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护夫》百尘仙

2、往事

　　置身于一片黑暗中，远方的一束曙光忽明忽暗。应芜染艰难地睁开眼。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她明明记得黎元夜叫她喝药。

　　黎元夜，求她，好好活着。

　　“应芜染。”一个苍老的声音蓦然响起。

　　应芜染闻声望去，只见四周的黑暗渐渐消散，一片亮光中，站立着一位身着佛头锦袍，拄着金杖的老人，红颜白发。

　　“老人家认识我？”

　　“你这一生识人不清，过得何其荒唐，还造下如此冤孽，让数座城池的蛮夷之族，半个天启国的百姓为你陪葬，实在逆了天道。”

　　应芜染皱眉，“老人家何意？”

　　老人暗自叹气，金仗蹬地“你且看看你逝后发生之事。”

　　黎元夜着一身简素的白衣，一双眸子冷冽无比，带领众多将士，扬鞭踏马，气势如虹，一举攻破皇城，一剑要了皇帝慕容寻的命。随后，他灭了皇后宁紫凝宁家九族，将前朝慕容逸的余孽、慕容寻的一众部下及与其有关联的家族势力一网打尽，又诛杀所有制造“夜罗兰”的商家和店家。

　　果真应了他那句“你若死了，我会让半个天启国的人为你陪葬。”

　　应芜染猛地瞳孔睁大。

　　黎元夜怎会变得如此残虐无道？

　　她的死确是由于夜罗兰不错。此毒无嗅无味，她佩戴的香囊中装着纯粹的夜罗兰，这毒长期熏染着她，待发现时已是深入五脏肺腑，药石无医。

　　夜罗兰本是西域禁药，用量少，配之其他药材，亦可解部分毒性强烈的中原之毒。由于从西域买进的夜罗兰混合了众多其他药品，毒性早已大大减弱，几乎只剩药效，故夜罗兰在启国可以说并不少见。与夜罗兰有关的商家店铺更不在少数。

　　如此大开杀戒，不分青红皂白，无辜之人何其之多。

　　可又为何杀了慕容寻，倾覆了这天下？

　　“黎元夜因你之死，一念成魔，视人命如草芥，大开杀戮，凡是与你有关，令你生前不顺的，他皆杀之。”

　　黄沙漫漫，狼烟四起，千军万马奔腾在黄土大地上。黎元夜巍然立于马上，临危不惧，淡定指挥。继而两军对战，战况激烈，战场上已是血流成河，亡魂遍地。黎元夜挥舞着他的剑，隔着厚重的头盔，应芜染看到他猩红的双眼，里面除了空洞，再无任何情绪。

　　望着那双曾对她盈满情意的亮眸如今如此灰暗，应芜染心尖犯疼，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最后成帝了吗”应芜染轻声问道。

　　“黎元夜也算人中龙凤不假。只是他疯狂成魔，心神已是强弩之末，又造如此杀虐，岂能是真龙之象。”

　　“那最后何人称帝？”

　　慕容家共六个皇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幼年病逝，五皇子成年后意外身故，三皇子受四皇子慕容逸所害半身残疾，慕容逸弑父夺位后，六皇子慕容修悲痛欲绝，大骂慕容逸人面兽心，枉为人子，被囚禁皇城后，最终于少阳宫自尽而亡。慕容逸被黎元夜斩杀后，慕容家只剩三皇子慕容寻一人。若慕容寻一死，何人……

　　“这世上除你应家，他不会动，哪家的公子能被他推上皇位。”老人抚摸着须发，摇摇头。

　　应芜染沉吟半晌，惊道“我兄长!”

　　提起她兄长应清文，应芜染百感交集。母亲早逝，应芜染与继母也是她的亲姨娘，她母亲的亲妹妹，关系并不好。

　　这并不关她姨母的事，只是应芜染痛恨父亲宠爱姨母，她本不希望任何人代替她的母亲，尤其是母亲的妹妹，这个最像母亲的人。因着母亲这层，同父异母的弟弟靖阳与她关系也并不亲近。

　　唯独兄长应清文，两人一母同胞，应清文长应芜染六岁，自小对这个亲妹妹疼爱有加。对应芜染来说，兄长是这世上唯一与她命运相关，血缘相通之人。

　　只是，自从慕容逸对应家满门抄家，应芜染父亲这房被全部灭口，其他族类发配边疆，男的为奴，女的为婢。管家用自己的儿子代替兄长受了斩刑，兄长在边疆为奴两年，摸滚打爬，九死一生，终于逃离死劫。他自此深知权利的利害关系，于是隐匿于市，与边境各国联盟，暗中谋划。辅佐慕容寻登上皇位后，为了防止黎元夜有异心，也为了防止应家再深受其害，他在送应芜染的香囊里下了毒。应芜染一死，黎元夜兵权已上交，便再无任何后背靠山，加之对应芜染情深，怕是已无生念。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黎元夜在边境仍有誓死追随他的精兵，也想不到黎元夜会悲愤到举兵造反。

