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禾澄

7、第 7 章

　　方林开车载着舒洛。他在江玲玲失踪之后，就一直负责和吴逸云联系，因此，对于她的住所，工作的地方，联系方式，都有记录。

　　吴逸云和江玲玲不同，她没有继续选择上学，读完高中后就已经出来工作了。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前台。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非常规律，住的地方也在公司附近。

　　“我们不先和吴逸云联系一下，就直接过去家里找她吗？会不会不太好啊？”方林作为一个小萌新，还是很守规矩的。

　　“我想要看到的就是她不太好的样子。”舒洛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等她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过去干什么？”

　　“吴逸云也有嫌疑吗？她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方林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过女生，作为一个坦坦荡荡的单身狗，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特长为演戏的绿茶姐姐。

　　“破案的时候，没有证据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定罪的时候，没有证据也不要怀疑任何一个人。”舒洛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我先休息一会，等到了之后，麻烦你叫我起来。”

　　“好，舒洛姐你休息。”方林答应了之后便保持安静，心里还在默默想着舒洛说过的话。

　　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一路畅通，不过二十分钟，方林的车便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他刚一停好，舒洛率先下了车，站在路边，打量着那个小区。

　　至少从外面看起来，小区的环境还算不错。位置在市中心，交通便利，小区看上去应该是近几年修建的，绿化做的也还可以。住在这儿一个月的房租应该在3000-4000左右。如果有人合租或是租的隔间，那也要一两千块钱。以安宁市的工资水平，一个普通公司的前台，一个月工资应该也就三四千，扣除平日生活所需，根本付不起这里的租金。

　　方林将车停好，匆忙向舒洛跑来，给她引路。待到吴逸云家门口时，舒洛往边上一躲，示意方林上去敲门。

　　“谁呀？”吴逸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你好，吴小姐。我是安宁市局刑警大队的，我们想来找你了解一下关于你朋友的情况。”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啊，其他的你问我也没用，我是真的不知道。”吴逸云没有开门。

　　这怎么办？方林看向舒洛，他刚上岗没多久，还没有自己独立出过任务，更没有自己处理这种被人拒绝的情况。

　　舒洛靠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才摆摆手让他继续敲门。

　　“吴小姐。你之前不是说江玲玲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的朋友多失踪一天，就可能多一点危险。你一点也不担心她吗？”方林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说道。

　　吴逸云沉默了一会，果然没再拒绝：“麻烦你稍等一下。”

　　他们听到吴逸云匆匆走开的脚步声，等了两分钟后，门才被打开。

　　“快进来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吴逸云身上裹着浴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烫卷披散在脑后，身上散发着刚洗完澡后沐浴露的味道，但她的脖颈上却戴着一条项链，她记得那是某奢侈品牌的新款。

　　吴逸云怕是正准备出门。那件浴袍明显是她要来开门前匆匆披上的，腰间只随意地打了个结，肩膀处没有拉好，露出一小块衣服上的黑色蕾丝。露出来的锁骨上还打着高光，看上去闪着一层光。

　　她和江玲玲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正好，她最是了解这样的人了。舒洛心里有了底，慢悠悠地从方林背后走出来。

　　“这是？”吴逸云看到舒洛后脸色僵硬了两秒，才重新笑开：“这也是你们警局的吗？我上次去好像没见过。”

　　“做笔录这种小事还不需要让她来。”方林没看见吴逸云眼里飞快闪过的一丝不快，还傻乎乎地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当然。”吴逸云戴着她那副温柔的面具，微笑地从鞋柜里拿了两只拖鞋出来，为两人让开路。

　　“吴小姐这是准备出去？这么晚了还有人约吗？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舒洛明知故问。

　　“没有。我这是晚上和朋友一起吃了饭，刚回来准备去洗澡呢。”吴逸云避开舒洛的目光，低头笑了笑。

　　“那你的妆还挺持久的。”舒洛意有所指道。

　　“江玲玲死了。”在吴逸云为自己找到一个新的理由之前，舒洛已经烦了这种绕圈子式的问话方式，她说的非常直接：“江玲玲是被人杀害的。她死前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包括你。”

