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人不知》五月如歌

6、第五章

　　围观的人群里开始小声交谈：“原来她俩有这层关系，难怪一开始林梓希就处处针对关心月。”
　　“关心月也太惨了吧，PPT该不会真的是林梓希故意破坏的吧。”
　　“要是我萧明阳，肯定选温柔善良的关心月啊。”
　　人言可畏，人心难测。
　　我再次冷笑：“关心月，你可能记性不太好，需要我帮你重新说一遍吗？每次我爸出差，先不给我好脸色的是你妈。那个洋娃娃是我生日时收到的礼物，是你跑去我爸面前哭着要我让给你，我花了一周画的画，是你趁我午睡时偷走拿去参加比赛，你说我在喜欢你的男生面前说你的坏话，难道不是你先在班上嚼我舌根的吗？还有，我喜欢萧明阳，我会自己去争取，还轮不到靠你。”
　　我一口气说完，看着关心月的脸由白变红再变黑，心里舒坦极了。
　　她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撒谎！”
　　还要污蔑我？还敢反咬我？
　　我忍无可忍，抬起右手准备给她一耳光。刚举到半空中，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是萧明阳。
　　“林梓希你不要太过分了。”他的声音出地冷，连带着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寒意。
　　“你也不相信我？”我努力克制着，声音却依旧是颤抖的。
　　“我不想成为你们互相争夺的东西。”
　　他以为我是因为要和关心月争夺他，才会有今天这出闹剧。归根结底，他还是不相信我。
　　萧明阳，你知道吗？谁都可以怀疑我，亚茹可以，雪梅可以，其他人都可以，但你不可以啊。
　　我怔怔地看着他，希望从他眼里看到些许信任的目光。可是，他却仿佛厌恶似的撇开了头。
　　我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既然没人愿意相信我，那我就配合他们的臆测好了：“是我做的，怎么样？你…”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梦珊打断了我的话，她扯住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相信不是梓希。我有个朋友是计算机专业的，心月你把U盘给我，我让他查查。”
　　亚茹见梦珊发话了，也跟着应和起来：“是啊是啊，大家不要急着下结论，梓希，事情肯定会调查清楚的。”
　　是吗？可你刚才并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你们慢慢查，恕不奉陪！”我又转头看了萧明阳一样，他还是没看我。
　　我失望地转身，跑出了经管楼。

