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星》小樱良

91、回响 九十一

　　晃眼间。
　　饭饱茶尽。还看完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冷门电影。
　　商场附近人流变大，奶茶店门口排起小队。
　　随处可见的商贩陆续到来。
　　装在粉红笼子里的小白兔们楚楚可怜。它们作为宠物，还缺少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忠诚。
　　笼子一旦打开，不管哪一只兔子都会尽情奔跑，以逃离这个牢笼。
　　剥削自由，赠以牢笼，叫圈养。谈何忠诚。以爱为名的伤害同样致命。
　　可是，兔子真的很可爱呀。
　　她告诉麦野苍：兔子的可爱是让人迈不开腿的那种。
　　麦野苍就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是喜欢小动物，还是喜欢小动物可爱？
　　爱问无厘头问题的麦野苍看上去真像“爱吃小孩子”的食肉型动物，是禁止狩猎的那种。
　　她难得沉默。
　　然后，他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这样说：“我看你也没有养活兔子的本事。不如养这个。”
　　他带她去了抓娃娃店。
　　她非常无语。

　　假兔子哪有真兔子可爱。
　　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被喜欢的人这样哄骗。
　　他根本是手痒了。
　　说起来，抓娃娃绝对是需要运气眷顾的！
　　店里人满为患。穿着衬衫加百褶裙的店员姐姐推着一车娃娃四处游走。
　　他们像是来到了童话国度。
　　绿色的大象娃娃看上去有些怪异，跟中毒了一样。有个女孩逮准了面前的这台机器，连续投下二十枚硬币。
　　她抓住麦野苍的胳膊，问：“定好目标了吗？”说真的，她看久了绿色的大象，竟觉得还不错。还意识到，在前面的人连续失败之后，有可能存在一波反扑的机会。
　　麦野苍特别看不上大象娃娃，他阴沉沉地说：“像是爬满了青苔。”
　　瞬间，她不感兴趣了。
　　往里面走，过道拥挤，快挪不开脚步。往往好几个人围着一台机器，死磕到底。要等他们让开，才能玩上。
　　她乘机瞧见贴在一旁墙上的今日特价活动海报，充五十送二十，还挺划算的。麦野苍直接充了一百，一副要大杀特杀的架势。
　　她摸摸额头，希望这人别一输到底。
　　确定好抓娃娃的目标为兔子，再其次是狐狸。
　　麦野苍等前面一位女生叹气离开后，对她自信道：“看我的！”
　　她轻轻地鼓掌，心想：看你怎么出丑。

　　从抓娃娃店出来时，手中的硬币几乎没剩了。是田慕星强拉着麦野苍离开，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出来。
　　有时候，真觉得他幼稚极了。
　　田慕星好言相劝：“我没那么想要。算了吧。”
　　麦野苍十分泄气：“我又不是因为你不想要才抓不住的……”看来压根没把她的喜好当回事。
　　田慕星有些激动：“刚才！刚才我差一点就抓出来了，就是你突然说话吓我一跳，我才、才方向按偏了一点点！”
　　麦野苍朝她伸出手。
　　田慕星继续喋喋不休。
　　“这完全就是小概率事件嘛。那个夹子有时候松有时候紧。我们下次挑很久没出过娃娃的机器试试，也许概率会大些呢！”
　　麦野苍松开手掌。
　　田慕星愣了愣，见他掌心处有一枚硬币，立即伸手抓起来。她说：“居然还有一枚！你留着干嘛啊。”
　　麦野苍笑了笑：“硬币还是热的。”
　　田慕星用手指摩擦硬币的表面，她清楚感受到那上面留有他的体温。
　　微微发热的硬币，是仅有的最后一枚。
　　突然间，麦野苍不好意思起来。他拉过她的手臂，带她离开这里。
　　“别堵门口。”
　　今天迟到了，她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看见他因为抓不中娃娃而不好意思，反倒尤为在意。
　　她看着一步开外的背影，反复琢磨。
　　他的大部分身体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像不喜欢带伞一样，他也没有戴围巾的习惯。透过他光洁的脸颊和白净的脖颈，她得知他消瘦了点，再目睹鞋跟的厚度以及高出自己的部分后，还得知他长高了些。
　　时间所带来的改变，往往无声无息。
　　她用力扯住他的手臂。
　　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今日的他们并非在大马路上随遇邂逅的，是凭靠着真心才能不见不散！
　　她问麦野苍：“干嘛留着一枚硬币，说不定这就是命中注定的那枚能起到作用的……”
　　“啊，那要是失败了呢？”
　　“失败……”这真不像会从麦野苍口中说出来的话呀，“就算了呗。”
　　“我只是考虑到……”麦野苍从她的手掌里抽出自己的胳膊，他走到电梯前按“下”，默默补充，“想要给你一点希望。”
　　电梯门打开。
　　麦野苍走进去。他面朝她而站。像是在等她过来，也像是在等她回应。
　　在硬币还只是硬币的时候，它代表一种能换取奇迹的“希望”。
　　他早就留下了最后一枚硬币，早就想好了要给她。

