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人不知》五月如歌

5、第四章

　　论文答辩那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夏至，临海市正式进入了最炎热的时期。
　　因为昨晚回到学校很晚，打印店已经关门，于是我起了一大早出门打印。
　　快走到宿舍楼下打印店门口，就听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男生对旁边的女生说：“我们去第二食堂那边的打印店打吧，这家电脑病毒特别多，前几天我舍友来这打印，回去U盘就中毒了。”
　　我急忙刹住脚步，调转方向，往刚才那个男生说的第二食堂打印店走去。
　　从打印店出来，左手撑着阳伞，右手抱着一叠论文朝经管楼走去。
　　没想到在半路遇到了萧明阳。
　　我以为他不会想理我，却不料他走到我身边，还很自觉地替我打伞，只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话题，想打破我俩之间的尴尬气氛。
　　但还未等我开口，就听他问：“听说你去枫远集团面试了？怎么样？”
　　我昨天才去面试的，怎么消息那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了。不用猜，肯定是亚茹和雪梅两人出卖我。
　　“感觉还可以吧，这几天会有消息。”我如实回答。
　　“我以为你会去你爸的公司上班。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
　　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住，我疑惑地望着他。
　　“没什么。”他不肯说。
　　可我心底好像有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去江岩市。
　　萧明阳以为我会去云杉的分部上班，所以他才选择到江岩市工作。
　　会是这样吗？
　　我再次侧头望他，他也正好转头看我，我俩就这样对视了几秒。
　　我反问：“你为什么不留在临海？”
　　萧明阳瞥开眼，顿了几秒才回答：“在一个城市呆腻了，想去别人呆腻的城市感受下。”
　　可我还是隐隐觉得，他选择去江岩的理由是因为我。
　　或许，在萧明阳的心里，是有点喜欢我的。
　　但是迫于某种原因，他选择了逃避这份感情。
　　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我还没想出来。
　　我俩沉默地走到了经管楼。这次答辩分三大组进行，我、梦珊、亚茹、雪梅以及关心月分在第一组，萧明阳在第二组。
　　刚到第一组的答辩教室门口，亚茹冲到我面前，脸色有些发白，急急忙忙地说：“梓希，这个白色U盘是我的，里面有我们第一组所有人的答辩PPT，这个蓝色U盘是关心月的，她PPT早上才修改好，还来不及拷贝到我U盘里，麻烦你帮我把PPT拷贝到电脑桌面。我早上吃坏肚子了，要去厕所蹲会儿。谢啦！”说完，把两个U盘一股脑塞进我手里，转身奔向了厕所。
　　我拿着U盘，把她刚才的话消化了一遍，对着还在帮我折叠阳伞的萧明阳说：“那我进去拷贝PPT了。”
　　萧明阳把整理好的阳伞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伞，转身准备走进教室。
　　“答辩加油。”他的声音很轻，可我还是听到了。
　　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让我之前因要答辩而紧张不安的心变得平静下来。
　　我朝他微笑：“你也是，加油。”
　　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按照亚茹说的把两个U盘里的PPT全都拷贝到了教室电脑桌面上。
　　然后坐到后排，翻阅昨晚准备好的答辩讲稿。
　　过了一会儿，人群陆陆续续走进教室，亚茹捂着肚子坐到我旁边。
　　我见她一头的冷汗，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梦珊打个电话，让她顺路带一盒药过来，她应该在路上了。”
　　她虚弱地摇摇头：“我刚吃了药了。你帮我把PPT拷上去了吗？”
　　“全部拷了。”我把两个U盘还给她，同情道，“你这班长不容易啊。”
　　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师让我轮流抽号，然后按照号数依次答辩。
　　“下一个，林梓希。”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论文站起身。
　　坐在后排的梦珊小声对我鼓励：“加油，梓希。答辩完我们去吃大餐。”
　　我在背后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有些忐忑地走到了讲台。
　　我打开PPT，开始论述我的论文思路，快讲完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打开，关心月猫着腰走了进来，坐到了后排位置。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做了一句总结。
