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的小职员辞职去直播》不蠹

3、鸡窝头

　　01

　　到店里的时候，八点半，距离唐小白关门睡回笼觉还有半个小时。秦玉冒充后厨小帮工一脸正气地从排到街上的队伍里穿过，嘴上还嘀嘀咕咕：“让让，让让，厨师要急了”。人民群众都有雪亮的眼睛和需要填饱的胃，秦玉很快抵达后厨战场。

　　战场比较小，一个人，一个案板，一口锅，一个大冰箱，一个大冰柜，一个小方桌，一个碗柜基本就占满了只剩下两人宽的过道。但是很整洁，随便点的卫生等级是许多江苏考生攀登不上的A。

　　唐小白正在不紧不慢地下面条子，一张小方桌上摆满了也只能放九个碗，他的店叫随便点，但是除了秦玉真的会随便点，其他人基本上只点过他的招牌小面。
　　他没有注意到秦玉混进来，因为他还背对着秦玉带着耳机在听郭德纲的相声，十分悠哉地闭着眼睛，手里的筷子有节奏地在锅边上敲着。
　　秦玉听出来了，是“郭德纲，郭德纲，……”达达的马蹄那一段。

　　他平时只会在周日放假的时候会过来蹭早饭，因为唐小白的店和他的工作岗位刚好处在对位上，秦玉又忍不住感叹这工作辞得好，可以天天来随便点。

　　秦玉熟门熟路地穿上搁在门后边的围裙，洗完手给唐小白打起了下手，切点葱花，摘点菜叶子，再吃点牛肉酱。

　　面下去两分钟浮上来，掐断没白点就可以捞了，唐小白省了掐断这个步骤，凭经验就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好的面。等他在碗里放上叶子菜，捞起面放碗里，再依次浇上臊子，端着面转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碗差点没飞出去。

　　“玉玉，你怎么来了？”
　　“来帮你呀。”秦玉飞快地舔掉手指头上的牛肉酱，一脸殷勤地走过去帮唐小白端面。
　　“得了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小白走出门空手回来了说。“今天老板放你假了？”
　　“我放老板假了。”秦玉的声音小了下去。
　　有秦玉端菜，唐小白乐得清闲地呆在大锅旁边继续下面。
　　“你把老板给辞了？”
　　“对头！”
　　“人才。”
　　“谢谢夸奖。”

　　一轮搬完了，秦玉凑到唐小白边上，小声地说：“我想吃汉白玉豆腐。”
　　唐小白的耳机声音开小了但还是听不太清，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想吃我豆腐？”
　　这话听上去没毛病，唐小白做的豆腐，不就是他豆腐吗？于是秦玉诚恳地点点头。
　　唐小白沉默片刻，秦玉以为他不会做，低下头想下一道菜。

　　唐小白向厨房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狠狠心伸出了左手。
　　于是秦玉就看见一只一层厚厚老茧的大手出现在了视线里，他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唐小白颇为心烦地说：“你嫂子不在，要吃快点。”也许每一个独生子女都是隐藏的弟控。
　　秦玉：？？？

　　秦玉反应了过来，哭笑不得地拍掉唐小白的手，决定等他忙完了再去打扰他的回笼觉。
　　唐小白：莫名其妙。

　　02

　　“你要去直播？”唐小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秦玉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事实证明唐小白的脑回路和常人是不一样的，“怎么不叫上我？”
　　唐小白笑呵呵地幻想：“我这么帅早就想试试当明星的感觉了。”

　　“开网红店的确是委屈了你。”
　　秦玉没能点上菜，因为唐小白下错了一碗，人家要干拌，他弄成了红汤，客人吃不了太辣的，但秦玉很饿，还很能吃辣，出了锅五分钟之内就得入胃的小白招牌小面就是秦玉的了，也是今天的倒数第二碗。
　　唐小白：就是秦玉要吃他豆腐害自己心不在焉。

　　秦玉又嗦起了面，唐小白实在看不过去，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吃面为什么不能安静一点呢？他委婉地提了一下自己的意见：“玉玉，吃面声音小点。”
　　秦玉十分倔强地继续嗦，越嗦越来劲。
　　“我嗦——只在你嗦——面前这样嗦——”
　　唐小白：你嗦你嗦。