　　跑了好一会儿，我有些累了，便走到湖边坐着。
　　静下心来回顾刚才的场景，我发现我做人还是挺失败的。
　　班上的大部分同学、朝夕相处了四年的舍友，甚至是我喜欢了三年多的萧明阳，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站在关心月身边。
　　我自认为自己一直活得高傲洒脱，别人如何看我，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唯独在喜欢萧明阳这件事上，我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卑微。
　　喜欢萧明阳后，我做了许多疯狂的事。
　　刚喜欢上他的时候，我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他喜欢傍晚的时候去操场跑步，那时候为了与他制造偶遇，我放弃了吃晚饭，早早就在操场上守着，看到他出现在跑道时，便假装很惊讶地与他打招呼，跟着他影子一圈又一圈地跑。他偶尔会慢下来，与我闲聊几句，而我却会因为他跟我说话而兴奋得整晚失眠。那一阵我因为没有按时吃饭，得了半年多的胃炎，最后不得已放弃了以跑步提升感情的计划。
　　他喜欢看篮球赛，我通宵排队买到了篮球联赛的门票，约定与他一起去看。那时正值春寒料峭，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了他三个小时，直到比赛结束，他都没有出现。后来他解释，那场比赛和家教冲突。
　　他学习很好，唯独英语比较差。而我正好相反，因为从小一直有外教教我英语，所以英语还不错。英语六级考试，我和萧明阳在一个考场，我俩坐在同一排，隔着过道。开考一个小时我就把试卷做完，闲来无事做偷瞄萧明阳，却发现他试卷做了不到一半，紧张得一直抬头看时钟。我决定帮帮他，便把自己的答案抄到纸条上，往他座位扔，结果被监考老师抓了个正着，不仅成绩作废，还被罚写一万字的检讨。
　　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感动的原来只是自己。
　　更可恶的事，即使如此，我还是那么喜欢他，不忍心怪他。
　　心里难过极了，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忽然叫我：“梓希。”
　　我抬头，是梦珊。
　　她在我身边坐下，看到我哭得发红的眼睛，忙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擦擦吧，都哭成花猫脸了。”
　　我拿着纸巾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梦珊望着我笑了笑：“你忘记了啊，你第一次跟萧明阳告白失败，就躲在这里难过了很久，后来你只要告白一失败就来这里坐着。”
　　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是三年前了，第一次对萧明阳告白被拒绝后，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并且还邀请了梦珊陪着我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听我发牢骚。
　　没想到梦珊还记得。
　　“关心月PPT损坏的事查出来了。”梦珊说，“与你无关。”
　　我一点也不在乎，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我扒拉着脚底下的小草，回答得很不经意：“哦，是吗。”
　　“我让我朋友查了下，是她的u盘在打印店打印论文的时候中病毒了，PPT也是因为中毒了才打不开。我知道真相后立刻就来找你了。”
　　我因为梦珊的最后一句话心生感动，忍不住问她：“梦珊，你为什么选择相信我？万一真的是我，毕竟我和关心月都喜欢萧明阳。”
　　她怔了怔，忽然朝我笑起来：“你还记得大一刚开学，辅导员让我帮忙收班费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
　　梦珊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妈妈正好生了重病，从乡下转到了临海市医院做手术，我到处借钱终于凑足了钱。可是正好那个时候班费不翼而飞了，班上好多人怀疑我把钱拿去给我妈妈做手术了。我被辅导员叫去谈话，站在辅导员办公室哭了很久，你突然出现，把我拽到身后，理直气壮地跟辅导员说：‘我相信梦珊，她不是那样的人。’即使后来钱还是没找到，即使我还背负着监守自盗的骂名，可是我只要一想起你那时说的话，就感觉很安心。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相信我。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一个愿意相信别人的，最终都会得到别人的信任。梓希，你值得被信任。”
　　我惊讶，平时话不多的梦珊今天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感动不已，情绪失控地抱住梦珊：“呜呜，梦珊，你真好。”
　　“还有，虽然你和关心月的事我不太清楚，但她说的那些事我都不相信，我想萧明阳也不会相信的。”
　　她忽然提及萧明阳，我松开抱住梦珊的手，沉默地盯着湖面。
　　过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问：“他现在跟关心月在一起吗？”
　　梦珊没想到我问的是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见我面色不好，又解释：“关心月论文没拿优，又没了推荐信，现在很伤心，所以萧明阳在安慰她。你别多想了。”
　　怎么可能不多想。
　　如果他相信我，就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在他的天平里，关心月永远比我更重要。
　　梦珊见我又沉默了，轻声叹了口气：“回宿舍吧，亚茹他们都想跟你道歉。”
　　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告诉她：“我刚才在这里想了很久，我今天打算搬出去住了。”
　　“是因为亚茹和雪梅早上怀疑你吗？”梦珊试探地问。
　　是的吧，虽然真相已经查清，他们会跟我道歉，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相处了四年的舍友对我的质疑，我可能无法再面对他们，即使还有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要各奔东西。
　　但我没有正面回答：“反正也要毕业了嘛。我爸在市区给我买了一套公寓，我早就嫌弃我们宿舍的小床铺了。”
　　梦珊有些伤感地看着我：“那毕业聚餐你一定要来，不来我就和你绝交。”
　　我用力点头。
　　“我答应了要请帮我破案的小伙伴吃饭，就不回去帮你收拾行李了。你到了新家跟我发微信。”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亚茹和雪梅正好不在，我想她们应该是出去吃饭了。
　　正好，让我面对如此尴尬的分别场景，我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
　　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李，在校门口拦了一辆的士，打车回家取新家的钥匙。
　　在的士上，我收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枫远集团人力资源部发来的录用通知：“林梓希小姐，你好。首先恭喜通过我司行政助理一职的面试，现诚挚邀请你成为枫远集团大家庭的一员。请于8月1日早上携带相关证件到枫远集团大厦13层人力资源部正式报道。收到请回复。”
　　第二条是萧明阳发来的，与第一条长信息正好相反，只有寥寥三个字：“对不起。”
　　回复了第一条信息后，我便将手机塞进了包里。
　　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渺小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