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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未知祸福 ...

  •   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一步,只是宋容三番四次这般,惑果若是还护着就是偏心了,宋容自己也知道,于是便自请了挂牌,在府中思过,账房易薄的事都暂时交给了别的人去做。

      那红阙殿匆匆赶来的人本来就是临时派来的,查了一番发现火损并没有伤到账本,也就象征性地听了一轮对宋容的处罚,这事儿也就算处理完了。

      事已既定,廉州暗暗松了口气,与宋容一同出了殿。宋容脸上的阴郁一扫而过,偏缠着廉州要请他去凭栏构喝酒。

      “你刚才在殿内还说你要在府中认真思过,这还没到家,你就蠢蠢欲动了?也不怕掉了你那掌财的印。”

      宋容这会儿乐得自己是个闲职,反正在哪儿思过不是过。

      “我现在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去哪儿没人管了,趁着还没有复职,我得抓紧浪。”

      “你心倒是大的很,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起伏市都得叫你给烧了。”

      宋容把手一拍,“你这话合我的意。”

      廉州:……

      “我昨日里听替牡说馆中炒了新茶,你肯定会喜欢,你也不想去?”

      宋容倒是惯会投人所好,若是平时,廉州说不定就被他说心动了,可现在,他不太想去。

      “你犹豫什么?”宋容环顾了四周,没有看见那个黑影,一副了然的模样,嘴里不正道:“哦,某个人今天好像没跟来,怎么?他终于觉得你的生活太无趣,另找乐子去了?”

      “他今早来过。”廉州道。

      去宋府之前,他打发了人去给罗生说自己会晚些回,不一会儿,来报的人说罗生已经走了。

      “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他人?”宋容怀疑自己的眼睛,又张望了一圈,确实没人。

      莫说廉州习不习惯,就是一天只见罗生一面的宋容觉得人不在眼前晃,都有点不习惯。

      “他只认识我一人,所以才黏着我。灵果府人多言杂,他性子单纯但有些偏执,我怕他听见不好的话,往心里去,所以让他留在府中了。”

      他没说人已经走了。

      宋容说:“廉州,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

      “什么?”

      “平时不是打击我,就是拆我的台,还时刻觊觎着我的园子。你若是对我能有对那个什么跟屁虫一半上心,我也不至于天天往凭栏构跑啊,你喝茶我喝酒,咱们就做浑沌山的一对儿好兄弟,逍遥快活。”

      廉州脚步慢下来,笃笃看着他,表情隐了些许玩笑,正言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没他上心吗?”

      廉州的表情似有秋月冬雪,收拢了时间,仿佛要诉说远古密事,看得宋容也跟着紧张,害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难以让人接受的话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

      廉州凑近,靠在他耳边软软地说:“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你没他可爱!”

      ……

      雪月碎成烂镜子,时间砰砰砰地闹腾,密语变成了恶魔的恶作剧,让宋容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手已经先伸出去了,使出了不满之掌,袭击“恶魔”的肩膀。

      廉州早知道他要出这一招,符袖一出,用扇子挡下了。

      宋容当然不依不饶,追着撵着要廉州承认自己比罗生更好看。

      恭谨殿是奇智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殿内禁喧哗,平日里步虎禀事的时候都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什么怪声。今日,他还未行至外殿,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女子的笑声,声声娇媚。

      步虎心里奇怪的很,奇智虽然爱美人,可他从来没让女人进过恭谨殿,奇怪,太奇怪了。

      他摆手叫了门口的人,那守卫立马走过来,朝他行礼,叫一声虎殿使。

      他一指殿内,守卫立马就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殿主今日在山中猎兽,遇见了一位扭伤脚的女子,就带回来了。”

      “女子?”

      “好像是…”那守卫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前些日子,落选了花灯的女子,名叫娅女。”

      “娅女……”

      步虎回想这个名字,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但一时也记不起来,想又想不起,干难受,索性不想了。

      “殿主,步虎求见。”

      步虎这一趟是去了红阙殿。

      近妖要在生生河设巡查,便派人请奇智去议,奇智忙着打猎游玩,便派了步虎去。步虎入殿内,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哗!”

