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不归》桔乐多

2、当断则断

　　电话响起，是冰冰，小雪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电话就挂断了。薛冰冰是王帆的表妹，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王帆外婆家，那时冰冰还是个初中生，跟在小雪背后，问东问西，一口一个嫂子，直逼的小雪朝王帆身后躲。冰冰喜欢小雪这个嫂子，寒暑假都会在她家待上一段时间，考大学时冰冰执意要来W城，周末没事儿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小雪带带小思君，小雪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姑子，也是真心待冰冰的，冰冰在学校大小事儿几乎都是小雪帮忙处理的，平时做了好吃的都会打电话让冰冰多来，看到好看的小裙子也会买给她，冰冰从老家来学校，无论多晚，小雪都会去车站接她，两人相处的像朋友一样，冰冰有时候会觉得，嫂子比哥还好。林雪芝夫妇便因如此，对这个侄媳妇也是非常满意的。
　　最先发现王帆出轨的，就是冰冰。冰冰周末在梁静住的小区做家教，第一回撞见王帆和梁静手挽手从小区门口出来，冰冰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直觉告诉冰冰，那个男人是她哥没错，冰冰找到小区保安，得知那两人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说男主人不经常在家，但小两口感情很好，对人也很礼貌，两人一起来看房子的时候看到他在扶自行车还帮忙了，搬家过来的时候还发了糖，所以对他们印象还挺深刻的。
　　冰冰当时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回学校的路上，冰冰一直告诉自己，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回到学校，冰冰马上给给小雪打电话，询问王帆的行踪，得知其已出差一个多月的时候，冰冰内心就崩溃了，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冰冰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得求助父母，林雪芝接到女儿的电话，自然是震惊的，王帆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没什么坏心眼，加之小雪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薛中海已然愤怒不已。对电话那端的女儿说：“闺女，你听我说，这件事，你必须得告诉你嫂子。”
　　林雪芝见状，立马抢过电话，关掉免提对女儿说：“冰冰，你听妈妈说，这事儿不能告诉嫂子，别听你爸的，这样儿吧，你好好上你的学，这件事儿我们会看着处理的。”
　　挂掉电话，冰冰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相信爸妈的总是没错的，也就没再过问了。
　　又过了几个星期，冰冰再度遇到两人，王帆手里超市的袋子，梁静挽着他，依偎在他怀里，两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像是刚逛完超市回来，若是一对陌生人，在冰冰眼里，真如那保安所说，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偏偏这人是她哥，小思君的爸爸，冰冰顿时感觉怒火中烧，爸妈难道没告诉嫂子吗？为什么两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手挽着手，冰冰真想马上冲到两人面前，但冰冰清楚，不能如此莽撞，二人败露以后，定会想尽各种对策，若是二人就此了断，届时她就口说无凭了，嫂子那么爱哥，一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但那样对嫂子就太不公平了。于是冰冰拿出手机，拍下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
　　小雪开门就见到气喘吁吁的冰冰，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生了什么，冰冰见到嫂子，眼泪刷的的就流下来，泣不成声的诉说自己撞见哥哥出轨的过程：“嫂子，呜呜呜我….我哥…..我看见我哥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在….在我打工的地方呜呜呜”
　　小雪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不确定她是否听到这样的话，抓着冰冰的肩膀问：“冰冰你说什么呢，什么你哥，你哥出差去了，还没回来呢，你怎么可能见到他。”
　　冰冰就知道，嫂子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的，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照片递给小雪：“嫂子，真的，我哥就在W城，我上个月就看见了，他和这个女的住在我打工的小区。”