　　“我能有什么嫌疑？！我什么都没做！”这一句话非常有效，至少吴逸云不再是那一脸的无知。她的眼里满是惊恐，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和玲玲是好朋友啊！我没有动机，也根本不会杀人，我一个女孩子，这怎么可能呢？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女孩子？女孩子犯罪的可不在少数。如果你真的那么无辜，那为什么要在做笔录的时候和警察撒谎呢？在知道江玲玲被杀之后，我们调查过你，之前每一次做笔录也都会录像，警局里会有经验丰富的心理专家来分析你们面部一些细微的变化。”
　　舒洛盯着吴逸云的眼睛，“吴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不仅仅是最后的凶手而已。作伪证，包庇罪犯，隐瞒线索，妨碍公务人员办案，都是要负责任的。”

　　他们局里什么时候还请得起了心理专家？坐在舒洛边上的方林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目瞪口呆，迅速地看了舒洛一眼，低下头，感觉自己学到了一些奇妙的小技巧。但好在，吴逸云根本顾不上旁边还有方林这么一个人，也没空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

　　“我......”毕竟吴逸云只是个普通人，会耍耍小心机，但从未遇上这样的事情，一下便慌了，“我没有，我没有撒谎，我没想到她会死。”

　　“待会准备去哪里？是去梦岚吗？”舒洛突然又换了副亲切地表情，仿佛刚才板着脸吓人的不是她，“你当时说，你不认识，也不清楚江玲玲8月15日在酒吧里认识的人，那你现在认识了吗？”

　　“我......”吴逸云没有因为舒洛缓和的脸色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脸上惊惧更甚。

　　“不要急。”舒洛打开录音笔，示意边上的方林可以做记录了，“我们很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方林的本子上多了一个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故事。

　　8月15日晚，吴逸云和江玲玲一起来到梦岚酒吧。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女士啤酒免费。因为来的女生多了，因此也吸引了一大部分男性顾客。她们两都喝了酒，但谁也没动，只站在吧台那聊聊天。
　　她们还没找到自己的目标。

　　“快凌晨的那会，我自己去上了厕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玲玲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但是我没有看清，她马上把纸条收进去了。她很少会这样，如果是普通的，哪怕是条件好一点的男人给的号码她都不会瞒着我。我之前说玲玲不跟我说她认识的那个人，这是真的，她怕我跟她抢。”
　　吴逸云说得很委屈：“我怎么会和她抢男朋友呢？之前她当着我的面勾引我朋友我都没说什么。”

　　她们深厚的姐妹情谊让人动容。方林那正在写字的手控制不住地停顿了两秒，才艰难地继续。

　　“不过，虽然玲玲没有说。但是我看出来她一直往VIP卡座那里看。能让她都这么恋恋不舍，还准备主动出击的一定是个条件很不错的。”吴逸云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也小声了一点。
　　“所以，所以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家。然后躲到其他地方。果然，玲玲等我走了之后马上过去搭讪，我才看到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子。不过可惜的是，好像那个男人的朋友要走，所以他也跟着走了。根本没理她。江玲玲看上的人走了之后，她也没有在那多待了。”

　　“所以，你准备抢了？”舒洛适时地问道。

　　“没有，我......”吴逸云第一反应是为自己辩解，但对上舒洛的眼睛后，又说不下去。

　　“没有？”舒洛挑了挑眉毛，“你之后还去过梦岚吗？不知道那里的监控装好了没有。”

　　吴逸云脸色白了一瞬。但也正如舒洛说的那样。在得知江玲玲失踪，而警方在找8月15日晚上和江玲玲有接触的男性时，她第一反应便是将知道的瞒下来。而后的每一个晚上，她几乎都会到梦岚转一圈，一直到昨天晚上，她才等到了。

　　......

