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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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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开放粮草,百姓如同久旱逢甘霖,自是喜不胜收,连连感恩,大喊圣上英明。
应芜染巡视了一圈,见刘县令虽是面色复杂,倒并未出现什么偷懒,或者欺压百姓的行为。
银盔黑甲金腰牌,是黎元夜的侍卫。
怪不得县令和师爷都紧绷着身子,勤勤恳恳地放粮。
“郡主,这大日头的,晒着谁也不能晒着郡主您啊,您赶紧进屋里休息吧,下官早已为您打理好住所。”刘县令满脸堆肉,笑眯眯地献着殷勤。
这县令和那有福师爷倒像是一对亲兄弟,虽貌相不同,这语气,这狗腿样别无二致。
“刘县令辛苦了。”应芜染笑笑,并没有进去的打算,“本郡主曾在三伏天与圣上狩猎虎熊,这种小日头不在话下。”
闻言,刘县令眼睛一亮,“郡主果真英勇无比,圣上更是真龙之姿,所向披靡。”
面对刘县令这不着调的吹捧,应芜染依旧淡淡地笑笑。
应芜染四处走动,能做的也就是帮几个老人提了小袋米,端了粥。
见几个侍卫把一群乞丐往后推,她直接带人提了一大袋馒头大米给巷子里那些面色黝黑身上脏乱的乞丐。
他们不识她的身份,只一味含泪感恩戴德。
“谢谢……”一个小乞丐虽一身破破烂烂,黑不溜秋的,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一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叫我声姐姐,小弟弟你不亏哟。”应芜染逗他。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看,像个仙子似的。”小乞丐由衷道。
应芜染摸了摸他的头,浅笑吟吟,露出两个小梨涡。
旁边的乞丐皆是笑。
赈灾,对普通百姓还好,对他们这些暗巷子里的乞丐可就没那么宽容,哪怕给了粮食,也是最少最差的。
可这姑娘估计官家的女子,出手大方,不嫌弃他们,人又长得这么好看,可不就是个仙女麽。
“你原来在这,让我好找。”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找我作甚?”
应芜染头也没抬,似是对来人丝毫不感兴趣。
小乞丐却觉得姐姐刚刚给他擦手的时候,手顿了一下,后来动作变重了,很快姐姐又轻轻地给他擦脸。
小乞丐没想那么多,喜滋滋继续咬馒头。
黎元夜皱了皱眉,倒没说什么,一挥手,几个侍卫提来了更多好东西,有包子,有米,有面,还有菜。
一片欢呼声后,场面开始有些混乱,侍卫们忙着管理秩序。
应芜染走远几步,偏头,不经意看到正对着她昂首得意的黎元夜,有些怔然。
前世的他虽然纨绔,却并非冷血,也曾明里暗里护过百姓。
所以她更不能相信,不能理解他后来杀戮无辜甚至屠城的残忍行径。
是她,逼疯了他,逼得他万念俱灰。
“应芜染,你是被你爹骂了,还是又被哪匹马给气了?不然怎么没事总露出这种莫名其妙伤感的表情。”
黎元夜打量着她,似乎真在用心找答案。
应芜染着实被气笑了“本郡主在你眼里就只会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感?”
“不然……为了那慕容逸?”黎元夜狭长的眸子一眯,连带着嗓音都低沉起来。
“我被这里的尘沙迷了眼,不行?有些水土不服,不行?要你管那么多。”
应芜染转身就走。
小孩瞪着黑黝黝的眼珠子,语气老成又真诚,一本正经道“大人哥哥,你还不快去追?对待好看的姐姐,要有耐心,和恒心!”
黎元夜挑眉,给了小孩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二话不说,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前后隔的并不远,左右却隔着几个人的距离。
“小公爷不去陪你的美人寻欢作乐,跟着本郡主作甚?”
想到那个趴在他身上衣衫半褪的女子,应芜染就没好气。
“郡主这话可不准确。小爷我从不陪哪个女人玩乐,向来是这些美人上赶着要陪小爷。”
黎元夜没脸没皮地笑着。
这话是想表明自己有多招蜂引蝶吗?
