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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独坐幽篁里 ...
武偲裳回了宫,觉得被衣服拖的重热了,要差人给她更衣。沈静女顺势便拎着衣裳的双肩帮她脱下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如是姑娘怎么从昨晚就不见了踪影。
“她出宫给咱们买点心去了,得等头一遭。现在还没回来是有些奇怪,估计是在外边贪玩吧。”
“娘娘心这么大,放一个宫里的姑娘自己就出去了,还过夜。”
“别吓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吧。”
信芳领人端了净手的草料进来,沈静女用茉莉粉在搓着手,武偲裳用薄荷。
“我爱操心,姑娘也不是傻子,就是在外边玩儿呢吧。”
俩人净了手后便开始喝茶。武偲裳打开一知是六安瓜片,就放下了。还是信芳说有大红袍,滇西总督送来的,武偲裳才点点头还挺满意。
信芳便传唤端大红袍进来,一眨眼还以为自己唤得动德加的徒弟李禄,只见他笑眯眯地过来,自己也得笑眯眯地请他进殿。
“陛下这是,又差人请娘娘喝补品了?”沈雪朝对武偲裳嘟囔着。
李禄给两人打千请安,挥手让人端着三个屉子上前,逐一打开介绍道: “知道二位娘娘在喝茶,小的特地来送点心来着。这些都是热乎的刚出笼的,马蹄粉蒸圆子,这道是…是萝卜糕,还有这道,干蒸蟹黄烧卖。”
信芳给武偲裳重新上茶,见这三屉子点心的模样连着称呼都陌生得很。眼前皇后突然大口吸了一气,猛地敲了一下桌子,话咬着牙挤出来:
“如是呢,哪去了。”
殿里人都被乍了一下。
李禄倒也知道立刻望向沈静女求助。
“啊,如是呢,是同娘娘一起在月台里被搭救下的姑娘,原来叫阿珠的,现在在娘娘跟前儿服侍呢。她出宫去帮娘娘买点心,现在还没回来。不过,本宫猜,买的恐怕就是公公端着的这些吧。”
此时撞进来一个人,不正就是那现在被认作“失踪”的如是丫头。她拨开一堆人,大声赔罪着说回来没见着娘娘,躲懒午觉睡过了头。
“奴婢难为禄公公了,托您带回来的东西还蒸了送过来。是奴婢回得不明白,惹娘娘动气,奴婢犯了大罪。”
李禄就坡下驴,敢忙呵呵地怪嗔如是: “是啊,丫头,娘娘动气伤了身体,你我脑袋都不保啊。”
如是又磕头赔不是,抬眼见武偲裳眼里已是只有些无奈,便腆腆地也回她一笑,对方便又复气恼抿着嘴唇。
武偲裳再开口,语调明显已经是宽解下了,多少让人松口气,
“真是麻烦公公了,小桌矮子松下摆着一盒金瓜子,拿去喝口茶吧。”
“奴才谢娘娘恩泽。”
李禄末了揣着盒金瓜子,作揖都退到了殿门口,才回身而去。
如是起身帮娘娘布菜。她爱出手汗,刚刚起她从脖颈一路到背里衣快湿透。现在拿着实心的辟毒筷夹东西,颤颤巍巍。信芳接过了筷子,让她仔细地退到皇后那站着就行。
武偲裳看如是的步子很软绵,胳膊的摆动也不大受控制。单起身行走额头上又迫切地渗出了新汗。凭她又不会因为刚刚跪了一小会儿就成这幅德行。眼神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
如是确是昨晚上宫门下钥前就出去了。她在西市二条街那家“炊心斋”附近下了一个旅店。银子管够,如是便吩咐那个伙计要最好的客房,安静点的。
上楼时她问小二生意不好吗,小二说还凑合。
结果她一踏进那西北厢房,只能束手就擒——一个寒颤,她便知自己撞到了一阵千机引。
那东西毫不含糊丝丝嵌入进了她肌理,迅速只见牵引上已渗上她的血珠,饱满几欲滴落。网上的飞蛾,挣扎即是沦陷。如是只得将呼吸拉得微弱近乎消失以缓解剐痛。昏暗的光线配上寂静的厢房,疲倦又不由自主地爬上她的脚尖,可她若是睡去,便是剥下一层皮的死相。
如是第一次见识这千机引阵,是从一本名《涂门无常》,记录各种前人秘器暗杀的怪志之书看来的。她最迷其中一篇《柳声怨》,大概就是柳娘这个姑娘从青葱少女等待嫁娶,到家门遭到污蔑被卖为娼的复仇故事。柳娘带出她仇人的色心,引他上钩,在闺房里用情香配合千机引将那人折磨得形容俱脱。反观她自己身躯里早已被多年的悲痛绞空,肝肠寸断,柳娘也在那朝日升起时奄奄一息至殒灭。
