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平意》青棠棠棠

110、第十三章

　　水之遥和山风的合作已经基本敲定，按照郝懿的预估，双方应该在半个月内就能推进到签约环节。Hugo当时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可不知怎的，两周过去，沈修庭始终没有告知她前往上海的相关事宜。而司澄，从几日前他们两个都开始忙各自的工作后，郝懿还没来得及同他多说上几句话。
　　面对屏幕上排列有序的早午晚安，加班了大半个晚上才抽空躲到茶水间的郝懿看看时间，摸不准司澄现在是否有空，纠结半晌还是退出聊天界面，转而拨打了沈修庭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他通常在欢场作乐，按理说最是好找。可郝懿连听了两次忙音都等不到对方回复，她又找了Hugo，找了溪月的负责人Vision，找了自己在溪月的助理Iris，绕了一大圈才从躲去了广州的沈洛那里得知，与她互看不顺眼的Lora和她乐于挑事的表姨吴湘琼搅到了一起，在董事会上极力反对山风和水之遥的合作。
　　Lora即将接手维纳珠宝工作室，对于她来说，上任伊始就失去郝懿年会大秀这个重点项目着实不利于她的发展。虽说Victoria透露公司会给她等分量的项目进行置换，但Lora还是觉得自己被堕了面子——她本有意要同郝懿示好，但对方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若合作的对象是国际上有名的珠宝设计公司她也无话可说，偏生郝懿千挑万选的是一个样样都不如她们维纳的水之遥。不管是从公司还是个人的角度，她都咽不下这口气。
　　吴湘琼在山风没有实权，但她拥有的8%的股权却足够让她在董事会上提出质疑。先时郝懿没走正常程序向沈修庭举荐水之遥，已经落下了暗箱操作的嫌疑，几位作风保守的董事对此颇有微词，如今碰上这一只出头鸟搅事，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地顺水推舟，同意再次商讨此项合作的必要性。

　　郝懿下飞机的时候，已是凌晨。夜间带着凉意的风裹挟着细密的发丝拂过她的面颊，散去了几分广东固有的湿热。机场内，犹如蜂巢一般的孔洞设计，此刻看来更像是要将人吞噬净尽的可怖黑洞。郝懿一路疾行，终于到出口后才有心思联系助理Iris前来寻找自己。
　　却不料，她刚拿出手机，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就明晃晃地闯入眼中。
　　“司……澄？”
　　郝懿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也相信Iris不会写错。她抬头，在茫茫夜色中寻找自己熟悉那个的身影，心中既惊喜又别扭，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到深圳来了。
　　“郝懿，我在你两点钟方向。”
　　司澄在片刻后出现在郝懿的视线里，她挂上电话，站在原地等他向自己跑来。多日不见，司澄看着比当初他们分别那会儿要瘦了一些。她在心里暗笑自己也会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了，施施然向来人伸出手，挽上他的臂弯。“你没告诉我你出差了。”
　　“我就比你早几班飞机抵达。”司澄惊讶于她的动作，可对此却没有半分不适，仿佛这一次再自然不过。细想之下，他们之间的亲近向来都是这般水到渠成。
　　郝懿已经望见了熟悉的车牌，她同他一道向自己的爱车走去，心情愉悦地同司澄开起玩笑：“所以你一直在机场等我？”
　　“那倒没有，”司澄挑眉，“我去了一趟山风，开了一个会，参观了一下山风的展览馆，又到附楼休息了几个小时……”
　　“打住，”郝懿伸出食指轻碰他的嘴唇，在司澄停下后转而牵住他的手倒退着往后走，“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去感受了一下山风餐厅的温馨气氛和附楼地下车库的秩序井然？能把工作行程说得这么清丽脱俗恍若旅游的，也就你一个了。”
　　司澄笑：“现在可以再添上你。”
　　“我可不要。”郝懿摇头，“工作那么枯燥，我才不想用什么溢美之词去夸它。”
　　“那你怎么不好好当个游戏人间的千金大小姐就好？还眼巴巴地给自己揽活？”
　　郝懿慵懒地靠在车窗前，司澄倒也想和她一样并肩靠着，在这舒适的晚风中闲聊一段，但看着她脸上遮掩不住的倦容，他知道即便她愿意，此刻也绝不是个好时机。更何况，他们来日方长。
　　他嘴角莫名的笑意被郝懿收进眼底，她刻意不放开他的手，歪头说道：“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 我这仙女好不容易下一次凡，总归要给自己留个青史。”
　　“嗯，”司澄煞有介事地点头，随后开了车门将人送进副座，“名留青史重要，照顾好身体更重要。我先送你回去，再不好好休息，你的脸上就会先有两个青黑的眼圈了。”
　　郝懿近日为了赶工期连轴转的工作状态司澄是清楚的，所以在签约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和沈修庭一拍即合，都选择将这件事瞒下。但他没料到，郝懿竟然会连夜飞回深圳。司澄叹了口气：“你何必过来？”
　　安全带系好的时候，郝懿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司澄还在她面前，便轻笑：“我巧算到了你在这里。”
　　此刻的她，着实令人心动。
　　他或许该给她一个晚安吻。
　　司澄犹豫，正要靠近，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沈修庭。
　　“接到一一了吗？她饿不饿？我给她打包艇仔粥回去？”
　　一连三个问句问得郝懿头疼，她别过脸，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碗粥功败垂成。司澄一时也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抬步绕向另一边车门，顺带回答沈修庭的问话。等他再回到车里，郝懿再想睡也睡不着了。她问：“既然你来了，那小舅有什么想法？你们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
　　司澄发动车子，解释：“我这次过来，原本是为了补交设计稿的。沈总前段时间就提出让我简单再走一遍流程，我想，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预见了今天这种局面。”
　　“小舅做事一向考虑全面，确定要签约之后，他会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不奇怪。只是这次的波折我想多少和我有些关系。”吴湘琼方面的原因不好细说，郝懿只把针对自己的情况简要同司澄解说了一番，“公司里有一派行事保守讲求规矩的老前辈，因为我前几年年纪还小的时候干过不少败家的荒唐事，所以一直都不喜欢我。后来有了溪月，他们又对小舅默许我这个负责人一年到头不着公司在外办公一事颇有微词，而这两年我时常跟着我妈咪那边的纪录片团队外出做事，连例会也不常亲自到场，更加深了他们对我的不满。这些老前辈们向来希望我被降级限权，只是都被小舅所拦。这次能闹这么一出，除了有人牵头，也是他们想借题发挥，趁机打压我。”
　　她语气闷闷，司澄只当她是为此烦恼，便安慰道：“你放心，虽然沈总只告诉我随机应变，但我们都不会让你受到更大的影响。”
　　“傻瓜，”郝懿哂笑，“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意那个位置。当初是为了打江山我才答应小舅帮忙的，现在他手底下已经培养了一批新人，我就不用再在这个位置上守太久了。不然以他那种资本家的性格，怎么可能放任我到处玩？我在烦恼的是，让你无辜受累了。”
　　“那大可不必。”司澄动容，手指微动。郝懿听清他的话，抬眼正撞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顿时心花怒放。司澄回以一笑，空出来的手放到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累了就先睡会儿，Hugo有告诉我你住在60楼，一会儿我直接送你上去。”