      桌上的酒杯一挥而落,那轻巧的狩猎纹杯在地上滚了一圈,被一双素手拾起来,步虎屈膝在地,不敢抬头,只看见一双紫舄从面前走过,裙摆绣花,琉璃玉坠垂。

      “殿主息怒,今日猎到双子兽是好兆,何必动气冲了这祥瑞呢?”

      “近妖那个女人防我防到如此地步,还想涉足我的地盘,想都别想!”手里重锤落下,把步虎惊了一惊。

      娅女虽昨日才被步虎救起,今日宛然成了这恭谨殿的女主人,处态优容,她给奇智捏着肩头,说道:“那殿主不答应不就行了么?”

      奇智冷哼一声,他也不是笨人,近妖既然提出了这个法子,便该想到他不会答应,一定是备了后手不由得他不接招。他心里虽然不服,但其实已知自己不能拒绝。

      “近妖想监督我的举动,可是仅仅设个巡查就能困住我,她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我给她个面子,随她设。”

      步虎道:“殿主,我们真的就由着他人……”

      奇智把娅女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抚摸着她的脸,他的手茧坚硬,在娅女的白嫩的肌肤擦出一条红印。

      “自然不能任由人践踏我的地盘,她想设巡查,可以。可是这河伯得我来点。”

      步虎明白了奇智的用意,近妖是想借巡查之名行监督之实,人选多半已经定了,就等着奇智点头,她立马就能把人送到山南。

      但殿主也想提名,这事儿就不遂近妖的愿了。

      “可是殿主,这人提谁呢?”

      “不能提恭谨殿的人,近妖那女人算的清楚的很,这人…”

      两人都在心里思索,也没个合适的人。倒是娅女在旁听了半天,此时开口道:“殿主,我倒是有一人可提。”奇智用眼光扫她,示意她说,她趴在奇智耳边缓缓说了姓名。
      ————————————————————

      夜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廉州躺在床上辗转睡不着,老觉得有双眼睛暗处盯着自己,可是在屋内转了一圈,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起来到书房去。今天丫鬟禀过罗生回去后,他与宋容在门口分开,然后直接去了自己的园子,浇了一下午的花。

      此时进了书房,还是离开的模样,他想看看罗生一上午都做了些什么,俯身看那本三字经下面压着一张歪扭的字条:“我走了。”这条子是上午留得,此时夜已深。廉州把信卷了收在手里,又把那本三字经打开,书上用笔圈过很多字,这都是他教罗生的,凡是不会的字,便圈下来问他。

      他想象着罗生认不得字,又问不到人的窘迫模样,偏着头,思索半天,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便朝自己飞个小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念。廉州想逗他,就装作没看见,这个时候罗生就会弯下腰去,从桌子下面爬过去,去挠廉州的腰肢,廉州哪里受得了痒,一挠就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求饶:“我教你,你快放开我。”

      “不放”

      罗生不放,但也不挠他,把手轻轻挨着他的窄腰,廉州也就任他去了,俩人并排坐着识字。

      廉州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

      本是夏季旺时,可浑沌山由于常年云雾不散,水汽重,气温不高反而有些冷湿。书房窗户彻夜未关,寒气袭进来紧逼着热气。

      梦中人像是入了寒地,瑟缩着把自己蜷成一团,急不可耐地寻找可以驱寒的火,不明处隐隐约约闪着火光,那火光上一秒还在远处,下一秒却烧成了一片,团团地将他围住,火越烧越近,像是被人驱使着一般,他嘴里好像说着什么,但火把依旧没有停下,漂浮着,紧逼着…刺目的光变成了灼热的火球,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凉意把人给浇醒了。

      廉州趴在木案上,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外边已经亮了。

      丫鬟皑兰在房间外等着,敲门也不见有人应,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却看见自家公子从外面走进来,他把外衣披在身上,人走在风中被吹的单薄凌乱。

      廉州走路轻飘飘的,头发散乱着,衣襟窄窄淌一条汗河,手捂着脸在一个劲儿的打喷嚏。

      皑兰吓坏了,心道这怎么了得,一边扶着人进屋,一边使唤丫鬟们去请医使和煮姜汤,又让人把炉子暖起来端到屋内去,手下也不好去探,只问:“公子,这是受了寒了?”

      廉州做了噩梦,身体里烧着不安与难受,梦外又被冷风一激,一冷一热相冲,身体发起了高烧,虽然全身不畅快,但他脑袋却清晰地很,抬头一句便是:“罗生来了吗?”