　　小雪只觉得天好像塌了，脑子乱成了一团，冰冰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说王帆没有出差，还是王帆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不对，为什么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小雪已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冰冰将手机凑到小雪面前“嫂子，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我说的是真的。”
　　小雪颤抖着接过冰冰的手机，照片里，是那张化成灰她也认识的脸，是她的丈夫，丈夫怀里，是一个女子，被王帆挡着，看不清脸，小雪一下就瘫软在地上。
　　冰冰看到嫂子突然倒下急得哭的更大声了：“嫂子，你怎么了，没事吧，嫂子，嫂子你说话呀。”
　　小雪听到冰冰的呼唤，突然想起女儿还在房间睡觉，立马坐了起来，对冰冰做了噤声的动作，轻声地说：“嘘，冰冰，我没事儿，妹妹在房间里呢，我们小声点，不哭了好吗冰冰。”
　　“嫂子，我知道你难受，也许事情不是那样的呢。”冰冰突然有点后悔，爸妈没有说难道是因为这样吗。
　　小雪捡起手机还给冰冰“冰冰，你告诉我，在哪里？”
　　“嫂子，我..你想做什么？”
　　“冰冰你听我说，嫂子很感激你告诉我，但是嫂子觉得，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哥哥出差去了，可能是提前回来，想给我一个惊喜呢也说不一定，你告诉我，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嗯，我也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嫂子，我把地址发给你微信上。”
　　“好了，冰冰，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学校吧，明天周一你应该有课的吧，不然就留你了”
　　“嗯，嫂子，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
　　“快回去吧，等会儿小思君该醒了，她醒了你可就真走不了了哦。”
　　冰冰这才止住哭声扑哧笑了出来“那我可得赶紧走了”。
　　冰冰走了以后，小雪终于撑不住了，冲到厕所打开水龙头，捂着嘴放声大哭。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小雪实在不知道，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小雪，不是这样的，都是假的，但照片里王帆那宠溺的眼神告诉小雪，是真的。那眼神，和恋爱时王帆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
　　铃声再度响起，小雪接起电话，冰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嫂子，你怎么才接电话呢，你没事儿吧。”
　　“哦，刚才有事儿耽误了，怎么了冰冰。”
　　“嫂子，昨天我回学校以后，就给我妈打电话了，她和我爸已经过来了。”
　　“冰冰怎么和他们也说了，唉”
　　“嫂子，其实我爸妈早就知道了，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嫂子你不会怪我吧，我那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告诉他们的。”
　　小雪心里一惊，原来早就知道了，那会不会王帆爸妈也知道，冰冰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儿，定是林雪芝拦着没让说。
　　“没有怪你冰冰，来了也好，正好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吧。”
　　“说什么清楚，嫂子，你要和我哥离婚吗，那小思君怎么办啊？”
　　冰冰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小雪对她无论如何也埋怨不起来：“冰冰，你好好上学，不能让这些事影响到你。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听话。”
　　“嫂子….”
　　“好了，冰冰，我还有事儿，就不和你说了，你听话乖乖上课。”
　　挂了电话，小雪肚子便咕咕叫起来，小雪这才想起来忙了一上午，还没吃东西呢，小雪有时候挺想不明白的，别人难过的时候，都茶饭不思，自己却是一日三餐一顿都落不下。在附近随便吃了点，看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小雪是有午觉的习惯的，到点就犯困，此时饭店里也没什么人，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小雪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王帆坐在沙滩上，女儿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两人就这么安静的互相依靠着，看着女儿，仿佛时间又回到恋爱的时候。泪水从小雪眼角滑落，梦醒了，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离思君放学还有一会儿，小雪想起后面事情会很多，可能没有机会单独去和吴丽告别了，于是出门打了个车直奔公司去，小雪一走进公司，大家就一群的凑上来：“小雪姐，你怎么了”
　　“好几天没见你了，脸色也不太好，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你一句我一句，办公室一下变得嘈杂起来，小雪挺心酸的，这群孩子，平时对她们挺严厉的，还以为自己挺招人恨的，没想到大家还这么关心她，只好安慰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呀，都回去工作吧，放心吧，好着呢，吴总在吗？”