她反复读了好多遍,这是全书唯一篇姑娘家创造秘术杀人的故事。如是坚信这种秘术存在并且传到了某人手上,但是她不敢打听,一次终于没忍住问了见识多的西悬“西无量”。西悬只说并不太明白她的描述,让她把书交出来看,她从自己的妆屉里抽出来给他,西悬一拿到便烧了,他告诫如是多读正经术书,这种没有解道的秘术如同摸黑绣花,迟早扎了自己。
直到她随着自己舅舅一行人出去见世面,跟西悬行到岭南客家聚集地。西悬单独领着她,说是和交镖的人价钱要谈一谈。等着对方露面时,西悬令她不要走动。那天,他当着如是的面正是用千机引解决了那位价钱谈不拢的客人。
他说,
“这东西甚是诡毒,与你学的药理不合,从今往后不能再想着了。”
远在山上的青卢后来知道这事动怒了,下山来讨洛阳平给他徒弟的罚,弟子在外行驶邪术是不敬的行为。如是只是山庄药铺掌事的侄女,功夫是舅舅厄齐纳申教了安身立命用的,镖局是道姑青卢,和两个师弟洛阳平,百里凹的经营。青卢便是叶娴长公主,原来带着个小女童子传道授业终日闭关,不问琐事,渐渐她那小女童子也想到同山庄里掌门学艺,青卢便过节下山同小辈吃顿便饭就回去。
西悬的良配是青卢的女儿东琅。东琅命里阴邪最擅秘器,最终自己也是折在了这上面。恐怕也是因此才犯了青卢的大忌。西悬是个钮结,若想事情搭在一起,就不得缺了他。
这些年,从厄音珠到阿云珠再成为如是,终于等来了这遭,落到自己头上成了要命的,她此刻却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甘愿。
只是她想西悬既然有意断了自己,又何必在吐蕃为她日后苟活操持呢。或许她那时一心求死并不值得,而现在她才有死亡有亲者痛,仇者快的效果。
如是确实觉得自己现在却要死了很可惜,怕死的胆惧,成了满脸凝在下巴尖的泪水,落在地上闷出了声响,她才听到自己在啜泣。
有男声传来,却不是她想的西悬。
“别哭了。”
火星从她身后飞出,擦亮了烛心。
“是谁,到底是谁!”
“不要哭了,不要喧哗。”
身后那人信手走到过她到坐下,如是眼前混沌一片,根本不知是谁,
“对朕不要称你。”
这一下如是一激灵清醒了,反而吓得放声大哭。
“好了!要哭也别出声儿。”
叶夺瞧着她很傻,进屋就走了三步便四肢笔直地僵立着,饶是哭的摇头晃脑也丝毫不牵扯。记起她方才大喊着什么“千机引”,哪有什么千机引,这丫头挺魔怔,心里揣着这种诡术,用曼陀罗一试就出来了,还能把自己吓得不轻。
如是恹恹儿地给天子磕头,自也认为很丢人,不敢把眼皮子抬起,从来她只敢悄悄同西悬嬉笑。事实上她很好奇翁子虚(温子勖)即位成天子终究有什么变化加身,一定是比从前更凉薄木讷。
叶夺先问:
“你先说说,你出来干什么用的。”
如是一嗅鼻涕,
“办事儿。”
“好啊,宫里头现如今不办差事了啊。”
如是囫囵嘟囔一句:
“办的就是宫里的差事。”
叶夺衣上坠着玉琮一对相撞出声,如是心里暗叫,接下来便听得叶夺从地府里敲来的丧钟,那一字一句的,
“架子好大啊。你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义凌然的好事儿吧。你死不了,是因为这条命,谁要做主呢,谁都不会理睬的。”
如是一哆嗦。自己不是不怕他才这样回话,是侥幸或许他准备不拿自己计较,浑过去也许可行。
“奴婢想起来了,奴婢现在叫如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办事,奴婢出来是帮皇后娘娘办事。”
“现在宫门下钥了,再掰扯就试试。”
“不是!奴婢不敢撒谎,娘娘想吃‘炊心斋’的点心,奴婢只有头晚上就过来才赶得上。”
叶夺挥手一群便衣进来,各个黑长披风下都亮着一道寒光,齐齐围着自己。而叶夺整顿着袍子,已经要走了。
“陛下恕罪啊,奴婢不想死,一条贱命但凭陛下再差遣。”
叶夺脚步一个个览过一圈死士。
如是再磕头,
“奴婢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缺你不缺。”
叶夺拨开一个便衣,
“修的是医术,一身的戾气。你舅舅养你到大,为了护你拼了命,你逍遥苟活,可曾祭拜过他,为他黄泉孤魂念过一句咒?真是可笑啊,你活命的稻草,竟是因为大义要惩罚你的不孝。”
如是不敢再回话。
琮声又拨起,渐渐声远,如是闭眼数着,至五下未出厢门又停了。
“点心,还是不是那老三样。”
“是。”
如是小声地追了一句,
“谢陛下。”
烛芯爆了。
