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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六章 ...

  •   吴山瑶在三人的掌声中落座,一眼就看到沈海昆的脸有些红。她偏头,见沈海昆杯子里的酒已经空了,就问他:“喝了多少?脸都红了。”
      “只有一杯。”
      吴山瑶挑眉,掂量了一下酒壶,脸上有明显的惊讶,她遗憾道:“还以为可以培养个酒友呢。”
      沈海昆辩解:“并不是这个原因,可能是刚才在火堆旁待久了。”
      吴山瑶看他眼神清明,确实不像是要醉了的模样,便将酒壶转到他的方向:“那再给你斟上一杯。”
      沈海昆一饮而尽。沈海萍有些担心,提醒他:“你少喝一点,等会儿回去看妈骂你。”
      “姐,你和思源哥别说不就好了。”
      孟思源指指他:“你要是喝多了,这酒味可藏不住。山瑶,你别让他喝太多。”
      吴山瑶又给沈海昆倒了一回,笑道:“这是最后一杯了,他既然是第一次喝酒,我也不敢让他喝太多。万一真的醉在我这里,那我以后可不敢上你们家去了。”
      沈海昆显然还没喝过瘾,吴山瑶把酒壶拿远了些,说:“你往后要想喝酒,随时来我这里,只是酒多伤身,不可贪杯。”
      “随时!”沈海萍欣喜,“山瑶,你的意思是你会留在上海?”
      “当然,我这房子交了一年租呢,怎么能现在就走?”
      “你还是要走?”
      “嗯,大概吧。”吴山瑶点头,“我打小就跟我哥哥出国,回来后又和他去了好多地方,在外头走动惯了,想定下来就没那么容易。”
      吴山瑶的语气中带着落寞,连带着沈海昆沈海萍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孟思源道:“做什么这么难过,山瑶又不是今天走。一年的时间那么长,说不定这其间就有什么因缘让她想留下来了。”
      “是,”沈海萍振作精神,“还那么久呢,我们要有希望。”
      吴山瑶忍俊不禁。沈海萍问:“山瑶,你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呀?”
      “跟苏教务长教学理念不合,一气之下愤然出走。”沈海昆在场,吴山瑶怕他多想不想多说,只简单说了最主要的矛盾。
      “但这也太突然了,今天下午我们都懵了。苏教务长到底是对你怎么了?”
      “唉,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见吴山瑶显然不想多谈,孟思源便帮着岔开话题:“山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再去其他学校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当几个月闲散人,等我哥过来做生意去帮他打下手呗。”
      既然吴山瑶没有问题,三人便也都放了心,就这桌上的吃食继续谈天说地起来。吴山瑶兴致高,将余下的酒全喝了,待他们离开,又拿出了剩下的两瓶,自斟自酌饮到了半夜。
      她同沈海昆说贪杯伤身,自己却没克制住,结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不说,醒来时还头疼不已。她没有洗漱,也没有换衣服,光着脚直接下楼去找陈妈,想让她煮点解酒汤。结果刚走到楼下,就发现沈海昆端坐在客厅里。
      吴山瑶眨了两下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便稍微又整理了一下形象才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课。”吴山瑶穿着睡袍,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沈海昆不太好意思看她,“你让我不要急着给你答复,所以我等了一个晚上,现在来告诉你我的答案还是和之前一样,愿意由你来当我的老师。”
      吴山瑶听完这番话,觉得头疼都轻了几分。她向沈海昆微笑:“那你等我一下。”
      陈妈备好洗漱用具,吴山瑶在客房梳理了一番,才又跑上楼去换衣服化妆。等她下来,陈妈的解酒汤也重新热好了。
      从吴山瑶出现,沈海昆就再也移不开眼了。她今日少见地将长发编成了辫子,又穿了一件格子连衣裙,将腰线全部衬托了出来。她从陈妈手里接过汤碗,又小口小口地喝下,其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沈海昆的心。
      沈海昆昨晚临睡前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不是在考虑吴山瑶让他再做的选择,而是在思考自己寻找吴山瑶时,那一路的焦急、懊恼与最后的欣喜到底是源于什么。
      沈海昆知道,那异常强烈的情绪代表着吴山瑶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但他和她才认识一个礼拜,若要说那是爱,他实在不敢确定。沈海昆在纠结中睡着,醒来时是更前所未有地希望见到吴山瑶。他一路心切,但坐在楼下等待时心中却又是异常地平静。
      “你在想什么?”吴山瑶打断他的思绪。
      “在想一些不太确定的事情,我能想明白一部分,却想不明白余下的那些。”
      吴山瑶细看了一会儿他的神情,问:“这些事情跟你的心有关?”
