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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人生寿促 天长地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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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上古遗下的神剑十把是本朝最有名望的一项传奇。
其一画影剑追随开朝元帝永缜即位后便自封了,这此后百年,说是在陵中沉睡,可神剑的踪迹始终无法求证。
画影为生剑,木木生,水水退,永缜封剑一方面旨在于向天表达诚意,期盼没有横生的灾难降临统治范围。另一面,也希望画影能够庇佑同胞的杀剑腾空,将它即时地送到后嗣的危难时刻。有预言所指,
“腾空匣中虎啸龙吟,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
那么玄武高帝在风烟中穷兵黩武,迷失方向的决胜时刻,得道此剑也无愧于先祖被迫忍耐了神剑的百年沉寂。
神剑的得失自要是依附于选定之人的能耐。
永缜为开国立本的始祖;玄武是踏破蛮夷,展构疆土的英雄。能在羿朝百年风烟杀戮中匹敌二人从而有资格启剑的,并无再现。
可隐约之间,宗亲们见证过,部分史册里记录过,大多数百姓布衣相传过,玄武已经秘密将一把无双之剑,纯均赐出,作为对一位后代成人的嘉奖。
纯均,正纯灵均,尊贵无双之剑。这就是意味着,第三把神剑也现世了。
仲秋八月望日,日旦交替寅时一到,上京里十六所钟楼齐声鸣摆,彩缎花瓣从天而落,百辆灯车在街巷头尾抛掷官中制出的百果寿包,万户人家夜里燃灯而起,门前叩拜祈福。
团圆的节庆与天子的生辰相遇,秋实八月的所有储蓄都将扑在这通示狂欢的钟波声里。
叶夺喝了汤药,半夜熟睡,他卯时而起,进行整装。
德加一夜都不敢懈殆,他将叶夺的行头从装到冕到器一物物,反复完善。
真紫罗色绣青云镶金银丝九龙飞天吉服直到搭上叶夺肩头的前一刻,都被安置在两株强壮的雌雄丹桂中。透过这样看似天然的熏陶,达到步下浑然天成的芬芳。大大与香料的提炼匠气而分。
叶夺还有些眯盹,衣服一下扑在身上,呛到了香气。他摇摇头道:
“还是太香了,以后便算了吧。”
德加记在心里,继续给他系上阗玉带。
十八块阗玉牌上嵌同等大小的金牌,沿边镶上密集的珍珠,中心一颗宝蓝硕大的宝石连两颗血红的玛瑙。为了不使这腰带坠落,先得系上一圈软羊皮内衬,再将玉带对应穿在在内衬的搭扣上,最后仔细的穿绳维系好完成。
德加再按秩序使人端上束发玉常冠以及十二珠冠。
德加感叹:
“这尊玉冠终见天日以配天颜啦,太上皇对陛下的期许定是同玉洁瑕。”
叶夺抬眼看镜中的玉冠,色泽皎月般的脂玉,点缀着他今日崭新的脸颊。
“嗯,我知道了。那里该送的青词都妥当了吧,姑姑那里的也不要缺。”
“陛下放心吧,都好了。长公主那里也齐了。公主缝给了陛下一件万寿服,一本亲抄的《如来本愿功德经》,一对玉兔衔桂的烧彩宝瓶。”
“是吗?将宝瓶拿来瞧一下。”
德加挥手让内侍凑近献上两尊三彩宝瓶。此物俏皮又衬景,通体烧彩,活嵌一尊靛蓝宝瓶其中,玳瑁制成小兔,点点红宝石做眼,一只仆地,一只跃起衔着一枝桂花。
德加一旁便说起小兔儿带着桂花一齐出现的画面,头一次见新鲜,就是不知什么是什么寓意。
叶夺眉目微挑,自己动手对镜启正衣冠,缓缓说道:
“一月,梅花、竹与喜鹊;二月,兰花与万寿;三月,桃花与蝙蝠;四月,牡丹与蝴蝶;五月,石榴与蝴蝶;六月,荷花与杂宝,七月,”
他紧接用料着净手,淡淡回味着:
“七月,海棠,蝴蝶。”
拿过长筷从大釜里挑“分福寿”,
“八月,兔子和桂花;九月,菊花?嗯,菊花,佛手与杂宝。”
两个内侍将蒸汽升腾的大釜带下给阖宫分食。德加喜跃眉梢,殿里领着众人道:“恭祝陛下万寿。”
“都赏。”
叶夺整装完毕,珠冠也已充作眼帘,他走出屏风帘幔步入堂厅,立住了。眼目投着青空,喃喃言语,“蝴蝶,老是蝴蝶啊。十月,月季与蝴蝶。”
双袖振作,随着他大步摇摆舞向门槛。殿外仪阵随即齐立,向叶夺齐声祝寿。叶夺未有任何反应,只快步行上车辇。德加双手掌示表意,大伙儿才立起。
德加见叶夺已经正坐完在辇内,赶紧夹步上前,隔着辇幔悄声问他:
“陛下,十一月,和十二月呐?”
“什么?”
“您只说了一月到十月,这到底是啥呀,还有俩月没说呐?”