回了宫入夜,如是已在抄第十遍经。她伏在案上呵欠和酸水只能往肚里吞。二位主子并未顾得她有何异样。
沈静女正想着把珍珠鸟绣成一对儿放在大妞儿秋衣的双襟上,近日没完没了地做针线活。
武偲裳看书看得起了兴致要自己去找一本琴谱,沈静女给她系了件披风,仔细拢好后回自己寝殿继续绣秋衣。然后如是便不再装腔作势,歪着打盹了。
高帝的女儿叶娴长公主醉心音律,此番上鞠躬尽瘁,洪远又特地盘出一地为她建造专馆,存放她搜罗四海而来的珍器奇乐,意求曲高人淡,不与纷扰沾惹的真意。
到叶娴已称“青卢”真的无意沾尘时,悉数的乐器也被留弃在馆中。长公主的脾性不易招惹,更为不犯玷污之意,即使宝物再远名,宫墙里也甚少有人造次此地。只留余余专人洗尘洒扫,几名乐师定期伺候娇器,晒书防止乐章被蛀毁坏。
武偲裳恐是世上最不能称“玷污”的寥寥。皆知她是长公主座下的“小女童子”,六七岁送上山受了照拂。是真心喜爱,又怎能不传授尽生绝技。
十五岁她在初云学剑,闲暇自习了《悲行操》上山再请青卢指点,青卢觉她术业已成,却涉世太浅,蹉跎不达,曲句诉肠不坚,她疑惑着,又没再碰这殇逝的曲子了。
夜风回旋,吹得叶梢脆闷的竹叶挤在曲径。竹里馆廊下吊着几袋合欢干花,已经散尽了香气。守夜的一个年轻黄门在就着梯子归置书籍,见着武偲裳看得出不认识,还是恭敬地道安。武偲裳向他询问“梧桐霹”这把琴藏在哪,小黄门地笑起,说道自己不敢拿,劳烦贵人自己,在左第二道书架通向的一间琴室里,若是落了薄灰,拿拂尘掸掸就行。
小黄门衣袍褪旧还留有皂气,袖口一道道利落地褶着。清晰的五官,只是扯着喉咙和漏气的哨子一样。
“你在归置什么呢。”
“贵人不知。前几日发现一本《南族平调》受了潮,字墨有些化了,乐师重新誊了一本记在档内呢,送来奴才就同那《羽九曲》归在一块儿。”
“那你帮我翻翻看《南族平调》里可有一曲《拢曼波》。”
小黄门翻着,武偲裳去取琴了。
琴上毫无灰尘,有人烧了脂胶尽心呵护,梧桐木泛着油亮的黑青。琴头系着九道络子,很繁琐,武偲裳抱着觉得有些臃肿。
“贵人,找到了,还真的有。”
小黄门在梯子上同她招手。
“你叫什么。”
“我叫薛科。”
“认得字吗?”
“校阅局长大的,读过书。”
武偲裳将琴正好,抚着冰冷的琴弦,微侧着头,
“好,你看着《拢曼波》的抬字,我断一句,你念一句。”
“是,贵人请。”
馆里有几处炭火,焚声爆脆。武偲裳四弦起,颤声萎蕤,再二弦宫音高亢,揉音漫进。
“樽杯空,缕曲完。”
“昨日月,残星半。”
“异州客,无两堪。”
“欢易逝,夜寐难。”
“青山远,水流湍。”
“欲不仁,天地还。”
“未有处,寄殇憾。”
念罢薛科哭了,破锣嗓子呜呜咽咽,武偲裳曲罢的兴致一扫而空,刚抒出的感怀就被破了。她后觉自己汗津津的,领口里烘出热气,很不爽利,继续操琴也无必要。抱琴归位后,看着依旧在啜泣的薛科,招呼他自己下次再来。
已经到了秋夜作风肆虐的极点。
武偲裳最喜夜风的冷冽张狂,不顾披风的照拂,抬起她大衣的后摆,又钻进她宽硕的衣袖,夹衫里的湿汗立刻不见踪影。她的脸亲切地迎着风,受它碰撞,碰出她享受的双颊,和舒展的双臂。武偲裳久违拔骨的寒风,躯体不忘偏好,浑身汗毛呐喊着要蜕成羽翼,好领着她扶摇直上,斯月比肩。
如是揣着暖炉被风推拥着来寻她主子。远远见武偲裳飘摇的势态,何不似敦煌飞天舞乐般自在。见痴痴的笑颜,是尘世挚真不过的回礼。这念头秒了一下,接下来她意识到,在赔给宫廷的一辈子,这种痴诚的时刻,悲剧地被衬得几乎完全不存在。
郏嘉是姬国语的直译,若说汉姓是其实该是温。叶夺在学艺时以“温子勖”为名,是有所依据的。
郏嘉寰宇是开朝的第一位原配的外氏皇后,为了突出,史书和后人都不会称她温皇后,一直是郏嘉皇后。
阿云珠(如是)错认为“翁子虚”是因为文盲。加上叶夺看不上她,就从来不太和她交流,这种误判便这样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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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独坐幽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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