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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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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
红衣
银河伸开了长臂,灿烂的星星闪闪烁烁。
夜幕低垂,丛林滴翠。
我坐在树下,等着良人的归来。
风呼啸着,从远处飞奔而来,树叶哗啦哗啦地响着,秋蝉哀鸣,抱着树枝,就像抱着最后的缠绵,他们唱着悱恻的歌,一摇一晃的颠簸,也许,下一次秋风瑟瑟,就是他们葬礼的哀歌。
我赤了足,圆月般的脚趾收拢,裙踞落下去,覆盖了脚丫。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我问芙蓉花,花儿摇落淡粉,悄然无语,“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大雁飞过低空,轻轻叹息,被风追赶着,掠上了高空。
我站起,攀上海棠树,依在树丫上,足伸出长裙,我抬头看海棠果。
浅白的海棠果一束一束,他们落在我的身边,这种果子酸极了,口感不好,但是,可以用来做蜜饯,我的良人最喜欢。
我看着路的尽头,大红马依然没有出现。
天空忽然涌起了云彩,五彩祥云一堆一堆地蔓延上来,把银河遮得严严实实。
天色晚了,五彩的颜色变成了墨色,堆堆叠叠,闪电鬼一样蹿出,灵蛇般乱动,转眼间,雷暴就到达了上空。
我惊叫起来,想爬下树,可是海棠的枝条勾住了我的裙踞,我狼狈地跌落下来。
闪电抗起了大刀,光斑斑驳,雷声轰隆,震耳欲聋。
裙踞倒挂着我,我伸开手臂,像朵凌霄花一样,被树藤支撑着,在闪电雷暴里,狼狈不堪。
我倒望出去,羊肠小路像古筝的琴弦,有人踏着这弦,如同曲谱一样,铮铮而来。
他走的极快,大风灌满他的大氅,他如同一只雄鹰,抖动巨翅,凌空而来。
他走到我的身边,把我托起来,我落到一个怀抱,这怀抱里,满是莲花的香气。
此人脱下大氅,将我层层包裹,我心慌,用手去触动他的额头。
“我要送你离开,宝贝!”此人说,“我要把你托付给别人,宝贝。”
“我要到哪里去?”我问他,黑暗里,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翕动,“你要到哪里去?”
此人没有说话,他把我横抱而起,一声呼哨,一匹红马踢踏,此马生着双翼,打着响鼻,飞奔到我们面前。
此人上马,回手一扇,我看着身后的世界,慢慢崩塌,丛林消失,小楼粉碎,生的死的,都雪般消融。
“我们的家!”我惊呼,“那是我们的家!”
“那不是我们的家了!”他说,“我要送你到新的地方去,胖胖!”
“我要到哪里去?”
“我要把你送到杜家去,胖胖!”此人说,“我把你交给杜减,你会很幸福。”
“你呢?你呢?你呢?”
“我么?我么?我么?”此人叹息,他掩住我的眼睛,把我横跨在大马上,我只记得风声刮过耳膜,雷声轰鸣,雨声划拉。
此人是谁?我想着,记起那双眸子,他有那么漂亮的凤眸,和减哥哥的眼睛一样温文,跟小狗子的眼睛一样漂亮。
我躺在大氅里,伏在此人胸前,他没有心跳,他那么冰冷,也没有呼吸,可是,我有火热的身体,我有炽烈的心跳。
“胖胖又在发烧!”我听到有人说话,“赶紧找医生去,还得加药。”
“胖胖的肺发炎了!”有人说,“消了炎就好了。”
“这细胳膊扎了这么多针了!”
“妈妈,没有事的,胖胖不要紧的。”
我听着这些话,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奔驰得马上,恍惚间,觉得自己被送到另外一个怀抱,有人在亲吻我的额头,有冰冷的水滴落到我的脸上。
“她多大了?”
“这不能计算。”
“那么,她只能算个婴儿么?”
“按照你们的说法,她是个婴儿。”
“按照你们的说法,她怎么算?”
“按照我们的说法,她不过是元神”
“好吧,”有人说,“你什么时候带她回去。”
“我也不知道。”此人说,“也许,我永远不会回来,她就交给你吧。”
“她是个胖胖的婴儿。莲,你去吧。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好她。”
“可是,你,减,你的十六岁?”
“我知道,可是,我依然可以回来,你不要忘记了,我和你,不会和人类一样,有无穷无尽的轮回,我随时可以回来!”
我伸展手臂,踢蹬小腿,引来一片赞叹。
“老妹子!老妹子!妈妈终于在粪筐里,给咱们捡了个老妹子!”
“她叫胖胖!”
“胖墩?”
“胖子?”
“胡说八道,老妹子叫胖胖!杜胖胖!真好听啊!杜胖胖!”
我猛地睁开眼睛,吓的小狗子哧溜一下子,躲出好远。
减哥哥走了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我退烧了。
他看着我,大大的眸子,妈妈也看着他,用手去拉他的衣袖,我发现,这衣袖竟然是透明的,妈妈的眼睛充满愁苦和悲哀,她怜惜地看着减哥哥,扭头落了一滴泪。
小狗子又扑上来,我去拧他的脸蛋子,他是热的,而且有痛感,被我拧得嗷嗷叫。大家全部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