　　9月12日晚，梦岚酒吧。

　　这是她第五次来这里了，但还是没有遇到那个男人。吴逸云有些烦躁。她不能到VIP卡座，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吧台旁边选了个能直接看到VIP座的地方。

　　这会已经凌晨两点，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想来酒吧的人都来了，但里面没有她想找的那个。要继续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但要放弃，她又不甘心。吴逸云最后看了VIP座一眼，恨恨地将酒干了，准备离开。

　　“大少爷，我说你还真看上那个女的啊。人家一看就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别说这个酒吧了，没准都已经不在我们安宁市了。你就是天天晚上跑这蹲都没用，要不哥哥我介绍个更漂亮的给你？”一个身上穿着嘻哈风，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拍了拍边上那人的肩膀，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少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安排一队人马到你面前，让你慢慢挑选。”

　　那位他嘴里的大少爷正沉着一张脸，没心思开玩笑，只回了一个字：“滚。”

　　吴逸云听到身后路过的两个人对话，心里微微一动，连忙转过身去。

　　果然是他！她在过去之前有重新打量了一眼。那个大少爷身上穿得清爽简洁，没有显眼的LOGO，吴逸云判断不出是什么牌子的。但他手上的表就要二十来万，脚上的鞋也是限量款。在往脸上看，颜值，至少能有个80分。

　　不愧是能让江玲玲紧张的人。吴逸云定了定心，作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将两人拦了下来。

　　“等等！你们，你们是不是一个月前玲玲在酒吧里认识的两个人？”吴逸云挤出几颗眼泪，拽住男人的袖子，“求求你们，帮帮忙吧。我朋友失踪了。”

　　“一个月前？玲玲？”两个人脸上都很茫然。

　　“就是酒吧刚开业的那一天。玲玲和我说在酒吧认识了你，说你给了她联系方式，还给我看了你的照片。”吴逸云擦着眼泪，另一只手还抓着人不放，“她自从那天去了酒吧以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人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着到酒吧里打听一下她在这儿认识的人，没想到真的遇上了你们。”

　　“原来她叫玲玲？”男人一听到酒吧开业那天认识的，眼睛一亮，又马上跟着着急：“她失踪了，怎么回事？”

　　江玲玲没和他们说自己的名字？吴逸云疑惑了一会，但又马上否定。不可能！她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个朋友，她怎么可能连名字都不告诉，欲擒故纵可不是这么用的。

　　吴逸云意识到自己可能弄错了什么，但手上这个优质股她怎么可能放手，干脆将错就错：“我也不知道，警方还在调查。但是那天她离开了酒吧，之后就表现得很奇怪。如果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玲玲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真的很想尽快找到她。”

　　男人信了，毕竟吴逸云那张小白花的脸看上去足够真诚。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交流。就一起喝了几杯酒，玩了几把游戏，然后她说喝了酒胃有点疼，要回去。”两个男人一起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什么来，“其实我们也记不太清，那天晚上喝了挺多酒的。”

　　“那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如果你们想起来什么，就随时联系我，好吗？”吴逸云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

　　结果是当然的，吴逸云成功要到了目标人物的微信。但还没等她的行动继续，就先撞上了舒洛二人。

　　“所以，你现在进行到哪一步？”方林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哪有这么快？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吴逸云无语道：“他白天主动邀我出去和他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我拒绝了，把时间换到了晚上。如果你们晚来半个小时，我就出门了。”

　　“他的微信方便让我看看吗？”舒洛说得很客气，但手已经伸出去了。

　　这能说不方便吗？吴逸云心里吐槽，面上却立即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机上缴。

　　这个人叫谢致。头像是纯白色。舒洛点开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发的不多，大部分是自己出去旅游，和朋友聚会，或是健身的照片。有时候还会发一发家里的小狗，和自己做的饭。

　　“不是他。”舒洛将手机还给吴逸云，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啊？”方林也将手机要过去看了一眼。

　　舒洛没说什么。从吴逸云刚开始讲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排除了谢致的嫌疑。没有那一个嫌疑犯，会在犯案过后还回到两人相遇的地方去找她。哪怕是想回味作案时的快乐，也该是到华苑小区。等看了朋友圈之后，她更加肯定了，这人只是个普通富二代而已。谢致和她心里对犯罪嫌疑人的侧写，除了年龄以外没有任何相同点。

　　“方林，你送吴小姐去约会，带着江玲玲的照片过去，问问谢致对她有没有印象。”舒洛说完，站起身来。

　　“好的。”方林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又问：“那舒洛姐，你呢？你去哪？要不要我先送你？”

　　“我回警局。”已经走到门口的舒洛头也没回，抬起手冲方林挥了挥，开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