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不归》桔乐多

1、爱与不爱，只是一念之间

　　小雪静静的在客厅坐着，打量着四周，精致的布艺沙发，带着蕾丝边的窗帘，随处可见的鲜花，给人一种舒适温馨的感觉，看得出女主人很用心的在打理着这个“家”，小雪不禁想起来，刚结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布置家里的，小思君出生以后，家里就大变样了，一切以女儿的安全为重，凡是对她不利的东西，全都扔到杂物间。
　　桌上摆的照片一下就把小雪从回忆中拉回来，照片里王帆笑的很开心，她很久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了，小雪把相框放回原处坐回沙发上，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房子，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没错，这是她的丈夫买给他的新爱人，也就是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的房子。小雪昨天第一次知道这个房子的存在，也是第一次知道梁静的存在，今天第一次和她见面，有点不堪的是，是在她丈夫的床上。
　　小雪来之前，一直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是真的，自己的丈夫出轨了，还给那个女人买了房子，出差两个月其实都是和她待在一起，那该怎么办？见到那个女人，应该怎么做，打她吗打她的话王帆会帮谁，真的要离婚吗？
　　彼时已是深秋，小雪却大汗淋漓。当她敲开门看到裸着上半身裹着浴巾的丈夫时，她却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王帆惊愕的脸，淡淡的露出一个微笑，笑着问他：“我可以进去吗？方便吗？”
　　王帆显然被吓得不轻，呆站在门口，小雪轻轻的把门关上问到：“她在里面吧，你先进去和她打声招呼，把衣服穿好出来吧，我们聊聊”，边说着边把包放下坐在沙发上，一点不给王帆说话的机会。
　　梁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帆，谁啊，外卖到了吗？”王帆朝里望了一眼却没有开口，小雪突然开口道：“你好，我是周雪，我可以进来吗？”说着往里走，王帆见状，有点慌了，挡在小雪面前说道：“小雪，你别进去。”小雪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答案，如果今天在这里动手打梁静，王帆是向着她的了，于是她笑了笑拨开了他的手继续往里走：“没事，老公，我就进去和她打声招呼，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呀。”
　　和小雪想象的不太一样，梁静很淡定的躺在床上，被单遮掩着身子，但仍然可以看出她身形姣好，肤色白皙，没有化妆，却容光焕发，睁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招呼小雪：“你好，要不你先去外面坐一会儿吧，我起来收拾一下。”小雪轻轻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开口道：“好的”便转身往外走，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屋里断断续续传来说话声，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小雪也不想刻意去听，她看了一下手机，小思君马上要放学了，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于是她再次走向那个卧室，敲门问道：“不好意思，我女儿快放学了，我还得去接她，你们能稍微快一点吗？”王帆这才把门打开，梁静越过他先走了出来，立马摆出了女主人的姿态，去倒水，招呼小雪坐，王帆跟在她身后。
　　小雪也跟了过去，没有坐下对着梁静说：“你不用忙活了，我就不坐了，我们谈谈，把事情处理一下，我还赶着去接孩子呢”。
　　梁静端着水杯走过来，王帆还是愣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梁静踹了他一脚：“傻站着干嘛，坐下”他才慢吞吞的坐下去。
　　小雪从认识王帆，到谈恋爱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么窝囊的样子，在家里，他就是自己和女儿的大树。
　　想到这儿，小雪心里开始着急了，她怕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校门口站着，于是开口道：“具体的细节什么的，我就不问了，你们的故事我也不想知道，事情已经发生，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再去追究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来解决事情，就只说以后的事情了，有两个事情，首先和王帆说吧，你这边看一下，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具体商量一下离婚的事情，今天实在太匆忙了，离婚协议也没有准备好，等到时候把爸妈都叫过来，我们坐在一起再签吧”
　　王帆听到离婚两个字，头猛地抬起来：“我不离婚。”
　　这是今天他说的第一句话，小雪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被他打断，眼光转向梁静，继续说道：“接着说一下你吧，嗯，这套房子呢，据我所知，好像是写的你的名字，可是这些年呢，我和王帆并没有分开核算经济，所以这房子呢，是有我的一部分的，这个就到时候等我和律师商量一下再说吧。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们也商量一下吧，我就先走了。”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王帆也跟着起来：“老婆我和你一起去接女儿。”
　　小雪听到老婆这两个字，突然觉得一阵儿恶心，忍不住作呕，连忙摆手把门关上朝电梯冲过去，可偏偏电梯还停留在一楼，小雪觉得自己马上要吐出来了，连忙朝消防通道跑去，小雪捂着嘴，一口气跑下楼。