应芜染冷哼一声,“小公爷脸皮可真厚。”
“确实挺厚的,郡主要不要摸摸?”黎元夜嬉笑着凑了上来,“小爷我的皮肤可滑嫩着呢。”
“黎元夜!”应芜染略退后两步,瞪他。
她有些忘了,年少的夫君竟这般孟浪。
她的手已经握紧了长剑,“再敢无理,别怪本郡主手下无情。”
黎元夜不以为意地挑挑眉,牵起嘴角,“郡主可真无趣,开个玩笑而已。”
“你想摸,也得看小爷我乐不乐意。”
黎元夜傲娇地哼了一声。
应芜染心情有点堵,没理他。
街上陆陆续续亮起橙黄色的灯火,映着天边彩色的云霞,绚丽旖旎。挑着担子的摊贩接连而至,不一会,琳琅满目的摊子映入眼帘。
高楼内外到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纷纷而来,络绎不绝。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桥边灯火辉煌,楼外舳舻辐辏。
眼前一片繁华街肆,与她白日所见的萧瑟之景全然不同。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明明白日里还像个荒城。”
应芜染望着四周燃起的灯火,惊异不已。
“即将入夜,夜市自然热闹。”
应芜染蹙眉,“玄关不是偏僻穷苦之地吗?加上这些年闹旱灾,何以有如此繁华场面?”
黎元夜嗤笑一声,“玄关地势复杂,本就处干旱之地,这里的植物农作能够适应干旱,纵是几年没下雨也不至于颗粒无收,更不至于穷困潦倒至满城闭塞。”
“白日里民众要交易,要干活,到了夜间,则是有点钱财有些权势之人,鼓瑟笙歌,逍遥快活的时候。”
黎元夜黑亮的眼眸隐在愈见昏暗的夜色里,忽明忽暗。
“可老百姓明明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收成少了,粮食少了,可这上交的赋税粮食并未减少,层层压迫,能不苦么?”
层层剥削,欺上瞒下,可怜见的终是底层的百姓。
想到什么,应芜染全身一震。
“这些年给玄关几十万两的赈款,以及十几万吨的粮食呢?”
“你说呢?”黎元夜嘴角噙着冷笑。
“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应芜染顿时怒气上涌,“百姓仍然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可这里的官府,权势之族却只顾自个享乐,不管百姓疾苦。拿着朝廷的俸禄,接着朝廷的赈款,却全部投入自己腰包!”
应芜染杏眼圆睁,“可有人将这里的情况上呈给陛下了?”
“早就有人呈上去过,不过估计都被拦了。”
黎元夜轻描淡写。
“你不管吗?”应芜染看向他。
“小爷我能管什么?”黎元夜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慕容寻稍微管了下,就被弄得个半死不活。小爷我还是比较惜命的。”
应芜染有一双如一泓秋水般清澈的眼眸,纵使平常一副倨傲强势的样子,也不能阻挡这双美目顾盼生辉。
如今,她就那么盯着黎元夜,盯得黎元夜心肝发颤。
“看我做什么?”黎元夜喉结微动。
“你为何迟迟不肯放粮?”
应芜染一步步逼近。
“你原本想做些什么?”
“我是不是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
黎元夜眨了眨眼,暗道不妙。
本只是想与她多说会儿话,不曾想说多了。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调查了一下。”
“说起来,这早放粮,晚放粮,有什么影响呢?粮食几天内不可能全部放完,总归我会离开玄关,之后发生什么与爷我无关。”
黎元夜努努嘴,一脸吊儿郎当。
“你调查到了什么?”
“自然是玄关另有人在背后撑腰。”
二皇子来玄关赈灾遇刺,确实是慕容逸下手无疑。而黎元夜之前的意思,二皇子因为插手玄关的事情,才受了伤。
难道,玄关背后的人是慕容逸?
应芜染瞳孔紧缩。
“你调查之事,可会引起背后之人的忌惮?”
“二皇子刚刚到此,尚未来得及赈灾便惨遭毒手。而你直接放了粮,会不会也招来祸患?”
应芜染秀眉蹙起,一双含水美眸,倒映着黎元夜的影子,投注在黎元夜身上。
忽的,黎元夜抿着的唇慢慢上扬,掩饰不住的笑意直达眼角,他的眸中浸满流光溢彩。
“小郡主如此关心我,怎么,看上小爷了?”
“黎元夜!你是皮痒痒了!”
应芜染额头上的青筋突显,咬牙切齿道。
往日她早出手了,如今倒是沉得住气。
黎元夜继续没脸没皮地调笑,“郡主绝色无双,说起来整个天启朝怕是无人能比。你若真的看上了小爷,肯跟着小爷,小爷我愿为郡主浪子回头,此生唯爱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黎小公爷丰神俊朗,英俊潇洒,文韬武略,叱咤疆场,整个天启万中无一,郡主不妨试试,这买卖不亏。”
应芜染手下动作极快,那剑鞘重重地击打在黎元夜的肩部。
黎元夜拧眉,俊脸微不可乎地扭曲了一下。
“你若再开玩笑,我绝不饶你。”
应芜染心中慌乱,急急地转身离开。
一生一世,她想,却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