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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师徒 ...

  •   次日凌晨,许西睁眼之时就见上方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封未拆开的信件,正是昨日被沈译烧成灰烬的那封。她匆匆看过信上的内容就将其化成粉末。

      环顾四周早已没有沈译地身影。

      许西从水池中捞起一根青丝带系在刀柄上,随后快步踏出安和王府。她巷前走了几步后似有所感,蓦然回首,发现整座王府在顷刻间轰然崩塌。她怔仲了片刻,手指触摸到湿淋淋地青丝带,心中升起一股怅然若失地感觉。一座与他相关的建筑就这样消散在世间。

      许西凭借着缚仙链的指引一路南下,最后在云浮小镇里找到了沈译。

      云浮小镇是人间界与修真界的一个边境镇,凡人与修士的很多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不过云浮小镇却是以美食闻名天下。无论是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食物,没有这里找不到的食物。

      尤其是这里有一种名为独厝的水生动物,仅在云浮小镇外围的那条清河里生长。古人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独厝一旦被打捞上来,出了云浮的地界肉质就会极速腐烂,即使是用术法装在乾坤袋中也无一例外。那些人间老餮为了一饱口福,不远千里就是为了一饱口福。
      许西是在菱田里找到沈译的。

      彼时他正弯腰一手拎着裤脚一手在河里摘菱角,摘一颗就往背后的棕褐色鱼篓上扔。闲适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逃亡者,他总有一种本事就是能把紧迫的时期也变得舒缓。

      看到许西也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她何时会来,只是随手朝她丢了几颗青菱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先吃几颗垫垫肚子,待会再带你去吃地道的美食。。”

      青菱将熟未熟之际口感最佳,清甜脆爽,一口咬下去汁水瞬间就俘获了舌尖的青睐。不消半刻,那几颗青菱就落入了她的五脏庙中,意犹未尽。

      “何必这么费劲?我看那街头巷尾的吆喝声就没停过。”许西看着他问道。

      沈译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笑道:“故友曾跟我说过,他总是觉得自己亲手摘地菱角更甜。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可言,就像吃甜橙的时候,有的人喜欢用刀切开吃,有的人就喜欢用手剥着吃。对他们来说,好像用手剥的橙子就是要更甜一点。”

      许西对此不可置否,施了一个小法术菱田中那些饱满的青菱就自动飞向她的手中,心想,我这也是“亲手”摘地青菱啊。

      “哎呀!沈叔叔,救命啊啊啊!”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黄棕色的羊驼从田埂的另一边飞奔而来,刹车不及径直往菱田里横冲直撞,被田里的叶蔓绊倒后整只羊跌倒在淤泥里。

      看得许西二人忍俊不禁,一边将其从田中拔起来一边施了一个清洁术法。

      站起身的羊驼歪着脑袋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许西道:“仙女姐姐你可真好看!我以后长大了也能长成你这样嘛?”

      ??
      “我这是被一只羊驼夸美貌了嘛?”许西心中暗想,她想象了一下这只羊驼长了一张人脸在身上,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小鱼,怎么不在家里温习功课?小心又要被你父亲打屁屁。”沈译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臀部道。

      一只羊驼叫小鱼,还要温习功课?许西的视线不断在眼前的这一人一羊身上游移,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他修长的手指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歆羡谁。脑海中的黄色小人翻腾着说:“好想变成一只羊驼啊”,一会儿又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人一脚将它踢开,义正言辞道:“让我来为你念念静心咒。”

      沈译看着眼神飘忽不定、面红耳赤的许西问道:“你怎么脸这么红?”

      许西轻咳一声,抬头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道:“午后的日光太热了,晒得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我的妈呀?!差点忘了正事!沈叔叔,刚刚家里突然来了一群天华宗的弟子找我爹爹,一群人被防护罩挡在门外了。爹爹说他今天不想招呼他们,让你赶紧回去收拾那些兔崽子们。”羊驼说起话来一点都不似众人所想的那般温吞,反而是嘚吧嘚吧嘴上说个不停。

      “那几个兔崽子还要沈叔叔干嘛,我一人踢一脚就能把他们踢出云浮镇,直接踹到阎王殿去了。不过爹爹不让我动手。”

      “小姐姐,你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了呀?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特别想念你身上的味道。你每次靠近一点点我都要觉得自己灵魂都快晕眩了。……”

      话未说完就被沈译捏住嘴巴,眼神冷冷地瞥了它一眼。羊驼瞬间就萎靡不振,也不说话了,垂着脑袋跟在他的右手边,像一只被主人欺负的小狗。

      许西恍惚了一下,等等,她这是被一只羊驼调戏了吗?!

