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寐》洲周舟

3、第 3 章

　　“许莫，去楼梯旁站着，今天不说出自己错哪了就别吃饭了。”
　　莫旭升一回来就脸色不对，沈云珍匆匆从厨房出来，随意在围裙上擦了下，“怎么回事，一回来就这么大火气，”沈云珍看了看腕上的表，“怎么晚回来这么久？”。
　　“你自己去问她，你说她妈妈小时候那么懂事，从没捅过篓子，”莫旭升坐在门边一边换鞋子，嘴里还不停念叨，“莫莫，送你去跆拳道是为了让你身体好一点，不是去打架的。”
　　沈云珍听莫旭升这么一说，狠狠揪了一把莫旭升的胳膊。
　　“好孩子，你打架了？”沈云珍一脸不可思议，忙问了一句，看着许莫赤着脚站在窗边，一动不动，明显可以感觉到她正在用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的肉，左手死死抠着右手的中指。她拎着许莫的拖鞋，放在地上示意许莫穿上。
　　“莫莫，别咬了，来跟外婆说说，怎么了？怎么打架了。”沈云珍把许莫身子板过来，许莫只是一直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看着沈云珍。
　　许莫什么也不想说，越想越委屈，下午午觉起来，小朋友们都一起跑出去做操，许莫上了个厕所，跑在了最后面，恰巧同班的杨华欣子也要出门，许莫本来想说让她一下，谁知杨华欣子一把撞到许莫的肩膀，也没说声对不起，反倒还推了许莫一把，末了来了一句，“孤儿。”
　　许莫一下子就火了，猛拉住杨华欣子的胳膊，“道歉，听到没有，道歉！”，杨华欣子试图扳开许莫攥着的手指头，“略略略，没人要的小孩，我妈妈说了，你不招人喜欢，所以你爸妈不要你。”
　　当老师们赶到教室的时候，许莫正拽着杨华欣子长长的麻花辫，许莫的衣领也被她拽到变形了，看见老师来了，许莫吓得一松手，杨华欣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来白皙的皮肤变成了粉白色，原本就带着自来卷的的头发，松散之后更加像是金毛狮王一般，一边哭一边冲老师大喊，“小林老师，许莫她打我，是她先动手打我的，”许莫手里还攥着杨华欣子粉红色的发圈，“老师，她拿我的发圈，她偷我的发圈，那是我妈妈买给我的！”杨华欣子越哭越凶，刹也刹不住。
　　许莫看着坐在地上的杨华欣子，明明没有的事情，却被她描述地很真切，许莫扬起手臂，把发圈扔到她面前，“撒谎精，活该，”小林老师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许莫，先去教室站着，待会跟老师说清楚。”
　　“说说吧，怎么会打杨华欣子？老师觉得许莫一直都是个很乖的女孩，怎么会打架呢？”小林老师盯着面前的许莫，也看不出来许莫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直盯着地板发呆，反倒是一旁的杨华欣子一直在一抽一抽委屈巴巴看着自己。
　　眼看从许莫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林霖刚想开口问杨华欣子。
　　“她出门的时候推了我一把，”许莫呆呆得抬起头来，“我走在前面的，她抢我位置。”
　　“老师，我先要出门的，是她想要抢我的位置，老师，都是她的错！”杨华欣子好似生怕老师看不见她，又拉尖了嗓子开始大叫，“老师，真的，她撒谎！”
　　许莫盯着杨华欣子蓬乱的头发，哭得太厉害了，有几措毛还进了嘴巴里，和着不知是鼻涕还是口水的粘稠物，好恶心。
　　“许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林霖被杨华欣子叫得有点受不，很少有这样遇见事情那么淡定的小孩子，就算不是杨华欣子那么过激的态度，也不应该是许莫那么淡定的表现啊。
　　“我走在她前面，是她抢我的位置，也是她先推的我，我让她道歉她不，所以我就打她了。” 许莫只是吧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将孤儿的那件事情说出口，对于六岁的许莫来说，没有父母，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这件事情，逐渐在脑海中清晰，慢慢成了一种禁忌，谁都不可以碰，谁都不予许提，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是这样的么，杨华欣子？”林霖这才开始问杨华欣子。
　　此时杨华欣子盯着地，抠着手里的橡皮筋，把上面的小兔子扭来扭去，半天没有说话。
　　“是这样么？”林霖又问了一遍，杨华欣子才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那看来很清楚了，放学的时候让家长都留一下哦，犯事情还是要和家长说一声的哦。”