      皑兰道:“还没呢。”

      “什么时侯了?”

      “已是辰时。”

      平日这个时候,罗生早到了,他隐约感觉有一丝失落,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失落。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种情绪才对,来与不来不都是罗生一个人的事吗?他并未求着他来,也没有拒绝他的道来。说到根本,他与罗生也没什么关系。

      他闭上眼睛,任人伺候着把衣服换了,迷迷糊糊地喝了姜汤,感觉身子回暖了些。

      “夜里风大,公子就不要到外面去了,容易着凉。”

      “嗯。”

      皑兰知道他常常半夜睡不着,就起来画画或者是练字,所以平日里在房间里也会给他备上纸张。

      “若是夜里有什么需要的,叫奴奴们去拿就好了。”

      “嗯”

      “灵果殿那边传话说,今日公子不用去殿前。”

      “嗯”

      他把手靠近火炉,拨了一下火钳,他点了两下然后把手指折在手心,冷指尖偎着冷的掌心。

      “你去把我昨日没看完的书拿过来。”

      皑兰才跨门出去,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正在想是哪个在府中乱跑,就看见随官提着裙边急匆匆地进来,他跑得急,撞到了人才停下。

      “随大人,何时慌成这样?”

      “皑兰姑娘,廉公子可在里面?”

      随官是宋容身边的近侍,大清早慌慌张张地往廉府这跑一准儿又是宋容惹了什么祸,皑兰不想让他打扰公子休息,便说:“不在。”

      屋内轻咳两声,随官表情复杂地看了皑兰两眼,道声谢谢姑娘,两三步并成一步进了屋。

      随官一进到屋内,看见廉州就单膝跪下,声泪俱下:“廉公子!求您救我主子”

      廉州叫他起来,问:“怎么了?”

      “今日一早,主子就被叫去红阙殿了,也不让人随从。我想是昨日事暴露了,所以特意来与公子商议,求公子想想办法。”

      “红阙殿派的人?”

      “是,来的人都是生面孔,架着我主子就走了,我想问点什么,也没有机会。”

      昨天红阙殿已经查过一回了,今日却把人抓走了,这事儿蹊跷,廉州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能跟随官一起去红阙殿看看情况再议。

      红阙殿与灵果殿大不同,廉州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异常张扬却又威严的不和谐气氛,他行了两三步,便察觉出了这感觉从何而来。

      太红了,铺张的红,狂妄的红,红墙高瓦,红旗烈烈,灯也裹着红纱。

      从这肆意渲染的红中走近一位白发人,虽是白发,但实际上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

      随官知道廉州不怎么出门,自然也不认识红阙殿的人,便偷偷给廉州介绍:“这是红阙殿右首盐理。”随后又朝盐理拱手作揖,“见过右首,在下是灵果殿掌财使近侍随官,这位是…”

      盐理不等他介绍,自己先说了:“廉州,对吧?”

      廉州手指微动,这盐理与自己从未见过面,怎么一见面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正是在下,不知右首如何认得我?”

      “也没什么,灵果殿的府君我都认识,唯独一位爱好僻静不常出门的廉府君我未曾见过。方才这位随官说他是掌财使的近侍,那两位今日出现在红阙殿想必是为宋容一事来,我远远就看见两位行色匆忙,额眉不舒,想必是担心友人安危才会如此神色凝重,那你与宋容的关系便非同一般。”盐理看了一眼随官,“与宋容关系很好,又让他的随官如此敬待,我又未曾见过的,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人家都指名道姓了,廉州也不能不说点什么。

      “在下应该早来拜见右首的,但怕行事粗俗不登大雅之堂,所以才自作主张未来拜谒,请右首赎罪。”

      四殿分管,廉州又只是个小小的掌笔,跟红阙殿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管他想见谁不想见谁,可这话还是得说得堂皇些。

      盐理看他一脸坦然的模样,丝毫不见畏色,哪里像是需要人赎罪的模样?

      他道:“好一个行事粗俗自作主张,这宋容纵火烧账欺瞒上下也是你自作主张?”

      一旁的随官听他说这句话,脸刷一下就白了,手心里的汗直往外窜,嘴里咕噜噜地冒着小泡。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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