　　走出小区门口，小雪才冷静下来，鼻头酸酸的，可是眼泪却也掉不下来，小雪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学校时正好到放学的点，学生们蜂拥而出，小思君是不愿意和这么多人一起挤出来的，每天都是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出来，小雪以前上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小雪害怕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小雪很担心女儿是否不太合群，每周都会和小思君进行一次秘密交流会，女儿才7岁，心里想法却很多，在读书这方面，小雪从不限制她，只要静下心阅读，看什么都可以，小思君就不喜欢儿童读物，经常会翻她的书，尽管她看不懂，甚至不认识字，也许正因如此，小思君显得和同龄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好在小雪明白，她只是更懂事一些，并没有性格障碍，不知道父母离异，对她来说，会不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是小雪最担心的问题，也是无数在离婚边缘徘徊的夫妻共同的难题。可是小雪心里清楚，自己绝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哪怕是女儿，与其让她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里长大，不如让她早些接受事实。
　　小思君看到妈妈，加快了脚步，小雪也看到女儿，早早就张开双手，这是母女俩的小小仪式，每次分别后见面都要一个大大的拥抱。：“妹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哦，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吗”
　　“今天西西老师让我上台朗诵课文，大家都说我表现得很好呀。妈妈，我以后当一个主持人吧”
　　“好呀，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啦”
　　“现在签名不要钱哦妈妈”说完两人都哈哈笑了。
　　“妹妹想不想奶奶呀，我们今天去奶奶家吧，还记得奶奶喜欢吃什么吗我们给奶奶买点，”“葡萄”，“对啦，我们小君君真聪明”“妈妈，我都是小学生了，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哈哈哈哈，对，你是小学生，妈妈是幼儿园的。”“爸爸不老说你像个孩子吗”小雪脸色瞬间变化了，但是马上就恢复过来“爸爸是坏蛋，他说的话不能相信。”
　　两人到的时候，林雪华正在做饭，王万天在阳台上晾衣服，听到孙女叫的呼唤，两人就不约而同冲过来，虽然住在一个城市，可是小雪觉得老两口太宠她了，也就只有周末会带着孙女过来，可把老两口给想坏了，一时竟也没想起来过问儿子。
　　小雪见公婆和女儿玩的不亦乐乎，把包放下就往厨房去了，婆婆不知道小雪过来，蒸了馒头，小雪是南方人，偶尔吃两个馒头当早点还可以，天天儿顿顿吃馒头可是不行的，刚嫁过来的时候，婆婆每次都会给小雪单独蒸米饭，可是时间久了，小雪实在也不好意思让婆婆这么麻烦，开始学着吃馒头，吃了几年，竟然也就习惯了。
　　有时候，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小雪曾经看过一本小说叫《长相思》，里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不应该惯着我，如果我习惯了，你离开了，那我怎么办？”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小雪嫁给了王帆。
　　那时候小雪刚毕业，初入社会，一下子还不适应从学生到一个大人的转变，小雪性格懦弱，在单位总是被欺压，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王帆就是这时候走进小雪的生活。这世上很多相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如果不是在那时候，小雪和王帆会是这世上最不相干的两种人。早些，学生时代的小雪喜欢高高帅帅的热爱篮球的阳光大男孩，晚些，小雪可能喜欢成熟稳重，不善花言巧语的，偏偏就因为在小雪最需要的时候，他出现了，尽管他并不是小雪的理想型，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小雪一点一点打开心扉，慢慢习惯去依靠他，小雪以为，她和王帆之间的差距，是爱情可以掩盖的。
　　两人第一次过情人节的时候，小雪从S城赶到W城，那是小雪第一次来W城，抵达时已是黄昏时分，小雪最期待的是大海，匆匆吃完晚饭王帆便带小雪来到了海边，小雪将这句话问王帆，他沉默片刻说：“我刚才认真的思考了几分钟，如果你习惯了，那我想我也习惯惯着你了，应该是我担心你离开我了。”小雪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小雪，我离不开你，两人坐在沙滩上，海风吹得小雪打冷噤，王帆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两人在大海面前接吻，小雪从那时就在心里暗下决心，要嫁给这个男人。
　　“小雪，小雪，怎么了，这孩子，想啥呢”
　　林雪华的声音把小雪唤醒：“啊，妈，怎么了”
　　“看看馒头蒸好了没，我们小君君都饿坏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呀，妈，你们就是太惯着她了，好啦，你先出去吧，我马上端出来”
　　吃完饭两人便准备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小雪叫住林雪华“妈，有件事儿……唉，算了，以后再说吧”。