　　应芜染在死的那一刻并不恨兄长。事实上，在得知是兄长给她下的毒，除了一开始的怒与怨，后来她也想开了。

　　是她咎由自取。

　　兄长在她不知道的那几年里过着屈辱不堪，如履薄冰，生死未知的日子，他变了，变得寡言寡语，变得看重权利，可兄长本是何其心思纯善，温厚守礼的人，如今变成这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又何尝不是她错信慕容逸致使满门遭殃的后果。

　　她唯独庆幸，黎元夜不知是兄长下的毒。

　　秋风萧瑟，黄叶漫天，凉意微湿。

　　黎元夜半跪在应芜染的墓前，抚摸着她的墓碑，喃喃着“染儿，我已实现你心中的愿望。如今应清文称帝，坐拥天下，你应家再回往日辉煌，在众家族中首屈一指，应家权势滔天，无人再可欺辱。”

　　“你心心念念的，我帮你完成了。你若是回来了，可会来看看我？”

　　黎元夜黑发散落，发丝在冷风中飘逸，那双琥珀般的黑眸暗淡无光，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不会来看我的。你的心从不在我身上。”

　　“但我已时日无多，马上我就能来找你。到时，你可否对我笑一笑？”

　　“不!不!不可以!黎元夜你要好好地活着，听到没有!”应芜染惊地大喊，脸上清泪直流。这一刻，像被掏空了心脏一般，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知黎元夜在墓前坐了多久，夜晚，白天，交替变换。最后，只见黎元夜闭着双眼，嘴角扬起了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他嘴角黑红的血液刺痛了应芜染的心。

　　眼前的画面幻灭成灰。

　　“黎元夜!”应芜染冲到前方，手指间只抓得到虚无。

　　应芜染大哭，“黎元夜，黎元夜……”

　　“黎元夜呢？”

　　“黎元夜生性不羁潇洒，颇有纨绔子弟作风，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反倒他戍守边疆，歼敌有功，也曾促成太平盛世。只可惜情路不顺，致使华发早生，误入歧途，造成如此重的杀戮。”

　　“亡魂实在太多，阴曹地府都管不过来了。”老人家半是哀叹半是埋怨。

　　“老人家既能重现凡尘事，必不是凡人。敢问老人家，我能做什么？”应芜染颤抖着嘴唇，声音沙哑。

　　“你得让这一切重回正轨。阻止黎元夜造杀戮，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我该怎么做？”

　　“这是一个往生镯，你带上。我会将你送回以前，你务必在镯子颜色褪去之前，让一切重回正轨。”

　　应芜染接过青绿色的盈光透亮的镯子，“若是镯子颜色褪去了，我会怎样？”

　　老人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道“生死轮回，自有命数。你本是命数已尽之人，强留在不属于你的世界，也只能化为灰烟。”

　　“我能陪黎元夜多久？”应芜染垂下眼睑。

　　“三五年，至多不过五年。”

　　应芜染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镯子，“好。”

　　“我会送你回到八年前，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

　　应芜染心中一动。

　　八年前，她尚未嫁给慕容逸，尚未助他登上皇位，也就是她也能阻止自己这一生的悲剧吗？

　　老人像是看透应芜染心中所想，他长叹一声，“你这一生的悲剧，又何尝不是黎元夜的悲剧？他因你的死失去神志不假，可是在你受苦难的那几年，他早已有心狠如石，杀戮成狂之势。”

　　应芜染握紧了五指，“所以我要挽救我应家的命运，拥护贤能之人称帝，斩断黎元夜对我的情，帮他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妻子，让他继续成为万人敬仰的镇国大将军。”

　　斩断……黎元夜对她的情，应芜染一时怔忡。

　　“依老夫看，三五年时间，黎元夜对你的情意怕是难以轻易斩断。若是斩不断，你便让他早日收复城池，衷心护国。你不出什么岔子，他也不会想要为你报仇。”

　　“若我离开了呢？”

　　“生老病死，本是习以为常，飞来横祸，也无人能左右。三五年后，你将因凡人正常的疾病而亡。到那时，黎元夜又能如何”老人侃侃而谈。

　　“你且戴上镯子。现在时辰将近，老夫可施展往生大法。”

　　“多谢老人家。”应芜染戴上镯子，双膝跪地，“敢问老人家何方神圣？纵有一天应芜染将会轮回转世，忘却前尘，也企盼能知晓神仙名讳。”

　　“老夫乃阴间往生刘大判官。”

　　“多谢刘大判官。”

　　“记住，你时间不多，莫要留恋凡尘。”

　　“是。”应芜染心内苦涩，硬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