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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杀鸡儆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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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临每年的习俗是在端午节后皇上亲登城墙朝拜,带着妃子和天师。
往日要么是灵渡寺那些和尚,要么就是玄真观的道士,今年倒很特别,是从大不列颠国来的洋人天师。
百姓们指指点点,众说纷纭,大多都是不赞同之意。
城墙在东面,以太阳初升之意,而他们现在还在城中,得慢慢往那边走,远远地,也只能看见高高的城墙。
朝拜盛大,人山人海,他们只在外围就进不去了。
这时,天已黑,灯火初上,各家各户的屋檐下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堪比百灯节。
“待会儿许个愿吧。”吴完说,“每年的朝拜百姓们都会许愿,以乞求平安喜乐。”
宋轻歌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盛会,倒是很新奇。
以前的她,酒吧蹦迪飙野车,后来被选为继承人后开始认真学习,哪里有过这种闲情逸致逛灯会呢。
朝拜开始,那个尼贝尔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然后开始洒圣水,就是教堂里那一套。
这些在宋轻歌眼里都是些小把戏。
给她套神父服她也能做得有模有样的呢。
而皇上宁妃和一干随从,正认认真真地感受天地。
这时,皇上安排的人在各个楼宇处往下开始洒钱币了,城墙上也是,引得百姓们纷纷抢捡。
宋轻歌被挤得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我天,不怕发生踩踏事件吗?这点儿安全措施也太差劲了吧!
宋轻歌揉揉被撞疼的肩膀,呲牙咧嘴。
前面又涌来一波人,宋轻歌被撞开,肩膀被人握住,温热传来。
她看向救她的人。
她撇撇嘴还是真心实意道:“谢了。”
见她站稳,楚砚立刻松开手。
胖子猴子和吴完护着苗苗 ,三人成了稳定的三角形,倒是没被挤散。
不过推搡之间,几人竟然都到了城门底下,一眼就能看清楚城墙上的人。
宋轻歌缓缓打量。
皇上戴着个面具,让人不知道长相,不过看这挺拔的身姿,想必也是器宇轩昂的。
想到这就是自己的夫君,宋轻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旁边的是宁妃,一身紫色端庄华服,头上插满珠钗翠屏,让人一看就如牡丹一般,艳丽无比,高贵不可攀。
“那是皇上吗?”苗苗拿手指着城墙上那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
“别指。”吴完立刻把她的手拿下来,又开始悉心教导她。
“皇上,今日朝拜似乎比往年热闹呢。”在丫鬟的搀扶下,宁妃缓缓走到皇帝更近侧,红唇艳丽,眼波流转,旁边的大臣和侍卫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
霍行止戴着面具,第无数次扫向城门底下的百姓。
她没来。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皇上,怎么了?”宁妃细心,看到霍行止的眼神。
霍行止颔首:“该抽选人了。”
这是每年朝拜的惯例,由皇上抽选一位天选之子,皇上可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宁妃点点头,命人拿来锦绣花球。
“别。”
霍行止出声打住。
宁妃不解。
“在抽选之前,朕想出个小小的题目来考考朕的子民。”霍行止的眼神在继续寻找。
“也好。”宁妃放下花球温柔答,可垂眸的那一刻,眼里却闪过不满。
霍行止在高高的城墙围台上走了两步,拔高声音问:“什么是明君?”
他一问出口,底下和上头的人全都愣住了。
百姓们不懂什么意思,臣子们都在揣测圣意。
“不必怕失言,尽管说。”霍行止补充。
一番你看我我看你之后,有个手里抱着本书,看起来满腹诗书气自华的穷书生跳起来晃了下手。
“古人言,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且不说明君,光是君子,就必得宽广的胸怀,能容纳天下大方。”
“何为明君,定当是匡扶天下之社稷,凡事以百姓为先,铲除小人之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啊!”
穷书生越说到后头越激昂。
他也是满腹诗书之人,却因官场而不得志,只能靠这满腔热忱来抒发。
霍行止点点头:“还有人有什么想说的没?”
“皇上!”一个老妪忽然双膝下跪,引得身旁的人都吓了一跳。
宋轻歌离老妪不远,被吓得差点儿丢掉手里的糖人,等拿稳后才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欣赏这出大戏。
“皇上,秦始皇如此厉害,可秦王朝也只维持了短短的十五年,不是因为他们暴政,而是因为奸信小人残害忠臣。”
老妪身着黑色布衣,衣角破了些许洞,又被残缺的布给补上,看起来格外寒碜。
“而吕雉扶植外戚,予以干政,最后又落得了个什么结果!我们要的明君,是坦坦荡荡,坐拥皇朝却清明正直的人啊!”
