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星》小樱良

90、回响 九十

　　哪有学生不盼望放假的。元旦前一天，田慕星光顾着算时间去了。
　　还有五节课。
　　还有三节课。
　　还有……最后半小时！
　　就是这样默数时间的。
　　梁萱精准点评：你就是喝完孟婆汤赶着投胎的魂儿。
　　她一笑，真没说错。

　　放学铃响。
　　田慕星拖着疲惫的身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最近几日，她的黑眼圈已经严重到可以被熊猫视为同类。
　　头发长得太快。披头散发会像女鬼，连扎丸子头也费劲。早该剪剪了。
　　回家就躺沙发上，用手机看各家理发店的团购套餐，心里盘算：早上剪头，中午见面，晚上吃饭。这样下来，时间肯定够用。
　　她压根没想过麦野苍会不会爽约。

　　真正有点危机意识是等到从理发店出来后，站在店门口给麦野苍发消息，发现他没及时回复。
　　大脑一片空白。
　　她将手放在胸前，能明显感受到心跳加速。
　　她立刻给麦野苍打电话。心里七上八下。还在拼命胡思乱想。
　　要是这通电话没有接通，她真想跑去问韩雨凛知不知道麦野苍的家在哪里，她要过去敲门狼嚎！
　　所幸所幸。
　　电话接通。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故装温柔地问：“你到哪里了？”
　　麦野苍愣愣地说：“我没看见你。”
　　她笑道：“我马上到。”她做梦都没想到，麦野苍不仅没放她鸽子，还提前到场了！她感动得想哭！
　　过了几秒，麦野苍发过来一个定位地址。
　　她点开一瞧。
　　天呐！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她问麦野苍：“你在当时还手机的商场里？”
　　麦野苍：“是啊。”他想到什么，立马重中之重强调，“你不要跟我说‘老地方’ 不是这里！”
　　她一只手捂住眼睛，在心里咆哮：好家伙，猜的够准！
　　无论如何，不能对麦野苍实话实说。她干脆死鸭子嘴硬，谎报一番：“我在路上，你先去商场晃一圈呗。”
　　她看清时间，距离约定的一点还差二十多分钟，肯定是不够的。
　　立刻拦车。准备飞奔至麦野苍的所在地。
　　她坐在车内照镜子。今日这位理发师的手艺不错，吹出了非常自然的卷发，看上去真像是一位优雅从容的淑女。可惜，现在的她心急如焚，只是勉勉强强才控制住没有去掐住司机先生的脖子逼他拿出一生仅一次的狂飙速度来开车！
　　麦野苍怎么认为是在那里见面呢。
　　她左思右想，按照时间线来说，明明电玩城见面要在前头，更别谈距离学校还更近。
　　错都错了，只能证明他们确实没点默契。
　　可恶！天生一对的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默契！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问司机多久才能到。
　　“怎么着也得半小时。”
　　一听见这个回答，她整个人瘫在靠椅上，浑身乏力。
　　怎么着也得迟到了！

　　思前想后，想到一种还不错的说法。
　　可以说，走到半路转回去拿东西了。要被问起拿什么，她干脆回以：女生用的，你问完没啊。只用作“堵嘴”上，不需要太符合逻辑，反正迟到已成事实，给个说法的实际作用是“安抚”大于“解释”。
　　靠向车窗，看外面成排的房屋往后倒，像是一阵大风吹着车子往前跑。
　　以往等待的人是她，这次换成他等她，风水轮流转，倒也合乎常理。
　　话是这样说，但有时麦野苍性子急，还爱搞心态，万一惹毛他，弄不好会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
　　她想到这点上，心情沮丧，无以复加的低落。冷幽幽地叹气。

　　这是假期，高三学生能放松的日子本就不多。该热烈享受之时，她却一宿难以入眠，大早上爬起来做外出准备。好不容易求来的见面机会，就跟偶然抽中了偶像见面会的门票一样，甚至会祈祷天气眷顾。
　　越想越烦。
　　闭眼揉眉。
　　看窗外会为距离焦躁，听音乐会为时间烦恼，哪能分散心神。赶时间的人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归根结底，问题出在“迟到”上。她觉得麦野苍会生气，会不等她，会乘机一走了之。
　　她拿出手机，给麦野苍发消息。
　　这种情况下，还是把握一些主动性比较好。
　　内心煎熬，视线难以集中。如果麦野苍正看着聊天对话框，肯定会发现她的犹豫不决，因为她一直输入中，始终未发送。
　　她再三思虑，终于点击发送。那条消息简短而有力，好像一把锤子砸在屏幕中央。
　　田慕星：我要晚点到，你会等我吗？

　　初次见面，田慕星就知道麦野苍是特别难缠的人。
　　哪有人偷听得理直气壮不说，还一脸“我没错，全是你们的错”的欠打样。
　　说不准就是这种自私到一定地步的人，才能真正地自由自在。
　　当时，她看着麦野苍靠在墙上玩手机，认定他是麻烦人物的同时也在祈求上天多给他这种人制造点麻烦事。
　　活在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在为了各种目标绞尽脑汁，特别害怕名字沾染上黑点，唯恐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所以，麦野苍的自由自在不只是耀眼，更多的是刺眼。
　　他没有任何立场，看似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可以理解为独来独往，硬要凑上去的人也有，最后都难堪收尾。
　　他是学生吗？为什么能如此无拘无束！
　　他是疯子吧！所以才能活得我行我素。
　　田慕星早听闻过他的大名，也很明白，他们绝非同一个世界的人。

