时,第一反应,可就是要拉“蓝曦臣”垫背,还立即付诸行动了……
      “蓝曦臣”尚未从一连串变故中回神,“蓝忘机”已一掌拍出,以观音像将“聂明玦”砸回了棺中,“魏无羡”紧接着跃上神像胸口,欲要重新以符咒封棺,却是被下方的“聂明玦”连神像带人一并震得东倒西歪,无从下手。
      他正要叫“蓝忘机”上来与自己一同压住神像,后者却是一只手便连棺带像再带人都提了起来。
      一时间,魏无羡把别的什么都忘了,他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向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是情不自禁地动手,捏了一捏。
      若这书只是写“蓝忘机”提起了棺材一端,或许他还不至于如此反应,但偏偏,这书还要清楚分明地将“他究竟提起了什么”都罗列出来强调一遍。
      ——也就是说, 他仅凭一只左手, 便把这具沉甸甸的实木棺、棺内的两个死人、棺材上的一座观音像、观音像上的魏无羡, 提离了地面。
      魏无羡尚在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魂游,蓝忘机则经他一捏,浑身都有些僵硬,似乎很想动一动手指捏回去,最终却只有空着的左手不太自然地蜷动了一下。
      秘境之中,有好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一·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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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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