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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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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嘉牵着爸爸温热的手掌。
抬头看着爸爸脸上的巴掌□□里有点难过。
昨天在超市里看到这个叔叔觉得很眼熟,脑海中浮现得是妈妈冷着脸撕照片时的情景。他们本来是一个和谐的家庭,是叔叔的存在夺取了这一切美好的东西。
要是爸爸可以和这个人离得远远得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了。
段子嘉有点害怕这种沉默。
轻轻扯着爸爸的裤脚,示意他将自己抱起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爸爸,你们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段温伦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
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他认真道:“子嘉,可能我们之前觉得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完全没有与你沟通,让你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我跟你妈妈之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约定了结束的期限,就算没有任何外在的因素还是会分开的。”
段子嘉闻言哭着说:“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段温伦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以后爸爸会照顾你,妈妈也会定期过来看你的。你始终都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没有人会和你分开。”
“那叔叔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这要看叔叔的意愿了。”段温伦低头望着他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让叔叔很难过,待会儿要去和叔叔道歉。”
“叔叔会原谅我吗?”
“小孩子的撒谎不会让人难过,大人的疏忽才会。”段温伦低头苦笑一声,章亦安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的挑衅,他只是在意当时自己的态度。
章亦可本是下定决心要逃一节课的。
不过还没等她有所行动的时候,班主任的电话就已经打到章亦安手机上了。
章亦安将剩下的卤菜收拾好装进盒子里,又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香槟包装好递到她的手里道:“将这个礼盒给你班主任,这一年你让她操了不少心。”
章亦可瞥了瞥嘴:“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腐朽作风。”
章亦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现在不讨好一下你们宋老师,等到了期末开班会的时候得听到多少唠叨。你在学校要是省点心,我用得着白花这个冤枉钱。”
“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宋老师是因为我才这么唠叨的吗?”
“有时间贫嘴还不如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章亦安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学校,“要是段温伦还在外面就让他先进来,外面怪冷的。”
章亦可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
开门就看到这一大一小瑟缩在外面,这一脸可怜相的样子,感觉自己倒有点像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了。身子抖了抖将脑海中的奇怪念头甩出去。
章亦可蹲下身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蛋。
威胁道:“下次再敢欺我哥哥,我就让我小侄子来揍你。”
段子嘉估计是昨天被他凶悍的样子吓到了,如今看着她就一直往后退。
章亦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站起身来瞥了一眼段温伦什么也没说。有些话吓唬一下小孩子还行,要是说给成年人就是笑掉大牙了。
更何况自家的傻哥哥还容易心软,自己要是太过强硬了反而是将这两人凑得更近。
将房门推开示意这二人进去。
章亦安此时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客厅里放置着一台小型的打印机,将前几天刚出台的文件打印出来打算下午的时候熟悉一下。
看到段温伦狼狈的样子倒是有点哭笑不得。
心疼自然是有的。
不过要说心里没有怨气倒是假的。
整件事情可能就是孩子的一个恶作剧,他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想起了段温伦之前的不辞而别,就好像他们之间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对方的眼中永远有更在意的人。
不过这点气到现在也消得差不多了。
段子嘉走上前朝着章亦安鞠了一躬,认认真真地和他道歉。
伸手捏着章亦安的袖子,在他低头的时候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昨天爸爸在门外等了你一晚上,今晚叔叔可以帮他开门吗?”
章亦安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钟之前给你们叫了外卖,配送时间就快到了,去洗个手就准备吃饭吧。”章亦安站起身对着段温伦道,说完就往打印机走去拿文件。
段温伦和段子嘉眼神相对忍不住笑了一声。
两人就往厨房里跑去。
酒饱饭足之后就段子嘉就往沙发上一滚,拿着爸爸的厚大衣往脸上一盖。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听着房间里的两个人在低声细语。
对于小孩子而言很多是非观都是由父母灌输的。
他对于章亦安的恶意不是平白无故就有的。
他其实很厌倦妈妈在自己的面前说被人的坏话,尤其是当她说爸爸的坏话时,心里会有一种撕裂的感觉。想要帮爸爸辩驳一句,可是又害怕妈妈的眼神。
段子嘉啃着手指上的碎皮。
其实叔叔真的很温柔,一点也不像妈妈说得那么凶神恶煞。更何况自己让叔叔难过的话,爸爸也会觉得很难过啊。
他不想看到爸爸整夜整夜得躲在房间外面抽烟。
房间里的氛围去比他们想象得要温和。
段温伦从浴室中走出来时。
章亦安正窝在床上看案卷,带着一个银丝金属框眼镜。见他头上还滴着水珠就伸手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道:“吹风机不是就挂在洗手台上了?”