      这种土味情话一只羊驼是从哪里学的??

      “你还记得它吗?祁俞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沈译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问她,目光灼灼,细细听来还能察觉到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故作镇定的紧张。

      “抱歉!我从来没有见过它。”许西否认道。

      许西看着他又是这种摇摇欲坠地眼神,仿佛自己简单的一句否定要将他整个人都要压垮了。那个一言不发往前走得背影充满了颓然与苍凉的味道。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不断远去的背影,不是没有怀疑过沈译的反常是与自己有关,只是有的时候话未说穿她也不想弄得彼此太过生硬。不过既然今日言尽于此,不如就把该说得都说穿。

      “不必再几次三番的试探我的身份。我名为许西,自幼长于清承道人门下,二十多年来从未来过人间。于两年前同师兄们下山试炼后,就一直四处游走于三界。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身上找谁的影子,不过那一定不是我。”许西也不遮遮掩掩,在其身后坚定地道。

      沈译站定脚步静默了片刻,回首道:“抱歉,我知道你不是安和。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总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与她有些相似。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从没忘记你是许西。”

      然而沈译没有说出口的是,人是那么矛盾的一种生物,一面告诫自己不可能一面看着自己沉沦,就像身处泥淖一般你越挣扎被淹没地越快。他的目光总是在许西的身上流转,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把她当做安和,还是说自己就是单纯地被许西所吸引却又不敢承认。

      或许他只是在害怕自己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安和。

      “如果你是因许安和才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我未必会生气,几天前的我完全可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许西看着沈译低声道,:“不过几天之后的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忽视。你可以一直分不清,但是我不可以一直沉默。”

      许西将佩刀随意地拎在手上,一边走一边让刀在地面划下断断续续地痕迹。刀过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人又怎么会甘愿只做别人的影子。

      话本里那些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角色往往被视作是深情的化身,她对那些不懂得止损的角色一向是嗤之以鼻。感情于她而言,有只会是锦上添花,绝不会是沙漠中的最后一壶水。

      两人一羊走到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前。

      只听院内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徒儿,快把外面这些苍蝇赶走。吵到为师午休了,不要让小鱼动手。”

      院外正站着一群身着蓝白相间服饰的天华宗弟子,一行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院门口,完全不像是来找茬的样子。

      羊驼回到家中也恢复了欢脱地本性,一个劲地往人群中窜来窜去,还一边活力四射地叫道:“快走快走,不然我沈叔叔要胖揍你们。”

      天华宗一行人被羊驼撞得颇为狼狈,那带头之人大声道:“师叔祖,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我们也不会来叨扰您老,只是这次师父、师祖他们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子乔师兄无端昏迷不醒,还望师叔祖能指点迷津。”

      沈译一句寒暄的话也不多说,径直随手甩出一道狂风将那一行人推到几米开外。

      那领头人被推开也不气恼,只是诚恳道“沈师兄,还望您高抬贵手。子乔师兄之前对您多有得罪,却罪不至死。还望师兄看着师叔祖的面子上多多担待。若是师兄能随我们一道去宗门一趟自是万分感激。”

      沈译还未开口,许西插话道:“你不是师从天叶宗门?怎么又与天华宗的人扯上了干系。”

      “这个我知道!让我来回答!”羊驼摇着脖子道,:“沈叔叔最初是师从天叶宗的扶风老人的门下,后来扶风老人仙逝后就把沈叔叔托付给我父亲。我老头是天华宗的云桑道长,也就是院内的那个糟老头子。不过我们家老头子已经不轻易管那些俗事了。”

      许西睥睨地看着那领头人,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贵派杨子乔不是说要取他项上人头?有事沈师兄,无事取人头?堂堂正正的天华宗竟也玩这种荒诞的文字游戏。”

      “子乔师兄天性娇纵,不过并无坏心……”

