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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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叶长卿小怠片刻，醒时入目的不是国师塔的雕梁画栋，一时竟有些晃神。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太极宫的厢房，隔壁便是燕安乐的住处。
她起身随手理了理衣衫，拉开门踏入光里。
春日的光已经有些热了，春泥守在不远处正背对着光正趴在木桌上休息，穿着同一制式的道袍暖洋洋地看着有些惬意。
叶长卿没去打扰她，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一处院落极其安静，应当是无人在此。
她给春泥留了张纸条，便拢了拢衣服准备散散心。
这种阳光洒下的热度于她而言刚好，只是风还有些冷，外袍比较薄，当凉风袭来，她不免地瑟缩了一下。
他们住在太极宫东北处的偏院，这里向来是划分给皇族的地方，位置偏高，在一处凸起的小丘上，侧面便是高耸入云的坐忘峰，山顶的雪终年不化，山岚笼罩。据说在冬日，这里更是宛若仙境。
往下看便能将整个太极宫一览无余，中间是三清殿，供奉着玉清、上清、太清三清境；前临太极广场，后靠坐忘山峰；仰观云兴霞蔚，俯瞰天地本源；殿宇宏丽，碧瓦朱檐；周围环境清幽，古树葱茏，步步是景。
亭台楼阁布局有致，飞檐翘角，从高处看去，乱中有序，隐隐成八卦状分布，令人深陷其中。
叶长卿不由得喃喃，“师父，原来道观真如你所说般。”
她步行下山，同偶遇匆匆而过的道士们相互.点头，而后擦肩而过。
门楼上书狂飞凤舞的“太极宫”三字，下方提“道果”二字。
春日花开繁茂，以园林为局，侧方又有假山六角凉亭，曲径通幽。
叶长卿轻嗅，好似闻到了淡淡的青木香，又有飘渺雾气随风而起。
三清殿内的三清像高大威武，神态安祥超凡，色彩鲜艳，富丽又不失古朴。殿前院中摆放着一鼎鎏金铜鼎炉，造型浑厚，周身雕铸着精美的云龙图，而侧又有祥云仙鹤。
殿内传来了悠悠低沉的诵经声，香炉之上烟雾袅袅，燕安乐端坐在蒲团上，脖颈微低，垂目听经。
叶长卿指尖捻着一支落在地上的花，指腹轻柔地抚摸柔软的花瓣。
隔着朦胧与清淡的香，记忆渐渐飘远。
叶长卿自小与老道士云游，她不知他道号，自然也不知名字。
记忆中，八岁前是同老道士一起的，八岁后才进了皇城。
老道士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清静经》，念些什么“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太久未见，她有些记不起对方的模样，连声音都好像模糊了。
一身青色长衫，道袍破烂洗的发白，补丁打了数个，花花绿绿一片，还都是他自己缝的。纵然如此，他却一点儿也不吝啬钱给叶长卿买吃的。
他们走访过数家，从南方走到北边；吃过苦，露过营，顶着狂风暴雨寻了处破旧的道观，老道士怀中揣着四个馒头，分了她两个，自己吃一个，宁可吃不饱也还要上供一个。
燕国崇尚道教，先帝在后来病时更是求过长生，手下收揽了数十名道士，不过在燕安乐上位后统统遣散了——她本人大发慈悲道：刚继位不宜杀生。
“燕国皇宫只要一名国师就够了，剩下的哪来哪儿去，既然追求天地自然之理，那自然也不该求什么长生罢？”燕安乐原话。
叶长卿靠在数米高的石碑背光处缓缓滑落，环臂抱住双膝。
眼前碧空如洗，道观内络绎不绝。有人请香跪拜，不知求了什么；有人点灯祈福，投下大笔碎银。
……
“不许叫我师父。”老道士手中捏着一串糖葫芦，低声威胁，“早就说了无数次，你是我捡来的，勉强供你一口饭，等之后我就会把你找个人家托付了，到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叶长卿黑白分明溜圆的眼跟着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转，“师父给我！”