“电动的服务哪有人工的服务更贴心。”
“我怎么觉得有一辆火车呜呜开过。”
“那你可别冤枉我。”段温伦躺在他的腿上,笑着说,“当前的环境不允许我将脑海中的颜色废料变成现实,柏拉图才是我们的归宿。”
还没等他们温存太久章亦安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接过电话之后就开始换衣服。
段温伦趴在床上看着他瘦削的背脊,经常锻炼的身体带着健康的小麦色。伸手将衣服套上去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到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章亦安的腰腹处有一道很浅的伤疤。
小时候吃饭的时候摔倒了被热腾腾的米饭直接烫到的,当时章妈妈说他就是豌豆公主。只听说过被开水烫坏的,倒是很少见到有人会被米饭烫伤。
段温伦手指轻轻地刮了下那道伤疤。
看着他的身体颤栗了那下,感觉到一股热气直冲向自己的脸上,眼神发亮地看着章亦安道:“哥哥可以让客户多等几分钟吗?”
“几分钟够你发挥?”
“分钟有分钟的活动,小时有小时的使命。”
章亦安看着他跃跃欲试的眼神,忍不住上前用力吻了上去。
充满躁动和旖旎的一个吻,四目相对间都能看见彼此更深一层的想法。过了一会儿才道:“先睡一会儿晚上等我回来,客户这边我先去看看。”
说完就换上鞋子往屋外走去。
章亦安赶到现场的时候当事人情况已经比较危急了。
简单和当事人沟通了几句之后才算是基本了解了现在的状况,郊区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司机撞上行人之后丝毫没有停留,直接是用力往前撞去。那个年轻的学生当场死亡。
死者是住在附近的一个走读初中生。
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低头拿着手机在刷,没有抬头注意到街口的红绿灯。
面色发白的肇事司机手指叼着一根已经燃起的烟,尽量冷静地看着章亦安道:“章律师,我知道你不是刑辩律师。可是我手机里只有你一个是法律工作者,只能打电话给你。”
章亦安皱着眉头道:“我会尽快帮您找一个合适的刑辩律师。”
司机抽动着嘴巴尽力吸了一口烟道:“具体律师费用问题让他和我的家人商量,如果数额过高的话就不用请律师了,反正该坐几年牢就坐几年吧。”
章亦安没有再接他的话。
抬头望向四周这一片慌乱的事故现场。
汽车的警笛声、路人的喧嚣声,以及死者家属痛苦的悲鸣声。
那个母亲抱着自己已经了无生息的孩子,完全已经哭不出声音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父亲无措地站在一旁,地上的血迹染红了两人的衣物。
视线触及到肇事司机和章亦安的时候。
心中的愤怒瞬间被激发出来,闯过重重的阻拦一拳击打在了司机的太阳穴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你他妈明明可以停车的,你为什么不停车?你为什么不停车?”
那一声声质问刺得章亦安耳蜗疼。
为什么不停车呢?
这个问题章亦安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动机。
一死了之意味着最坏的结果就是蹲几年监狱、赔一笔还算可以的赔偿金。如果残疾了或是变成了植物人,就意味着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会被一个陌生人所拖累。
数不清的医疗账单和难以割断的亲属纠缠。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章亦安看着司机眼中充满愧意的眼神,其中却没有一点点悔意。
司机也有一个上了初中的女儿,在很早以前夫妻二人就已经为她存好了大学的教育基金。他会想要为自己的女儿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却忘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孩子。
也是别人家唯一的儿子啊。
只是在现实中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忘记这个事实。
有些时候不管赞同或是不赞同一件事情。可是职业道德让他只能冷静地和警方沟通,尽量将事故责任的划分降到最低。
章亦安站在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死者母亲那张惨白的脸,那空洞的眼神戳得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