      话未说完,刀鞘已出,许西皱着眉头道:“我已经厌倦了你们这些家长式的说辞。他是天生娇纵又与我等何干。你们这些相识之人能容忍他,不代表普通人也会容忍他。如果随意放话取人项上人头也算并无坏心,那我不知究竟坏心为何物。不必多言,若你们能过我的刀我自无废话,若是过不了就给我滚蛋。”

      “那就敢情阁下指教!”那领头之人拱手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

      许西信奉的理念永远是和能交流的人用嘴交流,和不能交流的人用刀交流。如此化繁为简,倒也能省去诸多麻烦。

      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听到院内传来云桑道长悠闲的声音:“华风,尔等不必再等了。我当年就立过誓,浮沉一日不出世,我也一日不出世。莫说今日只是杨子乔性命堪忧,纵然是整个天华宗危在旦夕我也不会出手相救。”

      浮沉乃是扶风老人的剑灵,扶风老人当年仙逝之后剑灵却不知所踪。

      坊间传闻正是沈译意图夺取剑灵才杀死了自己的师傅,这也是天叶宗门在抓到沈译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其推上刑台,意在清理门户。不过若是沈译手握浮沉,这落魄的天叶宗即使是倾巢而出也未必能捕获他。

      华风道:“师叔祖不出云浮无妨,沈师兄得您真传,若能代您随我们回一趟天华宗也可。”

      “你沈师兄的事我做不了主。”

      “师父口谕是若实在请不动师叔祖,恳请您老人家为子乔师兄算一卦,看这生机往何处寻。”

      “哈哈哈哈!”院内传来了云桑道长爽朗地笑声,“你师父这个人精,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感情就是为了让我卜一卦。前面何必提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要求,卜一卦又有何不可。小鱼,把他们都带进来吧。”

      众人跟随在羊驼身后入了院门。

      许西一进门就见云桑道长躺在一个竹椅上翘着二郎腿,头戴一顶浅黄色的编织草帽,手边拿着一把浅棕色的荷叶扇子,嘴里哼着不着调的人间黄梅戏,整个人好不悠闲。

      许西暗想,此人倒是不像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反而更想一个人间以捕鱼为业的渔夫。

      话说那杨子乔独自一人前往天叶宗,被那红衣女子的飞刀刺中。这等外伤对于修仙之人理应只是小打小闹,不消片刻就会自动愈合,他自己也未曾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哪知这杨子乔回宗门以后就昏迷不醒,宗门里的医师诊断过后都觉得奇怪,他的身体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中蛊中毒的迹象,体内灵力正常运转。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若单凭那一柄飞刀刺出来的伤害就能让掌门之徒昏迷不醒也太过荒唐了。一定还有未诊断出来的潜在病因。

      可偌大的天华宗竟无一人知晓个中缘由,也是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想到了已经避世已久的云桑道长。

      云桑道长听明缘由后就从羊驼的屁股上揪下一根毛往地下一扔,却见那根羊毛落地就化成了两块深棕色的掷杯筊。那掷杯筊上面遍布着规则有序的纹路,上面的一些纹路浮出了道道银色的光。

      屋子里响起了羊驼抽泣地声音,一边哭一边骂:“坏爹爹,每次卜卦都要拔鱼儿屁股上的毛。我要变成一只光秃秃地羊了。”

      许西偷偷往它屁股上瞧了几眼,丰满的臀部缀满了黄棕色的毛发,短短地尾巴挂在身后,还俏皮地小幅度地晃动。圆滚滚,毛绒绒的屁股真的很想上手摸一摸啊。

      正待许西想伸出咸猪手的时候,地上的掷杯筊突然发出细小的滋滋声,就像是热水沸腾地气泡声。没过一会儿,那滋滋声越来越大,时而尖锐如同啼哭的婴儿,时而低沉如人皮鼓震动声在空旷房间里的回响。那两块无人操控的掷杯筊就在互相撞击中融化成一摊血水。

      即使许西对五行八卦一窍不通,此时也知道这样的卦象想必是凶多吉少。

      只见云桑道长撕下袖口的一块布料,潦草地画了几笔字符就将那布料交给许西道:“你带沈译去天华宗,到宗门入口处就可这些字符就会自动变换成你看得懂的文字。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如何去做。”

      此时的许西只是有些困惑云桑道长为什么不把这个交给沈译。她还尚未可知这几笔潦草地字符会给他们的人生带来如此多的波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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