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必有回响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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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喻把书放到了一旁，微微抬了下下巴，道：“别愣着了，动筷子吧。”
“……好。”秦殷受到的冲击还有点大，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喻变了很多。
秦殷想着。
他以前很少笑，话也不多，感觉脑子里面只有学习……
等等。
秦殷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瞬，他突然想起来——
今天他是来相亲的。
那既然是相亲，就代表，唐喻，也喜欢男的？
我、操。
他实在没忍住，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唐喻。
他的长相跟以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有些蓬松的头发，细但浓的眉，左眉梢有一颗小痣，眼角有些上挑，鼻梁很挺，嘴唇有些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疏离感。
唐喻注意到了秦殷的目光，略带疑惑道：“嗯？怎么了？”
“……没事，”秦殷没有收回视线，“只是有些意外。”
秦殷从刚才看见唐喻起，心跳就一直不正常的快。
因为遇见高中同学而感慨？不可能。
因为知道对方性取向太惊讶了？不至于。
秦殷一时也弄不清楚，他现在的情绪特别混乱，既有喜悦、激动，又有惊讶、迟疑，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在里面。
唐喻淡淡地一笑，没有追问秦殷意外的是什么，而是开口道：“其实我一直不确定。”
“不确定？”秦殷暂时把那堆混乱的思绪收了回去，问道。
“嗯，我对……谁的感觉都差不多。”
差不多……
秦殷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默念了好几遍，感觉到刚才还疯狂地叫嚣的心跳好像忽的沉寂了。
但很快秦殷意识到，其实他的心跳并没有沉寂下去，只是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暂时压住了心跳带给他的兴奋感。
那是失落，像是高高扬起的潮水般涌来的失落，足足把他淹没。
尽管他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失落。
“你就没有……喜欢过谁吗？”秦殷听见他自己的声音问道。
也许是好奇，或者是别的，但这些不重要。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有吧，”唐喻移开了一直停留在秦殷脸上的目光，“所以我才想试试。”
“哦，这样啊。”秦殷状似平静地点了下头，不再询问。
试试？和谁试试？随便找个人试试？
秦殷有些食不知味。
“那你呢？”唐喻反问道。
“我？”秦殷愣了下，回想了一会，迟疑道，“没有……吧。”
唐喻嘴角轻轻勾了勾，道：“可我记得，你高中还交过女朋友？”
“也不算，”秦殷下意识地想解释，但又觉得会显得很刻意，再说，唐喻的语气里也没有讽刺，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那时候不太懂事。”
秦殷顿了顿，又道：“而且，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向。”
“啊……”唐喻轻轻地点了点脑袋，没有继续追问。
一阵沉默之后，秦殷又挑起话题道：“你现在是在做……医生？”
“嗯，”唐喻应了一声，把嘴里含着的东西咽下去后，才道，“宠物医生。”
“感觉怎么样，累吗？”秦殷虽然事先并不知道他是宠物医生，但此时也不很惊讶。
“嗯……怎么说呢，累并快乐着，”唐喻说到这便止住了，反问道，“你呢？”
“我啊，”秦殷听唐喻突然问起自己，顿了顿，“我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做一名非诉讼律师。”
“啊，有点意外。”唐喻微微点了下头，神色间却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
“我当初也没想到啊，”秦殷笑了笑，“我高中那会儿甚至觉得我可能去当游戏主播呢。”
唐喻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
两人又边用餐边聊了聊工作上遇到的一些趣事，不一会，就都放下了筷子。
“我结账吧。”秦殷说完便想招手示意不远处的服务员。
唐喻却伸手把秦殷的手轻轻按了回去，道：“我已经结过了。”
“这不……”