　　走出商场。
　　天空暗下来。
　　一楼处的几家奶茶店门前的队伍是一条比一条长。
　　“对了，你刚刚问过我，是喜欢小动物还是喜欢小动物可爱。”
　　“嗯。”麦野苍盯着那几条队伍中的人，目不斜视。
　　“如果是喜欢小动物，那不管它可不可爱，都会喜欢的。毕竟小动物在很多时候还是有张牙舞爪的野性存在着，会咬人也说不定。”
　　麦野苍的心思放偏了，光顾着看排队的人。他又回了一字：“嗯。”
　　田慕星忍不住扰乱他的注意力，她拍了拍他的胳膊，问道：“你到底在看啥呢？”
　　麦野苍朝她“嘘”了声，慢慢解释：“我在猜谁是黄牛。”
　　田慕星猛地踩了他一脚。后而，低头确定他穿的鞋子是黑色的。

　　天黑的时候，失落感会比白天重一些。
　　离别通常在此刻。
　　田慕星不敢看麦野苍的脸。她努力扬起脑袋，径直前行。又到离别时，之前藏在心里的怨言死灰复燃，恨不得立即与他一拍两散。
　　现在的她变得容易动怒，又容易哄好。
　　快走到路口，仍旧猜不到下一次见面的契机。
　　她选择过天桥。
　　“我走那边哦。”
　　麦野苍跟在身后。
　　她看似体贴地说：“累一天了，你就在这边坐车回去。我可以自己走的。”
　　麦野苍没吱声，但是脚步停下来了。
　　距离一下子拉开。

　　她往前走。
　　身后的一切变得与她无关。
　　她默数着距离天桥还有多少步。要不这样数着，只怕会哭出来。想来，天还是黑透了好。
　　那样喜欢他，有用吗？
　　等过了夏就等冬，来年还有春，春之后便是秋。委屈也好，不甘也罢，谣言都不算重要了，哪有反抗的余力。
　　你这样喜欢他，他却看着你离开。
　　喜欢到刻骨铭心，也离千疮百孔更近。
　　喜欢上一个人后，就有一场雨躲藏进了心里。雨让人迷失，雨让人清醒，雨是心悦神怡的因，雨是心动难耐的瘾。下在心间的雨，迟早化成眼泪流出来。

　　她上台阶。
　　一步，一步。
　　整个人在更靠近天空的高处。
　　慢慢地，慢慢地，离开。
　　没有一场雨落下。没等来一声呼唤。再见那么困难，离别却只需一个转身。
　　一切太不公平了！而没有公平可言的结果，便难以分出对错。
　　她做不到回头，也认不了输。比起害怕看见麦野苍的脸，更过害怕看见他的背影。
　　或许，他早就无影无踪了。
　　什么风险都承担不了，脆弱得像是一张胡乱飞舞的报纸。她无比紧张，走得越来越慢。到天桥中央，手已然握紧了手机。
　　手机没有动静。
　　脑子里出现幻影。悔恨夹杂。
　　今日聊起那么多无关小事，光谈论吃喝玩乐就足够花费时间的。分别是必然之事，强留不得。开心是真的便好，莫要伤神。
　　继续向前走。那是马路的另一侧。
　　她仿佛走过了自己的前半生。