“如果这皇朝总有一天会颠覆,那我们这些半老老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老妪刚刚说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头朝着对面的柱子上撞去。
“砰”
应声倒地,鲜血洒了一地。
人群轰然,巨大的言论炸开。
御林军赶紧镇压,不允许有任何情况发生。
很快,老妪被拉走。
可在看不见的地方,老妪又好生生地站了起来,王全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她,嘱咐:“往西走有马车在等你,会送你去洛阳与你儿女团聚。”
“谢谢,谢谢。”老妪落泪,揣着银子匆匆走了。
朝拜盛事,却发生这样的事情,百姓们的热血似乎翻滚了起来。
底下有人叫嚣:“皇上,明君就是要除小人,为百姓!”
霍行止似乎也被感染了,长袖下的手捏成拳头:“没错,身为皇帝,这的确是我的职责。”
他忽然转过身对准尼贝尔。
尼贝尔不解,还拿着圣水在洒。
银光闪现,霍行止忽然从随行侍卫腰间抽出把佩剑来,剑头直指尼贝尔。
“皇、皇上?”尼贝尔吓得手发颤,圣水洒了一地。
宁妃和一众宫人吓得尖叫,往后退了好几步,底下的人也纷纷疑惑。
不是还让这位洋人天师来朝拜吗?为什么忽然间拔刀相见?
霍行止冷笑一声,黑眸里有一丝寒光闪过:“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一封密报,尼贝尔勾结官员,试图干涉朝政,借朝拜一事扰乱社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家对霍行止忽然就改观了。
之前本来大家对于他重用洋人一事百姓颇有不满,可现在他“大义灭亲”,大家伙都纷纷叫好。
“今日有老妪愤懑控诉且撞死木柱,那明日岂不是就有将士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那朕的江山朕的子民,还要不要?”
他的三声质问问到了每个人的心里,就连宋轻歌这样没有什么团队精神的人也觉得心中似有一腔热血在燃烧。
“所以今天,我就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霍行止的剑已经陷进了尼贝尔胸口,抽出时,鲜血四溅,却并未溅到他身上。
倒是旁边的宁妃和些许宫人,身上都散发着粘稠难闻的气味。
“好。”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噼里啪啦,整个京城,霎时都充满了鼓掌声。
此时,说书馆里,说书先生一个惊堂木拍下去。
“话说那永宁帝啊……”
一传十,十传百,霍行止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
宋轻歌看得是心惊胆战,这皇帝,刚!
太后把尼贝尔硬塞给霍行止,本想让他失民心再失自己,没想到霍行止另有安排,导了今天这么一出戏。
不仅为自己博得了名声,还间接把尼贝尔给除了,谁还去管皇上他到底有没有接到关于尼贝尔的弹劾密报呢,人都死了。
尼贝尔一死,百姓大乐,皇上也乐,一挥手,让宫人再洒些钱币出去。
唯有宁妃,装作心悸不已的样子到了旁侧休息,转头却又跟贴身宫女低语,让她赶紧回相府去汇报自家父亲。
“皇上,妥了。”王全回到霍行止身边低声道。
霍行止微微眯眸,看向远方的灯火。
今晚那个弱书生和那个老妪虽然都是刻意去找的,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却是真的。
足以可见当下,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多么腐败。
“皇上,看。”王全提醒。
霍行止收回神,看向西南方。
宋轻歌正逗着苗苗玩儿,戴着个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胡子,不像个大姐姐,倒像个怪叔叔。
“就她吧。”霍行止剑眉微挑,指腹擦掉刚才无意溅到手背上的血渍。
王全拿着拂尘一挥,指向宋轻歌:“让我们恭喜这位小爷,有请她到城墙上来。”
莫名被cure到宋轻歌:“……”
什么玩意儿?
胖子连忙握住她的手贺喜:“恭喜恭喜,天选之子。”
“……”虾米?
这样也能成锦鲤?
她转微博的时候一毛钱都没抽到过呢。
“狗-屎运气!”楚砚哼了一声。
“你就羡慕嫉妒恨吧。”宋轻歌把剩的一半儿糖人塞他手里,装模作样地理理衣襟上台去了。
吴完说能让皇帝答应一个条件,宋轻歌一路都在思索,她要点儿什么好呢?
一个没留神,踩楼梯的时候便踩空了,人往前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