秦殷吃了一惊，瞬间注意力全放在了两人接触的手上，一时不敢动作。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请回来就好了。”唐喻笑着把手缓缓收了回去。
“……好。”
秦殷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得刚才那种触碰的温热感似乎一直没有退却。
两人出了店，秦殷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就随便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唐喻什么也没问，并肩跟着他一起。
“你急着回家吗？”秦殷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开口问道。
反正他是不想现在回去。
“不啊，我今天难得休假，”唐喻看了看他，问道，“你那边有什么急事吗？”
“不，没有。我就是怕你有事而已。”
秦殷一边说，脑子一边疯狂地转动着。
一般这种时候该干什么？看电影？太俗套了吧。可是除了看电影，好像也想不出来别的事可干了，难道要一直走下去？
秦殷感到头疼。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有浪漫细胞的人。而且之前几次相亲，都是吃完饭就回家，没有一点另外的活动，导致他的经验匮乏得可怜。
“那我们散散步吧，刚吃完饭，”唐喻建议道，“前面那个滨江公园你知道吗？晚上还挺热闹的。”
“以前去过几次，”秦殷放慢了步伐，“那我们开车过去？”
“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就等会再回来开吧？”唐喻也跟着慢了下来，笑道，“都说是散步啊。”
秦殷点点头，道：“好。”
当然不嫌麻烦。
两人出了楼，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去。
时间虽然还不算晚，但天色已经黑透，天边望不见一点太阳的余晖。江面平静无波澜，反射出亮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却又有些模糊和扭曲，宛如另一个迷幻的世界。
路边的街灯很亮，出来散步的行人来来往往，都是陌生人，但是在这惬意又宁静的氛围中，好像不那么陌生了。
“已经好久没有晚上到江边来散步了。”唐喻打破了沉默。
虽然一般听见这句话，都会觉得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是平时工作太忙，没有空。但秦殷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唐喻可能很久都没有机会来这里。
因为秦殷很清楚地记得，唐喻当初填志愿时报的大学，都不是本市或者周边城市的。而一个人在哪里读大学，其实很大可能会决定他就业的地点。
秦殷想着，就开口问了出来：“你毕业后直接回本市工作的吗？”
看似牛头不对马尾的话，但唐喻微微一愣，就明白了秦殷的意思。
“没有，”唐喻好像陷入了回忆，“我去年才从M大读完研究生毕业，当初也是在M市实习的。后来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吧，回到了这里，在现在这家医院待了半年多。”
“哦，”秦殷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在现在这里还习惯吗？”
“一开始不太习惯，后来就好了。大家人都蛮好的，院长也很体贴。”唐喻笑了笑。
“那挺好的。”
“嗯，是挺好。”
一阵无话。
但秦殷觉得自己很享受此时的沉默。
就像是两人已经相伴很多年，你不用费尽心思地去找话题，不用怕气氛因沉默变得尴尬。
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你也很清楚、很肯定地知道——
那个人一直都在身边，并且不会轻易地离开。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还夹着几声欢呼。
秦殷向前看去，发现前面的人群围着一个地方成了圈，可以看见那中间应该站了几个人。
“应该是有人跳舞。”秦殷听见了音乐的声音，猜测道。
“嗯，”唐喻转过头看了看秦殷，提议道，“去看看？”
“好。”
旁边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秦殷和唐喻站在离人群几米远处，望过去也只能看见几个人的上半身。
那是几个年轻小伙子，穿着显然是特意搭配过的，虽然每个人的衣服颜色、款式都不一样，但站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很和谐。
他们面前还放了一台摄像机，有个人站在旁边操作，应该是在录像。
“怎么这么多人。”秦殷感叹了一句。
秦殷之前路过这里时，也碰见过几次这种情况，但没有一次是人这么多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唐喻眼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你看看是不是很多女生？”