　　“能不在吗，我们周经理不在，我要是再不来，你看看，这得乱成什么样。”听到吴丽的声音，人群立马就散了。
　　吴丽说着向小雪走过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出去坐会儿吧，就楼下咖啡店，走不远，不会耽误工作的”
　　“就是耽误了也得去呀，走吧”说着就揽着小雪走出去。
　　正是下午茶的时间，咖啡店人太多，两人挑了个窗户边的位置，吴丽和小雪同时开口道“喝什么”说完两人都笑了，这么些年，两人之间其实在工作外并不常联系，但是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小雪觉得用“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形容两人的关系再贴切不过了。
　　吴丽合上菜单，对服务生说道“那就老样子吧，两杯美式，半糖。”说完转过头对小雪问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都不知道怎么说，我自己都是乱的，王帆出差这几个月，其实是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出轨？”“可以这样说吧，两人同居了。”
　　“那你是什么打算？”
　　“离婚，带着女儿离开这里。”
　　“这对我可不是个好消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没有了，你知道我的。”
　　“需要我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肯定又麻烦你的时候的，手里的工作我会抓紧时间做完的。”
　　“不要勉强自己，交给她们做是一样的，累坏了公司可不负责。”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倒下的，那就先这样吧，女儿快放学了。”
　　“去吧，有事就打电话，公司这边不用担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他们，交给我我去做也行，先处理好那对狗男女比较重要。”
　　“撑不住了就给你打电话，那我就先走了”
　　小雪说完就往外走，吴丽看着小雪的背影，想起面试她的时候问她：“S城的？这么远跑来W城，为什么？”
　　小雪惊愕的看着她：“嫁过来的”
　　“一个人嫁这么远？勇气可嘉”
　　“我丈夫值得我跑这么远”
　　那天的小雪，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人见了就心情愉悦。今天的小雪，脸上尽显疲惫和悲伤，让人看了都难过。
　　小雪接了女儿赶到王家时，林雪芝夫妇已经到了，见到小雪，林雪芝目光有些闪躲，小雪觉得有些无奈，还是主动招呼：“姨父，姨什么时候到的呀？妹妹快叫人”
　　“姨奶奶好。”
　　林雪芝瞧着小思君一脸笑意：“哎，好好，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林雪华见着小雪，就把小雪拉进厨房，“雪儿，你叫她姨姨父来的吗？这到底啥事儿啊”
　　“妈，等王帆来了再说吧，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打是打了，你怎么不自己打呀”
　　“饭都好做好了吗？还有什么要弄的，我来吧，妈你去姨和姨父吧。”
　　小雪边说着边把林雪华往外推，林雪华一脸惆怅从厨房出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愣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可这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林雪芝见到姐姐这样儿，只想把事情老老实实说给她，薛中海在一旁瞧着，悄悄对妻子使了个颜色，林雪芝心想，也罢，早该说的，现在说算个啥，还是等那个不争气的回来自己交代吧。
　　小雪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王帆还没回来，一家子已经整整齐齐坐好，诺大的客厅，只有小思君的声音在回荡：“爷爷，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
　　“哦哟，我们乖孙女饿了呀，马上了，爸爸回来就开饭。”
　　王万天敲了敲桌子对林雪华说：“给他打电话，一家子在这儿等他，像话吗”
　　林雪华正准备打电话，敲门声就响了，小思君兴奋的叫着：“是爸爸，我去给爸爸开门。”
　　打开门，只见王帆手里拎了许多东西，小思君扑进王帆怀里：“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王帆揽着女儿进来，看到一桌子的人，显然很吃惊，他没想到，周雪把小姨和姨父都叫来了，王万天刚想开口训他，就见王帆身后跟进来一个女人，空气瞬间凝固了，震惊的薛家夫妇，不明所以的林雪华夫妇，冷漠的周雪，还沉浸在见到爸爸的喜悦中的思君。王帆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姨来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梁静。”
　　梁静接过王帆手里的东西：“叔叔阿姨，这是我给你们买的礼物，不知道姨和姨父在，就只准备了一份。”
　　林雪芝最先反应过来，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我呸，别乱叫，我认识你吗？”