　　03

　　秦玉抹干净嘴边的油，把碗推到边上。刚想和唐小白商量接下来他的一些想法，然后就看见对面网咖走出来一个让他很熟悉的人。

　　昨天下午刚见过，只不过此刻的男孩子比他这个只睡了四个小时的人还要疲惫，鸡窝头，隔着一条马路都能看见的黑眼圈，还有孱弱得走不动路的小身板。
　　秦玉一看就知道网吧通宵了。

　　秦玉让唐小白等他一下，就开门走了过去。
　　都不用追这个字，秦玉走了十步就到了感知力为负数的年轻人背后，轻轻地一拍。
　　“嗨。”
　　年轻人嘴上一边说着“嗨不动了，嗨不动了”，一边转头，秦玉觉得自己都能听到他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脆。
　　“嗨……”鸡窝头一看到他，眼睛蓦地瞪大，像瞬间通上了电，毛发都立了起来。然后十分僵硬地咯吱咯吱又转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向前走。
　　秦玉认为对方可能太累了，没力气搭理自己，十分知趣地放下了手。
　　“瓜宝很可爱，谢谢你。”

　　鸡窝头可能是发现自己同手同脚了，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脸上是奇怪的秦玉无法描述的表情，然后问道：
　　“谁是瓜宝？什么瓜？什么宝？”

　　04

　　鸡窝头面前堆了四个空碗，手里还捧着一个，嗦面的速度已经慢了很多。
　　唐小白打了不知道第几个总之很多个的哈切，他今天多下了六碗面，意味着多洗六个碗，他看了一眼秦玉，懂？
　　秦玉：我懂，我的锅，你来揭。

　　秦玉看着狼吞虎咽的鸡窝头，内心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唐小白看着秦玉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不靠谱的事情，暗夸自己的靠谱，开始盘问起面前小孩的来龙去脉。

　　“小孩儿。”
　　鸡窝头正正地对着他，头都不抬，明显的拒绝搭理。
　　“一碗十块，一个蛋……”
　　“他说好请我的。”鸡窝头愤愤地抬起头看了眼秦玉无辜的脸有点心虚，就移开视线盯着唐小白。
　　唐小白敲了敲桌子，揉揉眼角分泌的生理盐水。
　　“说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秦玉喜滋滋地抢答：“我买了他的瓜宝。”
　　鸡窝头慢半拍地回复：“他买了我的瓜。”说完面也不吃了，脸转过去对着墙，刚刚好对上墙上粉色吹风机的鼻孔，又默默转了一百八十度，对着四五米远的蓝色吹风机，心里稍微不那么膈应。

　　秦玉看着鸡窝头快吃完了，想给他再来一碗，他想看看面前这个少年的海量有多海。
　　他起身准备去厨房，被唐小白拽住了。
　　唐小白觉得能忽悠自己家玉玉买瓜还当宝的孩子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审视地看着少年倔强的侧脸。

　　“你家里人呢？”
　　少年酷酷地回答：“家里没人。”
　　唐小白继续侧击，“那外面有人吗？”
　　秦玉听得满脸黑线，想制止唐小白满嘴跑火车，然后看到少年的侧脸一抹红云蔓延到了脖颈，哦豁，早恋啊。

　　早恋的网瘾少年鸡窝头顶着大红脸显然是酷不起来了，他两眼圆瞪看着唐小白，有点蛮横地说：“是他要买我的鸟的。”
　　秦玉在一旁点头，看着两个人似乎有点不可开交的气氛，想调解调解，于是说道：“不是一路鸟，不进一家门，我们都是有缘人，大家愉快点。”

　　鸡窝头和唐小白一起对着秦玉喊道：“我们不是一路鸟。”
　　虽然听上去不太好听，但秦玉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到位了，抱着手靠在小猪佩奇的怀里慈爱地看着一大一小。
　　鸡窝头：他为什么用老父亲的眼神看着我？
　　唐小白：把瓜当宝，把鸟当瓜，把宝当鸟，什摸鸡脖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