　　是他主动招惹她的！
　　如果最终受伤的人只有她，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你会等我吗？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问题，更难用简单的语气口述出来。
　　无论麦野苍回答的是“会”还是“不会”，这个问题都算成功抛给他了。
　　小心思动过无数次，这次最为明显。
　　一时之间，她将两人的关系挑拨至易燃易爆的危险范围内。

　　很难为“何时心动”和“为何心动”作答满分。
　　相遇后，发生了许多事。有时感觉离他很近，像能用手触碰到他的灵魂，解读他的言行也变得有意思。她总能看见他，以致只要看着他，心情就会变好。离别在所难免，距离拉远，她也能适应，一切像是回到之前，又不似之前。
　　现在的她变得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哄劝。
　　只要回答我就行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然后，她看见一条消息弹出来，又一条消息弹出来。她盯着屏幕，感觉肩上的压力卸去了几分。

　　麦野苍：不等你，我能干嘛去啊？
　　麦野苍：晚就晚点。大不了我再逛几圈。

　　这一天，她再也看不到听不见其他的风吹草动了。

　　好事多磨。
　　居然遇上堵车。
　　迟到十分钟的时候，麦野苍给她打电话。她当时正在听司机跟同行抱怨高架桥上堵得水泄不通，但偏偏已经上来了。
　　麦野苍的抱怨声此起彼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诶，你回去拿什么了？我站在别人店门口闻牛排的香味快闻哭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到，现在事情严重了，因为我饿了！”
　　“……”叫得还挺大声的嘛，咋咋呼呼的跟发火一样，但她就是觉得不够凶。心平气和地提醒，“小点声哦，万一被店员听见就不好了。”
　　由于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平静，他一气之下挂断电话了。
　　她给他发送了几个“抱抱”的表情，心情十分美好。这大概就是确定完“他会等她”的后遗症，平和到可以面对司机说完“还要等很久”时，能够无比淡定地回：“没事，我不赶时间。”
　　天塌下来，正好盖身上睡觉。想必就是这种心情了。
　　不慌不忙。能接受好事多磨。

　　麦野苍陆陆续续打来几通电话。语气从“质问”转变为“哀求”，委屈劲都快从手机里流出来了。
　　“这一层吃吃喝喝的店名我都背下来了，你要不要听听？”他咬牙切齿地问。
　　田慕星笑眯眯地说：“那就换一层楼逛呗。”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堵半小时了。
　　麦野苍气呼呼地回：“你！”很快又控制好情绪，补了一字，“好！”看来对于她因为堵车而迟到这事，确实无可奈何。
　　麦野苍开始给她发送照片。起初是一连串的餐饮店，有烧烤、火锅、自助餐……后面发来的照片里多了两个漂亮的小朋友。小朋友在商场建设的可供拍照的景点区里转来转去，他们的天真烂漫无比珍贵，能融化人心。
　　麦野苍：他们好可爱。
　　田慕星看到消息，心里想到：你也很可爱。即便能厚脸皮地问他喜不喜欢自己，却做不到将这句真心话发送过去。
　　她堵半路上。他自娱自乐。他去逛了服装店，随时拍给她看，还问她哪件好看。
　　他的这些小举动让枯燥的堵车时间更容易度过。
　　他买了一件牛仔外套。后来又跑去挑选鸭舌帽。
　　田慕星忍不住打电话问他：“你那件牛仔外套不错啊，有没有小码的……”
　　麦野苍误以为她在调戏自己，要买情侣款。紧张到一字未说，慌里慌张地挂断电话。
　　田慕星被他的表现逗笑了，乐不可支，躺在后座玩手机，顾不得形象。

　　还有比赴约路上遭遇堵车更为无奈的事吗？
　　大概……没有。
　　那她怎么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呢。

　　电话拨通。
　　电话挂断。
　　查看消息。
　　回复消息。
　　反复来反复去，只做这几件事。
　　见不着面变成常有的情况，哪怕约上了，也能发生突发状况，阻挠重逢。
　　想明白就好。

　　渐渐，路况疏通。
　　她雀跃不已，觉得这是苦尽甘来。她知道此刻等待自己的人正坐在便利店里收看游戏直播，已经喝完一瓶柠檬水了。
　　外面的风呼啸而过，舞到耳朵里，情不自禁地缩起身子，摩擦双手。学校天台上的风也是这样忽冷忽热忽大忽小。
　　在快要见到他的倒计时里，她不断地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
　　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缩减。值得开心的事又多一件。
　　她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快到了。

　　阻碍见面的因素，统一称为磨难，终会烟消云散的。
　　田慕星看见麦野苍的一刹那，时间为他们暂停。飞走的气球，跳动的音乐，行驶的车辆，穿行的人类，通通为之定格。心动令尘埃落入节奏里，呼吸的频率令眼前的画面微微震动。
　　这就是重逢时刻。
　　当想象中的画面降临现实。田慕星激动得一言不发，热泪盈眶，变成了矫情怪。
　　她慢慢走过去。
　　她认为自己和麦野苍的羁绊更深刻了，剪不断的缘分也更牢固了。
　　她看着他的脸。他的笑容近在眼前，清晰可见。
　　“……”
　　“……”
　　当距离消减至零，彼此成为可以触碰到的存在。那样靠近，光透过眼睛就能接通喜怒哀乐。
　　她嘴角上扬的笑，正好住在他眼里。他微微一笑。
　　绝口不提见面很难、等待漫长。反正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缘分还很深，一时半会散不去。
　　她在他身边。
　　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