秦殷闻言一愣，又扫了几眼人群，道：“还真是……”
这么一说，秦殷又看了看那几个跳舞的人的长相，确实挺帅的。
这时音乐接近尾声，人群中又迸发出女生激动的尖叫声。
秦殷被这刺耳的声音吓了一下，轻轻皱了下眉。
只见跳舞的几个人还保持着最后一个舞蹈动作，其中有两个男生的额头贴在了一起，一个的手放在另一个的后脑勺上，一副很亲昵的模样。
秦殷还没从刚才的尖叫声中缓和过来，就听见那些尖叫的女生又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
“……”秦殷愣愣地道，“什么……情况。”
“噗——”唐喻抬起手挡了挡嘴，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殷又愣住了。
但这一次不是为别的，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从没见过唐喻笑。
那种真正发出笑声的笑，而不是只是勾勾嘴角。
他真的变了很多。秦殷又一次在心中感慨道。
秦殷看着他笑，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旁边的尖叫声又一次袭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热烈，但秦殷罔若未闻。
至少在此时，他的眼睛，只能看见唐喻，他的双耳，也只能听见唐喻的笑声，除此之外，万籁俱静。
唐喻笑了几秒后，便停住了。
秦殷也回过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唐喻看了看他，又似是舒坦地叹了口气，道：“走吧，回去了。”
“嗯？不继续走了吗？”
前面没多远就是滨江公园了。
“你知道雪夜访友这个典故吗？”唐喻不答反问。
“……”秦殷仿佛回忆起了被语文支配的恐惧。
唐喻不等秦殷回话，慢慢转身朝向来时的方向，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秦殷愣了一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上了唐喻的脚步。
两人回到了之前的那条商业街，此时这边还很热闹，步行街上有很多人在闲逛，还有一些年轻人在玩滑板。
边往停车库走去，秦殷边开口问道：“你有开车来吗？”
“没，”唐喻迟疑了一会，“我没学开车。”
“……哦，”秦殷顿了顿，“那我送你吧？”
“好，等会我给你说地址。”唐喻也没有推辞。
秦殷稍微撇了下嘴，压下了想要上扬的嘴角。
秦殷对这里的停车场比较熟，两人没多绕什么道就找到了车。
“你坐副驾驶吧，后面我放了东西。”秦殷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状似不在意地说道，然后朝车的另一侧走去，坐上了驾驶位。
“好，谢谢。”唐喻微微点了下头，坐了进去。
其实后面就放了几包瞿临扔那儿的零食，根本占不了什么地方。
“地址？”秦殷关上车门，发动车，边往停车库外开去边问道。
唐喻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又问道：“你那边路熟吗？”
不是很远，路也挺熟。
但话一出口就是：“不是特别熟，等会你给我指指吧。”
“好啊。”唐喻也没多说，直接应下了。
不得不说唐喻指路的工作干得非常好，根本没给秦殷什么故意走错路的机会，很顺利地就到了唐喻家的小区门口。
早知道应该说自己认识路的，这样机会更多。
秦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在心里面骂了自己几句不要脸，耳尖几不可查地红了一点。
“谢谢了，”唐喻转过头看了眼秦殷，“那我先走了？”
“等等，”秦殷顿了顿，“你平时用微信吗？”
“啊，用的，”唐喻点了下头，“加个好友？”
“嗯，你扫我吧。”秦殷摸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再把手机屏幕转向唐喻。
“好。”唐喻也拿出手机，对着秦殷的手机扫了一下。
秦殷听见了微信提示音，于是转回手机，但没有立刻看，而是视线又移到了唐喻身上。
“那走了？”唐喻下了车，又笑着道了声“再见”，才关上车门往小区里面走去。
秦殷看着唐喻的身影慢慢消失后，才看向手机，点开了“新的朋友”那一栏，同意了好友申请。
唐喻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橘猫，身体卷成了一个圈，可能是在睡觉。微信名很简单，就是他的姓，“唐”。
秦殷视线在上面停留良久，然后抬起手贴在唇边，嘴角轻轻勾了下。
那些他始终没想明白从何而来的情绪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多跟唐喻相处的想法非常强烈，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必有回响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