　　答辩老师问了几个问题，我都对答如流。
　　最后，坐在中间的于教授欣慰地朝我点点头：“林梓希，你让我刮目相看，是块可以雕琢的玉石。”
　　于教授是学院出了名的严师，能得到这位老教授的肯定，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开心地鞠了个躬道谢，几乎是蹦着跑到了座位上。
　　最后一个答辩的是关心月。
　　她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讲台的电脑旁，双手快速点击鼠标，打开写有她名字的PPT图标。
　　下一秒，大屏幕弹出对话框，显示“文件已损坏，无法打开”。
　　关心月一愣，随即慌了起来，再次点击PPT图标，结果仍旧弹出之前的提示。
　　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于教授扶了扶眼睛，严肃地问：“关心月，你的PPT怎么回事？”
　　“教授，稍等下，我再重新拷贝上去。”
　　说着，她走到亚茹座位边，小声询问：“亚茹，我的PPT怎么打不开？把我的U盘给我。”
　　亚茹把蓝色U盘递过去，看了看我，才说：“我不晓得啊，别人的都打得开。”
　　关心月没再说什么，又跑到电脑旁把自己的U盘插进主机，重新复制黏贴，可没想到还是打不开。
　　她急了，完全没有刚才上台时从容淡定的模样。
　　“打不开就算了，就这么开始吧。”于教授有些不耐烦地说。
　　于教授对学生要求十分高，而关心月又是他指导的学生，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犯这种低级错误，关心月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不过几秒，关心月就重新整理好情绪，连稿子都没看，顺畅如流地把她的论文阐述了一遍。
　　答辩结束，于教授走到讲台宣布答辩结果：“恭喜我们第一组的所有同学论文答辩都为通过，本来每一组都要产生一个论文为优的名额，关心月同学在你们中论文写得最好，刚才答辩的表现也很好，但很可惜，因为她没有展示PPT，按照我们学院论文答辩的规定，她不能拿优。”
　　“教授！”关心月叫道，但于教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便和其他两位老师离开。
　　众人围了上去，纷纷安慰关心月。
　　梦珊拉着我要过去，我对她指了指门外，示意她我去外面等她。这种事我才不去凑热闹呢，免得关心月觉得我幸灾乐祸。
　　我倚在门边玩手机。忽然眼前落下一个高大的阴影，我抬起头，是萧明阳。
　　“如何？”他问得言简意赅。
　　“顺利毕业。”我得意地说，“你应该拿优了吧？”
　　“嗯。”他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呆会有空吗？”他忽然又问。
　　他这意思是想要约我的节奏吗？
　　我刚要回答，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关心月红着眼死死瞪着我：“林梓希，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甩开被她抓着的手臂：“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我的答辩PPT是不是你拷贝到电脑上的？”她把蓝色u盘举到我面前，继续质问我，“为什么只有我的打不开？亚茹说当时教室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动的手脚还有谁？”
　　我看着亚茹，她接触到我的目光后立即垂下眼睛：“心月刚才质问我，我只能实话实说，当时我进教室的时候，确实只有你一个人。”
　　听亚茹的语气，似乎也在怀疑我。好歹我和她做了四年的舍友，竟然不信任我。我气不打一处来，努力按捺住火气：“且不说你有没有证据，我为什么要弄坏你的PPT？”
　　关心月看了眼萧明阳，冷笑道：“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明阳。你明知道只要我论文拿优，导师就会给我写推荐信，我就可以和明阳在一个地方工作，你嫉妒我，所以才要想方设法害我！”
　　我无语了，关心月这想象力不当编剧真的太可惜了。我以为这么牵强的理由没有人会信，可是…
　　雪梅扯了扯我的衣角：“梓希，你想想是不是拷贝文件的时候按错什么键了？”
　　“什么意思？”我冷冷地问雪梅，“你也怀疑我？”
　　“不是，我只是…”
　　“林梓希你够了！”关心月上前一步，挡在了雪梅面前，“从你爸爸把我和妈妈接到你们家，你就没少给我和妈妈脸色看。你从小仗着自己是大小姐的身份欺负我，只要是我的东西，你要么抢走，要么破坏。你把我最喜欢的洋娃娃扔进池塘里，把我画画得奖的奖状撕碎，还跑到喜欢我的男生面前说我的坏话。今天你为了不让我和明阳在一起，你竟然把我的PPT弄坏，我真的受够你了。”
　　关心月梨花带雨地控诉着我的一系列罪行。在她编造的故事里，她是那可怜的灰姑娘，而我就是恶毒的姐姐。要不是我还记得她说的那些旧事的真相，我也会像此时这里所有旁观者一样，露出不可置信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