      “是。”沈海昆抬头看他。
      “既然是心事,那其实可以不用想。”吴山瑶坐下来,“你想不明白只是时候未到罢了,等未来的某一个瞬间,那些你不确定的事都会确定,而想不明白的事情可能就迎刃而解或者压根不再重要了。”
      “未来?那万一我要等很久怎么办?”
      “你不会的,这件事都到了你苦苦思索的地步,那么那个瞬间离你也就不会太远了,也许就在今天,就在下一秒。”
      吴山瑶的后半句本只是玩笑话,但没想到不久之后真的就在沈海昆身上实现了。
      他们的第一堂课选在公园进行。时间已经不早,吴山瑶干脆和陈妈一起做了一些方便携带的食物,在公园之行里添上了一个野餐的环节。
      正逢周休,公园里的人不少。吴山瑶找了一个人少视线又开阔的地方和沈海昆一起坐了下来。她边吃东西边观察着不远处的人,然后给沈海昆出了考题。
      “海昆,看看左面湖边的那对男女,猜猜他们是什么关系?而他们斜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最后再告诉我,我们刚进公园时,那个在一旁卖花的老太太篮子里有几种花。”
      沈海昆目瞪口呆。
      吴山瑶闭眼躺下,将手臂垫在脑后,提醒沈海昆:“别再发呆了,再不抓紧时间一会儿人就走了,完不成作业我可是要罚的。”
      沈海昆急忙去看吴山瑶提到的几人。在湖边交谈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身穿马褂长袍,手拄拐杖,走路时微微佝偻,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眼镜,头发尚黑但有些谢顶;而他旁边的女士则是穿着一件绣花旗袍,烫了个很时髦的卷发,身上还佩戴着一套珍珠首饰,从头到脚都很是体面。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在湖边行走,隔得并不远,偶有交谈却不见女人脸上有好色,男人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而在他们斜对面站着的则是一个学生模样的短发女孩,她面前放着一个画架,手里拿着画笔和颜料板,像是在写生。
      沈海昆坐在原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儿,脑海里差不多有了想法,就起身去寻找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刚才进门时,他也看到了那位老太,然而他只是一瞥,完全没有留心,脑海里再怎么回忆也是模糊一片。吴山瑶提这三个问题的用意沈海昆并不了解,但她既然留了,他若就此回答“不知道”这三个字着实太不尽心。他于是再往入口处走了一遭。
      卖花的老太还在那里,不过换了个姿势蹲在一旁啃手里的半个馒头,花篮就放在她的身旁。沈海昆走近一看忍不住笑了,老太的花篮里鲜花不少,颜色也有三种,但尽皆是茶花。
      见他靠近,老太太赶忙收起馒头,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满脸堆笑问沈海昆:“这位少爷买花吗?”
      沈海昆一见花篮里的白茶花,就觉得吴山瑶会喜欢,于是也没问价格,将白茶花全数买下了。
      他带着花回去,吴山瑶还在原地,似乎已经睡着。沈海昆悄悄坐下,将花放在她身旁。
      “你买花了?”吴山瑶闻见淡淡的香味,睁眼就见一束修剪得整齐的白茶花在自己身侧。她没起来,只侧着身子用鼻尖去碰柔软的花瓣。
      “真好看。”吴山瑶对着花儿展颜一笑,沈海昆也不自觉弯了嘴角。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已经知道了,他纠结了许久的问题也有了确定的答案。
      “是。”沈海昆回应她。吴山瑶闻言抬头,正撞见他与先前已经有了差别的眼神,乱的人换成了她。
      吴山瑶垂眸坐起,撩了一丝落下的头发到耳后,借着问沈海昆答案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先前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第一个,那对男女我猜他们是朋友。”
      “朋友?”