　　送走母女俩，林雪华才对王万天说道：“今天这孩子怪怪的，王帆这孩子也是，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呀”“没有吧，人孩子不是出差去了么，孩子们的事情你少掺和”“唉……”林雪华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雪以为，此时王帆可能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却没想，打开门还是乌黑的一片，小雪突然发觉，今天的王帆，是如此的陌生，变成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或许，是自己的问题吗，自己也许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把小思君哄睡，已经快11点了，门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小雪不想再等了，进去洗漱。
　　洗完澡还要洗衣服，拖地，白天要上班，这些事只能在晚上做，刚结婚的时候，这些事都是王帆做的，他说讨媳妇儿又不是找保姆，可是慢慢的他就以工作太累的理由推到了小雪身上，想着他确实累，小雪也未曾说过什么，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应该是去给梁静当保姆了吧。
　　晾完最后一件衣服，小雪站在阳台上，秋风袭人，小雪最喜欢秋天，没有夏天的燥热，没有寒冬的凛冽，现在小雪只觉得阵阵凉意。欢喜的时候，怎样都是喜欢的，不爱了，过往就会变成寒风，一阵一阵刮在心上，爱的有多深，来的就有多猛烈。多么讽刺，今天之前，小雪是那么深爱着王帆，爱慕他的温柔体贴，欣赏他的担当和胸怀、孝顺、善良、上进，可是为什么现在，小雪只要一想到王帆，脑海里只有他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真讽刺。
　　“啊切”一个喷嚏打断了小雪的思绪，小雪明白，自己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他没来，就这样继续等下去，是见不到他了，还是得自己去找他，事情既已如此，离婚是必然的，对于女儿，自己是绝对不会让步的。临睡前，小雪给吴丽发了条短信：请假一周，我要离婚了，对了，也可能会辞职。
　　吴丽是小雪的直属上司，审计部的部门经理，对小雪来说，亦师亦友，当初面试小雪的时候，她就问了小雪一个问题，就直接给小雪办理了入职，她对这个姑娘一见如故，她明白，小雪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眼睛里透出来的那股干劲，仿佛让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因此她出于私心，问了她为何从遥远的W城来到S城。入职以后，吴丽对小雪都是包容的，薪资待遇方面都是最好的，小雪也没有辜负她的知遇之恩，在公司的这几年，负责的项目都完成的相当出色。小雪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要说真要离开，最不舍得也就只有吴丽了。
　　早上把女儿送去学校，小雪给昨天联系的律师打电话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见面，时间还早小雪打开电脑，手里还有几个报告还没完成，既然要辞职，这些工作肯定是要尽快结束的，吴姐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也不能给她添麻烦。正写着报告，眼前一黑，李律师已经到了：“周女士，你好。”
　　说着便向小雪伸出手，小雪象征性的伸出手握了一下：“你好，李律师，要喝-”
　　话还没问完，就被李律师就开口道“额，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情况呢在电话里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丈夫出轨，为小三买了一套房子对吧。”
　　小雪有些尴尬，但是又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都要仰仗他，便也迅速调整好自己：“是这样的，我和我的丈夫并没有分开核算经济，所以买房子的钱应该也是有我的一部分的，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们一起买的，房子我是不会要的，因为我会离开这里，本来我也不属于这里。”
　　李律师显然并不想听小雪作额外的解释：“那么，女士，你的需求是什么呢，或者说，你需要我为你解决的是什么。”
　　“女儿，我要我的女儿，当然，房子我不要，但是属于我的财产 ，我要拿走，你懂我的意思吗？李律师？”
　　“额，你的职业是什么，收入如何，你刚才提到会离开，也就是说你要带着女儿离开，要去到哪里，去的地方有无固定居住场所，最后，作为无过错方，你是有权请求损害赔偿的，你希望从你丈夫那里拿到多少赔偿。”
　　“我在会计师事务所做项目经理，收入方面大可不必担心，我完全可以养活我的女儿，至于赔偿，暂时不考虑吧，我只想要属于我的。”
　　“好的，周女士，基本的情况大概了解了，建议你这边可以先和你的丈夫协商，因为目前为止，你所说的都是你的想法，如果可以通过协商解决，完全不用走到这一步。”
　　“好的，李律师，我知道了，谢谢你，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后面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再联系你吧。”
　　还是得找王帆，想来自己太天真，无论如何，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怎会妄想自己一个人就把事情解决了，既然自己等不来王帆，那就只能告知二老了。小雪看着手机上“妈妈”两个字，迟迟不能按下拨号，要如何开口呢，直接说明是否对她太残忍，虽说两老身体还算健康，可也毕竟上了年纪，要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卦，急出毛病怎么办。
　　电话接通，林雪华有些诧异：“小雪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没在公司吗”
　　“妈，我请假了今天，有点事要和你们商量，你给王帆打个电话让他过去吃晚饭吧，我接了思君也过来。”
　　“王帆回来了吗？怎么没听他说呀，那我现在出去买点菜。”
　　“不用了麻烦了妈，随便弄点就好了。”“行行行，你快去忙吧，我自己看着整。”
　　电话挂断，小雪心里的石头又沉了，昨天从那个地方出来，小雪满脑子都是离婚这个念头，却从未想到，这个婚，可不是那么容易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