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个人》千亭雪

5、相里的际遇

　　人生的际遇总是妙不可言，而最值得期待的往往是不期而遇。
　　相里最近有点忙，主编直接派她负责贺单的作品。然而相里并不知道贺单是谁。组里有另一个同事听到贺单的名字眼睛都要发亮了，还去恳求主编让他来负责，结果被主编毫不留情地驳回。据说贺单是悬疑侦探小说里鼎鼎有名的大作家。
　　相里整理贺单的资料时发现，贺单就是加贺先生，她想小家伙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地手舞足蹈。
　　“相里我回来了。”笙今天参加完散学典礼，乔恩顺路接了他去吃晚饭。
　　“欢迎回家。很晚了哦，我给你放了热水，今天特地给你准备了泡泡浴哦。”
　　“好哦。爱你相里。”
　　笙洗完澡出来，发现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摞书，见都是加贺先生的。
　　“妈妈，加贺先生的书怎么会在这里？”相里端过来两杯热牛奶放到桌上，她看起来很高兴。
　　“你猜呀。”
　　笙又望了望桌上放着的文件、手提电脑，心里猜了个大概。转念间他顿时兴奋地望着相里，“相里！你们是不是要开加贺先生的签名发售会啊。我听说加贺先生最近会有新的作品哦，是真的吗！”笙的眼里熠熠生辉。
　　“不是哦。”闻言笙就像一只漏了气的皮球，一张白净粉嫩的脸变得皱巴巴的。
　　突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问，“妈妈，难道说你们出版社和加贺先生合作了吗？”
　　“猜对了，而且我是加贺先生地编辑。”受小家伙的影响，相里觉得能成为加贺先生的编辑很自豪，当然，开心更甚。
　　“真的吗？那太酷了相里！......可是靳叔叔怎么会让你当加贺先生的编辑，不会是加贺先生其实很难相处吧，相里，虽然我很喜欢加贺先生，可是我更喜欢你，你不要因为我喜欢加贺先生就勉强自己也喜欢这份工作哦。”
　　看着抱着自己，一幅在压抑了欣喜、流露出担忧神情的小正太，相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的确靳主编从来没有要着重培养她的意思，虽然她对贺单先生没什么了解，但在她知道贺单先生是个鼎鼎有名的大作家的时候，一度怀疑靳主编是不是良心发现，决定给她好好表现的机会。现在听自己的小宝贝那么一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但小木既然向主编求着当贺先生的编辑，那应该问题不大，再看吧。
　　相里把洗完澡、身上香喷喷的笙搂到自己怀里，在他软软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当然喜欢啦，可不要小瞧我哦，说不定找到机会我还可以带你去见加贺先生哦。”
　　笙把头埋在相里怀里，相里不用看也知道他有多高兴，“那相里加油，相里你是最棒的！”
　　·
　　翌日，相里独自前往加贺先生位于郊区别墅的家。听同行说，加贺先生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喜清净，性随和。每次负责人都是主动到加贺先生家里商谈，因此，相里也没有打破这个惯例。
　　叮咚。给相里开门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白胖胖、肉嘟嘟的老妇人，她看起来气色很好、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相里小姐，贺先生在客厅等你，请跟我来。”
　　“好，谢谢你。”
　　老妇人口中的客厅位于别墅的一楼，里面的摆设简洁大方，三面都是擦得透亮的玻璃，室内的人可以轻易将庭院里绿意盎然的景色收进眼底。相里被招呼坐到柔软的单人沙发上，面前的玻璃桌放置了雕花的三层托盘，托盘上有少量各式形状精美的糕点。一只花纹相和的大肚茶壶旁围着两只茶杯。此外桌上还摆放着各样新鲜的水果。
　　妇人给相里倒了一杯壶中的红茶，茶的热气冉冉升起、带来扑面的醇香。
　　“相里小姐来的正是时候，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相里小姐一起享受下午茶时光？”坐在沙发主位的男人虽两鬓斑白，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他的眉宇之间保留着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自信。不知怎的，相里总觉的眼前的人似曾相识，也许是因为那首诗的缘故。
　　“多谢贺先生的款待。”来见贺单前，相里把他之前已经出版的书看了大半，对他有些了解，因而也不显得过于拘谨。
　　“我在之前那位编辑那里了解到贺先生打算在今年夏季结束的时候推出新的散文集。”相里没有继续下去，按照她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贺先生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和任何人透露他作品的思想，历任编辑总是在约定出版的前几天才掌握到作品的一部分有效信息，总而言之，工作起来困难重重。至于前面描述到贺先生性随和，那仅仅是因为他从不关心稿费几时发，对于相里所在的出版社而言，这倒是一件让他们格外感恩的事。
　　“确实有这个打算。”贺单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红茶，又缓缓放下，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不知贺先生能否让我看看已经完成的稿子，我好及早拟定主题。”
　　“不急。”
　　相里心想，急死了……但她脸上却不动声色，这倒是和之前那些容易着急的人有所不同。
　　“也是，不好打乱贺先生创作的节奏，但在作品主题定下来之前我都不会有要紧的事，所以，如果贺先生这段时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说。”
　　知进退，贺单欣赏相里这一点。“相里小姐，那就麻烦你了。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不方便到处走动。如果可以，我希望相里小姐空闲的时间都可以过来帮我整理书稿……其实，我这里还有很多不曾发表的原稿，只是太杂乱了，自己也搞不清楚。”从贺单嘴里发出的声音从容淡定，而他的表情自信大方，一点也不像年届五十的人，胜似一位意气风发的壮年人。相里望着贺先生的眼睛，认真地聆听他说的话，不知不觉中把他的五官和某个人重合起来，愣了神。看着相里呆呆望着自己出了神，贺单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没听到相里的回答，贺单提高了音调，喊道，相里小姐？
　　相里回过神来，和贺单关切的眼神对上，她的脸不禁微微发烫，为自己的无礼举动感到一阵羞愧。她很快恢复状态，礼貌注视着贺先生回答他刚刚的话，只是这样一看，顿时又觉得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果然，遇到那个人以后，千千万万人身上都似有他的影子。本来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淡却了很多，只是昨晚在读了加贺先生的小说后，那种感觉再一次逐渐变得清晰，现在她甚至觉得写出这些小说的加贺先生也有那人的影子了，真是因为自己孤独太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