      “是,最开始我猜他们是夫妻,可是不论从打扮上还是言行举止上他们的差别都是比较大的。那位女士很讲究打扮,那位先生却有些邋遢,我觉得一位讲究的妻子是不会让丈夫穿着带有明显褶皱的衣服出门的。而当那位女士生气的时候,那位先生仍旧在后头慢悠悠地走,一点都看不出有去安慰的意思,一位丈夫也不会这样去对待他的妻子吧。他们既然不是夫妻,却又能约在这里散步,并且在争吵之后没有不欢而散,可见他们交情匪浅,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朋友。”
      “有理有据,可惜你的直觉才是对的,”吴山瑶终于定了心神,她调整坐姿面向沈海昆,“那对男女确实是夫妻。那位先生是同仁堂的唐庙守唐大夫,而旁边那位是他的夫人崔莹,他们成婚已经二十年了。你仔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尽管是一前一后,但隔得并不远,而且因为唐大夫腿脚不大便利,唐夫人还时常停下来等他。”
      吴山瑶伸出两根手指比划:“要判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通过他们的距离和姿势是很容易得到答案的。你想想,遇到不熟悉或者不喜欢的人,你是不是会本能地想和他产生距离?而遇到你喜欢的人,你是不是又自然而然的想去亲近她?”
      沈海昆点头,吴山瑶接着道:“亲则近,疏则远,就是这么个道理。但在社交中,因为各种原因,有些人可能会隐藏起自己一部分情感,这个时候我们就要看他们在人群中的表现。像海萍生日那天,姜淼和王茹楠这对表兄妹,他们虽然是舞伴,但是显然他们并没有认同这种关系。姜淼全程的目光都在于露露身上,而王茹楠在方婷婷给众人合照时身体也是偏向她左侧的刘邦群。”
      “王茹楠我不知道,但姜淼确实是喜欢于露露!”
      “所以咯。不过要判断两个人的关系,单是这一点还不够。你再注意看看唐夫人的衣服,和唐大夫在颜色上是不是搭配的?而唐大夫身上的扣子是不是又和唐夫人的首饰一样都是珍珠?”
      “还真是。”沈海昆走近几步再一看,忍不住感叹。
      “能在配饰上都这么下功夫,关系肯定是比朋友要亲近的。至于唐大夫看起来比较邋遢,只不过是因为他不讲究,又不愿意跟着唐夫人摆弄而已。我想他们的吵嘴应该也又是为着这个,不同的夫妻有不同的相处方法,对于唐大夫来说,唐夫人发牢骚的时候最好就是让她唠叨,他适时给予回应就够了。老夫老妻之间都是了解的,唐夫人只要把话说出来让唐大夫听见了,她也就不会计较这么多了。”
      “嗯,我明白了。那你接着听我第二个答案,那个女孩应该是在等人。”
      吴山瑶挑眉,沈海昆心虚地问:“怎么?我又错了?”
      “不,这次对了。这一题得观察一会儿才能答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有耐心而已,说说你的推测吧。”
      沈海昆摸摸头:“我只是觉得你特意出题,答案不会这么表面,就多看了一会儿而已。我注意到在我看她的时间里,那个女孩子没往画板上涂几笔颜料,眼睛盯着的也不是眼前的景色,而是公园的入口。所以我猜她是在等人。”
      “很好。”吴山瑶夸了一句,又问沈海昆:“那你知道她等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沈海昆摇头。
      吴山瑶道:“我猜她是在等一个男孩子。你看,她画的是西洋画,我上次到美专去过,他们那里的学生为了避免被颜料弄脏衣服,会在作画的时候围上一条围裙。而这个女孩子不但没有拿出围裙,还穿了一件白色印花连衣裙,结合她的行为,我猜她是在等她喜欢的人出现。”
      他们又看了一会儿,可是没有人来,女孩似乎也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看来我的猜测是得不到验证了,现在说说第三个问题吧,这个你应该很清楚了。”吴山瑶摇摇手里的花。
      沈海昆笑笑:“老太太的花篮里只有茶花,不过有红、白、紫三种颜色,红色最多,白色次之,紫色最少。”
      “行,算你过关。”吴山瑶站起来,“原本是想考考你的观察力的,没想到你还直接去找答案了。不过这也说明你有想法、有行动力,最重要的是,你送的花我很喜欢,所以这一题不算你作弊。”
      吴山瑶的笑容刻在沈海昆脑子里,让他回去的一路都甜滋滋的,直到睡前也还是兴奋不已。而另一边,吴山瑶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山茶花,想起沈海昆看向她的那个眼神,则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陈妈从她身后走过,听见她叹气便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我在烦嘛。”
      “你有什么可烦的?”
      “我觉得沈海昆他可能喜欢我。”
      “啥?”陈妈停下手里的活。
      吴山瑶把脸埋进手心,闷闷道:“我说,沈海昆大概是喜欢上我了。”
      陈妈兴奋了:“那他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啊?”吴山瑶觉得她就不该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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