“花神衣你怎都不知。十一月,万年青,鸳鸯和蝙蝠;十二月,梅花和蝴蝶。好像记不大准确了,要么去问问偲裳吧,这些都是姑姑教给她的。咳,好了吧,启程吧。”
德加脸孔一下子离了帷幕,击掌,耳畔进祭的锣号轰天即刻拔地鸣起。
荒羲祠里英列羿朝开国的七位先帝。叶夺要在英王灵前首先祭告往一年治国政绩,告慰后自省。将血液融入笔墨写下由礼部整理的祭词条目,由祭礼官检阅后诵读,殿外官再录一份留存,随后抛掷神鼎焚烧。叶夺再亲笔书写祝文省书,奉在灵前待下一次轮回再取。之于前六位祖先,叶夺是子孙后人,高帝同他命运紧紧相连,事实此举是他作为嫡孙受他生命庇佑的一份报答。
接下来就是进行食奉,由叶家后嗣三族内男性携女眷领着家里小辈们祭拜,此番才算完毕。太皇太后已年高,皇后也不在,叶夺无话可谈,此处直接回避启程去了帝陵。
余人晓得不需明令,早安排了不敢漏下。德加趁机赶着拽过一盒吃食,从辇外悄悄递给天子。
霁秋一早的温度湿滑刺骨,叶夺启开食盒,蒸汽顺势腾在脸上,四方间里空气微微腻起,温甜一丝弥漫到舒展,冷热环绕间叶夺颤栗起身体。他拿起末梢纤细的筷箸,赤红豆和梨糖敷在艾糕上交融形成一层薄粘的游走。叶夺爱吃甜,感觉舒爽不已,精心开始拨拌起,发现了底下藏着的良莠不齐的杂豆。大队的仪仗留在祠庙,此时轻车熟路,叶夺便进食飞快。
叶夺此行的决心将纯均剑从帝陵里再启出。大约得时太幼小,他对此剑的印象模糊。等着有了识事的年纪,他紧着上山拜师学艺。中途下山冠礼,原是要启剑一用,只是那时姬朝召他们的世子回寰,佩剑属意不善,自以为年头应该也短,他就搁下了。更是难料此去便遇到他的外祖父病重垂危,王室大乱,他的舅舅郏嘉悠仁急于揽权,想着发起一场勤王,坐稳王位。
可姬王有召,王位传于温颐公爵,若姬王而去,即位之人该是叶夺。一瞬姬王的病便只停驻昏厥了。悠仁成为了摄政王,姬国一时铜墙铁壁,那时他死生晦暗,连带着大哥叶启被俘而死,殇逝种种过过多压在肩上,他更提不起勇气,神剑总之没能回到手中。
帝陵那里驻扎的守卫将军蒙英和他座下听闻天子不仅万寿还要驾临,从半夜就开始躁动了。一干壮年要一丝不苟终年把守着帝陵,空山里寂寞又无垠。这都权是他们那日瑜助徐常烧山的惩罚。那个蒙英被叶夺两肋插刀后被封为了左义将军,在武官内是绝无仅有的。
甲胄齐响向天子列队,蒙英在首,亦是极肃穆悲壮地立着。
叶夺领着亲卫进陵很快又出来,拿着宝剑,终于发觉了这号人,在蒙英前停留了。蒙英看见脚前停留华美的的衣襟,冠发低低地拱立双手,仿佛要将自己闷死。
“蒙将军。”
“臣在!”
“驻守近五年,不知你可尽责?陵中先祖可都安睡?”
蒙英骤然抬头,他的委屈疑问上了眼。面对叶夺,他太阳穴一紧,斩钉截铁地禀:
“陛下!末将守卫圣地,和手下时刻提心垂胆,这陵中莫说出事,哪怕是只飞虫,末将都会捉到的!请陛下安心!”
叶夺一声感叹,提起剑向他展示,他笑了,他的袖里仿佛有翅膀飞出煽起阵阵的桂香带到蒙英面前。
蒙英今年三十了,未守陵前上京空气里的新鲜他沾染过几年,山里自然,他以为自己已有隐将的风骨,到底还是不如腐贵的风俗更吸引人。蒙英被勾起了痴贪之念,现下想回去了。
叶夺鼓励他:
“那无事便好了。”
将士目睹天子而过,轻快地上了辇。随着车马的远去,行列里逐渐哗然。这五字嘱咐咸淡地又迫使蒙英负上了羞耻。他回头见着部下的疑杂只有叹气,虽然知道自己疲惫了,可这赎罪远远看来是不够用的。
双手一握掌中之剑,叶夺的指茧就蜕成一类完美的契合。剑身中轴露嵌着一根坚硬无比的“龙筋”,金刚石,稍见天光便迫出夺目之彩。可是为了衬托龙筋,此剑超重,叶夺要为它重新再造剑法了。
心忽然猛抽起,绞痛猛烈异常,他捶倒在一边叩出了闷响,大脑几欲使产出了短暂的麻痹和灰灭。他还是安静用力地合上剑鞘,死死拽住衣角,捻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车外无人听觉他的异样。他靠着厢等着丸药起作用,渐渐才恢复些精力。叶夺支起倾斜的身子,大呼吸着平正他里外的十二珠冠,太阳穴上的青筋才褪,平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