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禾澄

17、第 17 章

　　舒洛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个廉租房当然不会是她随便选的。

　　首先，这里离凶手抛尸的下水道口非常近。其次，一楼房东家开的小卖部就是凶手过来买酒的其中之一，而且是消费金额最多的一处。从现在仅有的信息来看，凶手活动范围在这附近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当她看见钟富钱面馆门口帮汪红梅贴的招租信息后，便立刻走了进去。

　　当找到尸体的时候，警方就过来问过汪红梅和住在这栋楼里的人。但他们的回答都大差不差，要不就是说自己睡得太好什么也没听到，要不就是说时间过去太久，早就忘记了。在警方的记录中，汪红梅的儿子脾气暴躁，还没问几个问题就开始骂骂咧咧。汪红梅和其他住户倒是还算配合。

　　房间里的气味太难闻，舒洛试图将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子开大一些通通风，动了一下，没拉开，也关不上。这窗子已经坏了，只能半开着。窗户的玻璃左下角有裂痕，但房东显然没去修的意思。

　　舒洛透过窗户往外看。隔壁的楼挨得很近，目测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仅有一米左右，完全可以从这里直接跳进对面的那一扇窗户中。不过，对面的窗子紧关着，连窗帘都拉上了。舒洛接着往下看，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只有楼底五金店的招牌，和二楼靠窗处的楼梯。

　　在这个所有楼房都恨不得能紧紧贴在一起，隔音又不好的地方，若是发生什么激烈的打斗不应该听不到才是。所以，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下药？还是凶手还有其他同伙帮忙一起控制了董大国？

　　舒洛脑袋想得脑袋有点疼，直接将整个人摔到床上，躺下。伸手遮住眼睛。屋里很静，静到她能听到楼下的房东在和隔壁五金店老板娘的闲聊。
　　......

　　午后的阳光还算舒适，现在又没什么生意，周春琴便抓了一把瓜子到邻居家溜溜。
　　“诶，梅婶，我刚看到有个女的进去了。怎么，你们家又来生意了？”

　　“又是个外地来打工的，不知道要住多久。”汪红梅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拎了两把小马扎跟周春琴一起在外边坐着。

　　她用纸杯装了两杯茶，拉着周春琴坐下，“一个月就那几百块钱，能算个什么生意。外地人不讲卫生，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我那房间还是刚刷了墙的，可别给我又弄脏了。”

　　“三楼的那间啊？要我说，那房间早该修整一下租出去了。”这个小地方没什么秘密，领居家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能知道。

　　没有得到回应，周春琴也不恼，又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你们家那两口子最近怎么样了？以后莉莉的生意，真不做啦？”

　　“呵。”汪红梅看她那样子，很是不快，粗着声音嚷嚷：“阿威现在对莉莉好着呢！她现在就每天到办公室里上班的，做个屁生意。那些从来没有的事情，你可别到处去给我乱说！”

　　我乱说？周春琴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前面那几年，每天晚上那声音大的哟，听得都让人臊得慌。赚钱的时候不说什么，这会被关了几天出来就不承认了。

　　周春琴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仍笑脸盈盈地对着汪红梅。梅婶从年轻时候就很彪悍，吵架从没输过，老了更是不得了。加上儿子又是个喝酒惹事的浪荡子，一有个不顺心就拿酒瓶子砸人，因此他们这里的人就从来没人敢得罪她们一家。周春琴自然也是不敢的。

　　两个无所事事的女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的家长里短上。舒洛耐着性子听了下去，但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任何价值。

　　周春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莉莉曾经用过这个房间？莉莉又是谁？房东的儿媳妇吗？

　　舒洛没有接着在房间里待下去，将行李收拾一下便出了门。她租住的这栋房子只有三层楼高，每层只有两间房。她的対屋门上贴着春联，地上还铺着红色的地垫，应该也有人住，那户人家家里应该得有个女人。大多数男人是没有细心到还会在门外放块地垫的。

　　舒洛接着往下走。202室，她房子正下方的那一间。202门上也贴着对联，和房东门口贴着的是同一款式。在房门边还堆放着四五个酒瓶。这几个瓶子和汪红梅小卖部门口，用篮子整齐装着的酒瓶是同一个牌子的。所以，这就是汪红梅口中，阿威和莉莉住的地方？

　　202对面的房门就干净很多。门口没有灰尘，铁门看着也还算新。不像其他几间房，铁门上都生了锈。

　　“要出去啊。”舒洛一道一楼，马上引来房东和邻居的注视。

　　“诶，出去转转，看什么地方能做工。”一下楼，舒洛又变成那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讲话都不敢大声。

　　“哦。”两人的视线在她身上转悠一圈，很快便没了兴致，转头呸出一嘴瓜子壳，继续她们的八卦事业。

　　舒洛从将这个城中村整个逛了一遍。这里的人生活得很悠闲。将自家的店铺门一开，便可以随便拉张椅子往电视下或邻居家一坐，泡壶浓茶，这一下午也就过去了。舒洛伪装的身份是个外地来的闲散人员，贫穷，没有一技之长，人又懦弱。这样的人是最不会让人防备的。在他们这栋楼对面的水果店老板看她这可怜样子，还硬塞了两根香蕉过来。