　　——等等！
　　有个声音对自己说。
　　——再等等他！
　　她停下来。

　　马路上，车辆行驶，来来往往。繁闹于昼夜之间。
　　人各有去处，谁能过问得了旁人。
　　她走上天桥，停在桥上，拿起手机，这一系列的举动通通是无人过问的小事，比不上红灯黄灯绿灯来的重要。
　　然而，她听见了……一阵靠近过来的脚步。
　　同时。
　　手机屏幕亮了。
　　上面弹来一则消息。
　　靠近过来的不是那种优哉游哉的脚步，而是急促的奔跑！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身去。

　　人变老的特征之一，爱追忆过往。
　　田慕星想自己已经开始慢慢变老了。老得头发没白，心便空了。她时常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地笑。
　　“然后呢？”
　　即便跟人聊着天，多往远处晃了眼，思绪就容易飞走。
　　她慢慢吞吞地回：“然后嘛……”眼前出现了当时的画面，“他跟我告白了。”
　　身旁的女生嗤之以鼻，变腔道：“拉倒吧你！”摆明不信。
　　她褪去一层羞涩，认真地叙述：“当时呀，他喘着粗气站在我面前，不敢看我。为了能够顺利说出那句话，缓了几分钟。我见他流露着只有告白者才会有的情绪……”
　　“我没说要听……”
　　“然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诶……”
　　“然后！他握起拳头，朝我更过靠近。他的声音里带有微微颤动的力量，他面红耳赤地说……”
　　“啊——”
　　“他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不听不听！”
　　“我说，我早就知道了！”
　　“……”
　　“……”
　　她把好友折磨疯了。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真的？”
　　“废话！我还没傻到失去判断力！”
　　她摇头叹气：“诶，真可惜。”

　　田慕星对梁萱编造的谎话没起到作用。日后争吵，常提及此事。谎话说多了，自以为真，却破绽百出，免不了被戳穿。
　　梁萱沾沾自喜：“还想骗我咧。他根本不是会告白的人。”说的像跟麦野苍很熟似的。
　　田慕星只好松口，道出实情。
　　“也差不多啦。”
　　想来是时机不错，才想倾吐一番。
　　从考场出来，最后一科的考试刚结束了。饥饿感微微发酵，腹部有点空荡，且不至于饥不择食。她从书包里翻出来一小包爆米花。撕开塑料包装袋的时候，梁萱的手已经伸到面前来。
　　“好啦，分你一半。”
　　沿着操场漫步，在等待其余的学生离场，免得拥挤。看她们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时间永远浪费不完。
　　奶油味的爆米花始终是甜甜的，在口腔里一点一点融化。舌尖触碰到牙齿，牙齿咬到嘴唇，继而上下唇相碰，舌头就品尝到嘴唇上余下来的奶油味。
　　只是零食而已，带来的乐趣确是能钻进心窝的。
　　她长舒了一口气，闭眼深呼吸。
　　“骗不到你。”
　　梁萱耸肩大笑：“第一时间我就猜到啦！”
　　“好吧。”她睁开双眼，挽紧梁萱的手臂。走到垃圾桶旁边，把手指间夹住的塑料袋扔了进去。
　　当时的真实情况是——
　　“我以为他会说出口的。没想到憋了半天才憋出来的竟是一句‘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拜托，我就算是路痴，手机里面也是有下载智能地图的好嘛。然而，善良的我没理由让他难堪。”
　　梁萱使劲泼冷水：“你这样说也很难让人信服哦。”她抽出自己的手臂，揉了揉发酸的部位，“我想，他只是在面对你的热情时感到不知所措。所以才会犹犹豫豫的。”
　　她突然大叫：“你够了啊！怎么能这样伤害我呢！”咆哮过后，抱头蹲坐在地上。反应相当剧烈，吓唬住梁萱。
　　梁萱急忙蹲下来，担心得直拍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还好吗？”
　　她不做声。
　　梁萱开始哄她，意识到是玩笑话过火，还一直道歉：“好了，是我嘴贱，你别生气啦。说不定事情就像你想的那样。你们认识那么久了，感情肯定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
　　靠着这些鼓舞的话语，她逐步放松下来，后知后觉感到肚子饿了。
　　之后，她和梁萱去吃酸汤拉面。
　　这个话题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