　　“莫莫，舅舅回来喽！”莫迪还在门口就冲里面大喊，高一寄宿一个月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许莫了，“妈~~清池家里没饭吃。”
　　“李阿姨已经打过电话了，把车停进来洗洗手吃饭。”下午李雯就给沈云珍打过电话，夫妻两个都要出差，周末许清池的饭都包在他们家。
　　“妈，诺，给你带的礼物。”莫迪笑嘻嘻把手里一大个黑包交给沈云珍，“臭小子，又带臭衣服回来，你看过李阿姨要洗衣服么？”
　　“妈，两件大衣，您别跟我说什么清池不带衣服回家，他是在学校洗衣房洗过了的。”莫迪一边换鞋子一边冲里屋望，“莫莫呢，莫莫今天怎么没跑出来看舅舅啊!”
　　许清池朝楼梯口努努嘴，“站那呢，不会犯什么错了吧，跟你小时候犯事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牲口，你捶我干什么。”许清池揉着自己的肩膀，又一拳砸了回去。
　　“你以为是我们两个，一天到晚净干些有的没的？莫莫你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什么样你不知道？”莫迪看着窗边站着的许莫，小小的让人心疼，旁边坐着的索索看着都要比许莫大。
　　“上次她这么被罚好像是去年把我家没熟的无花果给摘了，这次不会是跑你家摘你家的了吧？”莫迪回想起半年前，许莫跟邻居家那个姓苏的小子一起，把整个院子里刚长出来的无花果给摘了，事后被罚站了一下午。
　　“牲口，你能不能对得起你的智商一点，这个天无花果叶子都没有。”许清池总怀疑莫迪的智商只有学习的时候有用，其余全是在流浪。
　　“跟别人打架了，明天我还要买点东西跟别人去赔不是。”沈云珍看着两人低低咕咕的，“清池这两天住我们家哦，那这几天阿姨还是做你爱吃的啊。”两个人到了高中似乎又窜高个子了，许清池看着又瘦了不少，宽大的妮子校服松松垮垮的。
　　“两个小子，看着又长高了，过来量一量，”莫旭升拿着份报纸示意两个人过去，这好似变成了一种习惯，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量身高。
　　“清池，待会多吃点，那么瘦，183了，比小许都高了吧。”莫旭升拍拍许清池的肩，转头又叫了声，“莫迪，你可以考虑少吃一点了反正吃了也没什么用。”
　　“爸，你什么意思嘛，我吃就没用了？我跟清池一样重就是矮了2厘米，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消瘦体制好吧。”每次和许清池呆在一起仿佛老莫同志总是偏向于清池，老莫讲过，特别欣赏许清池那骨子老干部的沉稳。其实在莫迪看来，就只是长辈前的假正经。
　　“咋，滴滴你不服气？以后早上的奶全是你的。”
　　“你滚，不爱喝奶居然还长个子，太对得起你了。”
　　“一回来就吵吵，过来端菜，清池你太瘦了，给的奶要喝，不然以后就别来我家吃饭。”沈云珍端着一大碗排骨汤出来，一听说许清池不爱喝奶就急了。
　　“阿姨，知道啦，一定喝。”许清池从沈云珍手里端过汤，向沈云珍做出一个超大的微笑，“天天就只知道忽悠我。”
　　莫迪蹲着着看许莫，小姑娘就一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也不看莫迪，“莫莫，打架了，赢了没？” 莫迪一张口就问这个，搞得许莫也忍不住盯着莫迪看，“舅舅不生气么？我打架了。”许莫没有想到莫迪一开口就问这个，“因为舅舅知道，没人惹莫莫，莫莫是不会和别人打架的，是不是？走，去吃饭。”莫迪把许莫抱起来，径直走向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