　　天色暗了，工作中的人们陆续回来了。等舒洛重新回到住所时，房东正带着一个小男孩在房间里吃饭。他们的晚餐很简单，白粥配上一叠小菜。

　　“工作找到了没？”汪红梅见到舒洛进门，便拉开窗子问道。

　　“没，没那么好找。”舒洛迅速低头，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汪红梅没有任何怀疑，安慰了两句：“现在大城市找工作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我看那服装店，不就是个卖衣服的还得要求有文凭，不然就得长得漂亮。”

　　“晚上吃了吗？”汪红梅又问了一句：“没吃就过来一起吃吧。对了，我这可以帮忙煮饭，早晚两餐，一个月加200就行。”

　　舒洛心思一动，但面上却做出一副犹豫的神色。看着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才摇头拒绝。果然，房东看着她这样子，便又接着劝：“没事，一碗稀饭而已。这顿不收你钱。我刚好多煮了些，正愁没人吃。”

　　舒洛这才答应下来，进了门。

　　楼下的房间和她住的那间一样小，一眼就能看清整个屋子的结构。舒洛特地看了墙一眼。黄的，很旧，上面还有小孩涂涂画画的痕迹。

　　这时，舒洛才意识到有些奇怪。如果要刷墙，为什么自己住的地方不刷，反而去刷三楼要租出去的房间？像这样以价格取胜的廉租房，房东一般都不太会去管，就像她房间，一扇窗户坏了都没人修。好在现在天气还没真正冷下来。要是等到冬季，又没有暖气，窗户管不了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这么一想，就显得那四面粉刷的墙更奇怪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先修窗户？还是那墙真毁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了？

　　汪红梅完全不知道舒洛在想什么，从电视前又拖了一条凳子过来，放在桌边。招呼舒洛过来：“过来坐吧。”

　　舒洛依言照做，捧着房东端过来的白粥，做出很是感动的样子。现在，她自觉和房东的关系更近一步。便试图从一些无足轻重的地方聊起。

　　“这是你孙子吗？”她看了一眼一直埋头在饭里的小男孩，“这孩子也太乖了。我姐家的孩子，吃饭就跟打仗一样，闹得要命。”

　　“不是。”汪红梅脸色有点难看，不过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小旭是301家的。他妈在打工，没法每天晚上回来做饭，就交了点钱，让我带着。”

　　“哦，这样啊。”她没有孙子辈的？舒洛低头掩住眼中的神色。照这个年纪，怎么也该有了。尤其是这种思想比较落后的地方，血缘传承更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快吃，吃完就赶紧回去。”汪红梅的不高兴是直接写在脸上的。刚刚还笑着请舒洛吃饭，这会又板着一张脸，恨不得将人直接赶出去一样。

　　不小心踩到了汪红梅心底的那根高压线，舒洛接下去也没敢再说什么，几口将稀饭倒进嘴里，便要上楼。刚好那孩子也放下筷子。

　　“汪奶奶，我先回去了。”小旭很有礼貌，吃了饭还将碗碟收好，才背上书包和人告别。

　　“嗯。”汪红梅没有挽留，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一同走出房门。

　　小孩性格内向，不喜和陌生人接近，脚下走得飞快，直接冲上了三楼。刚准备翻钥匙进门，不小心掉下一盒子东西。

　　舒洛跟上去一看，那透明小盒里装着的是一副耳塞。

　　小旭看耳塞掉出来，便干脆打开直接塞进耳朵里，这才拿了钥匙开门进去。

　　“小旭是吧？”舒洛将孩子叫住，“你这戴着耳塞干什么？现在又不吵。”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闭着嘴没有回答，迅速闪近门内，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无法，舒洛便也只好回房。

　　天色渐暗，在外面忙碌工作一天的人终于回来。

　　“哒哒哒”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上来，打开301的房门。舒洛往门口一站，隔着门缝听屋外的响动。

　　“妈妈。”小旭一见到母亲回来便直接冲上去抱住，迫不及待地和母亲分享今日的新鲜事，“我们对面又来了一个阿姨。”

　　“嘘。”女人飞快地将孩子的嘴捂住，将声音压低：“不要乱说话，耳塞戴着吗？”

　　“有。”小旭点头，侧过脸让母亲看，马上得了一句表扬。

　　“别和那些人说话，妈妈不在的时候就把门关紧，谁来也不要开门，知道了吗？”女人叮嘱了一句，将孩子抱在怀里，关上门进屋。

　　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这栋楼里住着什么人让他们母子两个这么警惕？

　　夜更深了，屋外的嘈杂又平静下来。该睡了。

　　“咚！”
　　有人在砸门？

　　舒洛从床上坐起，踮着脚尖来到门边。

　　门外，一个醉汉见门不打开，干脆抬腿直接踹门，口齿不清地喊着：“老娘们，还不赶紧过来开门？！钱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