　　“噗”小雪忍不住笑了出来，小雪也是没有想到王帆会这么急着就带梁静回来，不然她是不会把女儿带来的，于是对林雪芝说道：“姨，你带思君进房间去吃吧”。
　　林雪芝端着思君的饭碗把思君带进房间，小雪才重新开口：“既然来了，就坐吧”见林雪华夫妇还在状况外，小雪叫到：“妈，先坐吧，坐下慢慢说。”
　　林雪华完全没弄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小雪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只好先坐下。
　　小雪也坐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爸妈，事情是这样的，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王帆出差这几个月呢，其实都是和这位梁静女士在一起，在嘉保利小区，王帆在那里给她买了一套房子，具体的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清楚，我也不清楚，至于姨父，这些你都知道吧。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呢，就是想一家人坐到一起，商量一下离婚的事情，我也没想到梁静女士会来，不过如果大家都不介意，梁女士你也好意思的话，我也没问题”。
　　王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小雪，这是自进门来，他目光第一次放到小雪身上，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既没哭也没闹，安安静静说完一连串话的女人，是自己那个任性的妻子，进门之前，他一度以为，他早已想好所有的说辞，今天会是他的主场，像是主权受到侵犯的公犬，王帆急得站起来：“我不离婚，我没说过要离婚。”
　　小雪冷笑了一下：“不离婚？那你是打算我们一米八的床要睡三个人吗？还是说你要当三宫六院，每晚翻牌子的皇帝？”
　　话一出口，所有人看着小雪，空气再度安静下来，王帆重重的坐回凳子，面色痛苦，梁静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他，小雪见了只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无比恶心。
　　林雪华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对于眼前的一切，她什么不知道，耳朵里不断传来“离婚”两个字，回头看王万天，情况并不比她好，她又将目光转向薛中海：“中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说什么离婚啊，小雪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快说啊。”
　　薛中海此时感到无比后悔：“都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你说你，你这整的叫啥事儿。”
　　小雪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尽管很残忍，但她不得不说出口：“爸妈，你儿子出轨了，和这个女人，事情就这么简单，事已至此，婚肯定是要离的，女儿我也会带走，这个事情没得商量，就商量一下那套房子吧”
　　其实小雪不是真的想要那套房子，她就是要膈应着她们，让梁静不痛快。
　　王帆彻底懵了，按照他的想法，他把梁静带来，当着父母的面，和她了断，小雪那么信任他，一定会相信他，不再追究，至于梁静，先让她自己待一段时间，等小雪心情平静了，那时候再悄悄联系就可以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雪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竟坚决要离婚。
　　小雪从小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跟着爷爷奶奶，性格懦弱，放在人群中，就是最不起眼的那种孩子，也正因如此小雪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从不会主动对别人提任何要求，小雪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旁人轻易不会察觉小雪的喜怒哀乐，大家都以为，小雪是个没有脾气的烂好人。
　　王帆不一样，王帆见到小雪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姑娘倔得很，两人相识以来，王帆对小雪都是无限包容的，王帆鼓励小雪，要学会表达自己的情绪，要学会拒绝别人。
　　小雪渐渐开始接纳王帆的建议，与人相处逐渐变得大胆，尤其在女儿出生以后，小雪性子有了很大的转变，与其说是变得自信，倒不如说是变得更加坚强。现在的小雪，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了。
　　所以，那晚，小雪躺在床上，一想到照片里王帆看梁静的眼神，小雪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绝无可能了，那时小雪就下定决心离婚，既然离了婚，自己也绝不会再在这里生活，免得日后撞上再恶心到自己，再来，自己本来也不属于这里，若不是因为王帆，自己大概永远不会来到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