老道士叹了口气，抬手将糖葫芦在她眼前乱晃，就是不给够着，“说了不许叫了！我才不会教你什么。”
“噢。”女孩垂下眼有些失落，却当真乖乖地不要了，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往前走，视线却频繁转过来盯着糖葫芦看。
随后，
——嘭。
她捂着头还没抬眼看，就弯腰乖乖同被撞到的大人道歉，“对不起。”
男人哈哈笑了声，“没关系，小姑娘好有礼貌呀。”
女孩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老道士，一溜烟躲在了老道士身后。
男人又笑了，问老道士，“是道长您家的孩子？”
“不是，路上捡的。”老道士把人提溜出来，糖葫芦塞进她手里，“看着可怜，就收养了。”
“这是我师父。”女孩一口咬碎糖衣，含含糊糊介绍，“您要算命吗，师父算得可准了。”
下一瞬头顶就挨了一记，头顶的老道士骂骂咧咧，“你小子。”
后来还是给男人算了一卦，说家中近期会有变故，破后而立，只要熬过去这个槛，来年会更好。
男人将信将疑，给了几文铜钱。
吃不起饭时，老道士会寻一处地，从布包里摸出跟了他数年的卦布，摆上吃饭的家当，然后一个人没来。
他却不以为意，说等的便是有缘人。
后来他们一路往北，中途又碰见了男人。
男人如今换了个装束，穿着比往日好上不少，样子稍显颓废，但意气风发。
两方人马互相驻足，男人在见到这两人后，不知为何忽然掉了声泪俱下，原地跪下三磕头行了大礼，“道长，谢谢您。”
男人家搬迁到这，儿子中了功名，去年儿子被诬陷险些被误杀了，结果一场误会还未解决，妻子又病了。上面八十老母一日出门，被台阶绊倒直接去了。
男人的天立刻就垮下来了，成日黑云笼罩，险些撑不过去。可后来妻子病缓慢恢复，儿子功成名就，他也得到了推举从一个偏僻的小村搬到了这里成了县令。
老道士摆摆手，推拒了对方的邀请，领着她继续往北去。
“你有一个任务。”他有时会说，“你命格极贵，生来不凡，需韬光养晦数年，待到二十而立，方可拨云见日。”
“中，不遇虎头人一唤，全家谁保汝重欢。”老道士揉了把她的脑袋，而后在河边拔了点野菜煮了一锅汤。
“什么意思啊师父。”小叶长卿扒在对方弯腰收拾东西的背上，问。
“意思是说——任何事都可能是先苦后甜，但不能因此放弃，如果遇到贵人，不要把对方拒之门外。懂没懂啦？”他顺着河流洗锅的手顿了顿，“你的人生会发生转变，你不会一直与我一起吃些野菜白馒头，你生来就该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老道士刀子嘴豆腐心，说了把她丢给人家，结果丢了三年没丢出去，不仅如此，还传了不少毕生所学给她，“虽然你我没有师徒缘，但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师父。”
“长卿，我们要去最大最繁华的地方了。那里叫皇城，人人镶金戴玉，四处金碧辉煌。”老道士摸着她的头，笑道，“你不用在冬日挨冻，也不用刻意去讨好别人。”
“师父？”
“那会是你的家。”
……
“可是师父，我离不开皇宫，也不快乐。”她将脸埋进双臂，放任自己沉溺过去。
“国师大人在这儿做什么。”
风华绝代，此间最贵的贵人站在石碑一侧。
叶长卿听到这熟悉的能直接翻白眼的声音，抬起眼，就见陛下光彩夺目，乌发随风而起，道袍翻卷，唇角处还微挂着笑。
“国师大约是喜欢这般大的石碑？若是大人喜欢，回头孤让人在国师塔前建一座。”她顿了顿，“不如刻上，国色天姿、才貌双全，燕国国师叶长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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