　　山风的附楼功能与浅宇相似，只是因为产业众多，附的楼多了两栋，结构也更多样化。它们以众星拱月般的姿态坐落在六十八层主楼的东、西、北三个方向，各楼相互独立，只有地面通道相连。楼下设有两个喷泉广场，每月变更不同的主题布置，正中间的主楼和北楼之间则是精心设计打造了玻璃花园，供休息也供观赏。
　　郝懿和司澄居住在三栋附楼中最高的北楼，这里共有六十六层，比东、西两楼各高出六层，六十楼以上专供沈吴两家的高层使用。郝懿从地下通道走出，特意绕路带着司澄在玻璃花园里走了一段才返回北楼，这个花园里有太多她设计的小心思，她迫不及待想一一同他分享。
　　“小舅本来想在这几栋楼之间修玻璃栈道的，但我觉得这样就和浅宇撞理念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就撺着他把这片地留下来请Antonio大师设计了个庭院花园，又找来了Tomas Parker和他的团队帮忙布置了这些玻璃装饰。而这些灯光，最开始全部都是由我亲自定点放置的。”
　　“白日争艳，夜晚长明，确实很美。”司澄望着最中间熠熠生辉的方形组合玻璃雕塑，和郝懿牵着他找到的几只掩藏在花丛中的等比彩色陶瓷兔子，依稀有种回到了玻璃博物馆的欣喜。
　　郝懿兴致勃勃：“还不止于此，这个时间段展示的还是《花的圆舞曲》，等两点半以后，这里的灯就会全部熄灭，转换成散布在花圃里的耗电量更小的白色小灯，那时候，这里就是睡梦中最美的《星空》。”
　　她的眼睛，胜过他所见过的最明亮的晚星。司澄在这一刻低头：“我真不知道在这里，应该叫你小爱丽丝好，还是尼莫西妮合适。”
　　“我可以同时是她们，也可以都不是。”郝懿俏皮，“因为我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郝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