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花开不少年》七里云端

3、三明治的忧伤

　　窈窕的身姿、过肩的乌发、嫩白的肌肤、自信中又带着挑衅的笑容，都让顾齐着迷。以前顾齐坐在后边的时候，因为离得远也就是觉得黎青梅仅限于“漂亮”这个单词上，但是如今近距离地看，却发现她居然不但限于这两个字，而且把这两个字的细节都凸显得淋漓尽致。因为“漂”分开来写那不就是水、西和示吗？听老师讲过好像那个什么“西示”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在溪边洗衣服连水里的鱼儿见了她都害羞。“亮”呢就更不用说了，可顾齐实在找不出它的故事来，就随手在草纸上画了一个亮字模样的美人出来。
　　放学路上，顾齐很是兴奋地跟一尊讲着黎青梅的各种细节美，一尊却依旧一副没有表情的脸，顾齐已经习惯了就自顾自地继续讲，“一尊啊，我真的好羡慕黎青梅啊，你说怎么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啊？上天也太不公平了。你说我如果像她那样多好啊？”顾齐双手托腮憧憬道，“那样我所有的烦恼肯定都会没有了”。一直沉默的一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说，“她有什么可羡慕的，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比她好多了。”
　　“啊……”顾齐呆住了，原来，原来在一尊心里她是这样子的？瞬间打住了叽叽喳喳的话，用手摸摸那头依然不见长的短发说，“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
　　“只是……”一尊打住。
　　“只是什么？只是什么？”顾齐一听还有下文，顿时不安定了。
　　“只是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说脏话不打架，好好学习啊顾齐？”施一尊看了顾齐看了良久才说道。
　　“好，好……我保证这次都听你的。”顾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一尊对自己的看法，“我顾齐向施一尊保证，从今天开始桐城小学只有顾齐再没有顾爷。”
　　阳光下，一尊额头上那澄澈的细小毛孔里泛出点点晶莹。他好看地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来。每次听自己保证好好学习时，一尊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顾齐的心里顿时很沉重，她想要是一尊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笑容就好了，但是自己真的要变成那样只知道学习的孩子吗？
　　顾齐挣扎了好几天，终于在周六的凌晨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照了照，发现下了决心的自己整个人都在熠熠闪光。她想通了，她要“从良”，为一尊那好看的笑容从良。顾母正在睡觉，突然就被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给惊醒了，她起身下床，推开顾齐的门吓了一大跳。只见女儿黑着个眼圈穿了个睡衣蹲坐在地板上，周围堆着从一年级以来所有的课本和自己给她买的读物。
　　“你，你怎么了小齐？出什么事情了？”顾母惊慌地问道。
　　“妈，我想好了，以后要向一尊学习，顺利升入中学，为你和爸爸争光。”顾齐说完，心里有一点小慌慌，鬼才想为家里争光，我只想看一尊的笑。不过这句话出来后却着实感动了顾母，她走进来蹲下、摸了摸顾齐毛茸茸的脑袋说，“小齐，你能想通就好。你爸爸因为工作虽然不能经常回家，但是对你却关心得紧，每次打电话回来都会问你的学习情况。你姨父也是，经常拜托张老师多照顾一下你，你看这么多人都对你抱有期待，你是不是也不应该让我们失望？”
　　这话如果在以前顾齐肯定直接堵上心脉各路神经，不让它们往自己耳朵里进，但是现在嘛，不一样了，因为她要决心改变了。所以，可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过滤一遍也算是听进去了。
　　只是什么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还好，学校的课程只有那么几门。关于语文的学习，顾齐听一尊说学好语文要多读书、数学就要多做题多思考，科学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只要背背内容动动手练习就行了。读书，应该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只要你能拿得出耐心来，但是做题应该是最难的了吧？
　　又是一年春末夏初，又是一年桐城花开，又是一年美景良辰。只是，顾齐和施一尊的角色却变了。施一尊没有违背承诺，他真的成了顾齐的小跟班，放学后还没收拾好书包就看到前边的顾齐一下跳出座位边跑边喊一尊我去图书馆了。每次一尊都眨巴眨巴眼睛想，“顾爷”就这么晋级成顾齐了？还有一件事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有路可以走她非要去跳桌子？收拾好书包施一尊就朝图书馆赶去。因为顾齐要去的图书馆不是学校里的图书馆，而是桐城最大的图书馆桐城书厦。这个小城虽然相对来说发展比较落后，但是文体设施却超过了很多地方。桐城书厦一共有四层，一二三层都是一排一排的图书，而第四层则会有阅览室、休息室、茶点厅，重要的是还新开了家西餐厅，有顾齐特别喜欢吃的三明治。这让顾齐在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激动了好久。
　　施一尊提着书包走进桐城大厦后，看着书厦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揉了揉脑袋一排一排开始穿梭。因为顾齐从来不去四楼的阅览室去看，她说太麻烦。所以她每次都会在一二三层里的某一排的某个角落里，捧着本书或坐着或靠着或蹲着或站着。一尊跟她说过好几次让她固定在一个地方，她总是嫌麻烦，但是这样她倒省事了，害得自己每次都是快走不动的时候才找到她，刚要坐下来休息会，就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今天等他找到顾齐的时候，果然又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他陪着顾齐一起出来后把手中的一大堆数学练习册拿出来递给顾齐说，“这是我刚才找你的时候挑选的练习册，上面是小学所有的数学题目还有解析。你把它做完后，我相信你的数学应该升学就没问题了。”顾齐接过一尊手中的资料，每一本的价格对于顾齐来说都可以作为零花钱花很久。
　　“一尊，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零花钱？”顾齐低头问，“你每次都送我很多资料，我却不能为你做点什么……”
　　“恩，你每天跑那么远去叫我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有很奇怪，从遇见你后我就没被人欺负过这是为什么呢？”一尊说，“那是因为徐良成说谁找我麻烦，你就去找谁麻烦。”
　　顾齐低了下头，这该死的许良成，就他多嘴。
　　“顾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如果能帮到你我会很开心。”一尊很是诚恳地说，“还有，这半年来，看到你一点点在改变成绩也在一点点变好，我真的很高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希望我们都可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初中。那时候我想告诉你我为什么有这么多零花钱的秘密。”
　　顾齐知道学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却表示一定会继续努力，因为她特别想知道一尊有这么多零花钱的秘密。
　　带着这个信念，顾齐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从班里的垫底一下跃到到班里的中上游。特别是语文，居然在一次联考里超过了一尊和黎青梅，考了全校第一名。这让顾齐的爸爸骄傲了很久，还专门从工作的地方坐了四个小时的汽车赶回家来庆祝。
　　另外她还收到了来自一尊的祝贺礼物：六本带锁的笔记本和六块三明治。一尊说“顾齐，我外婆说六是个吉利的数字，我送你两个六希望你以后都会六六大顺。”那天高兴坏了的顾齐一顿吃掉了那六个三明治，然后被送到医院又打了六个小时的吊瓶。顾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母亲坐在床边咧开嘴笑了说，“妈，以后我真的就会顺利了，一尊送给我了个六六大顺，然后又打了六个小时的吊瓶，真的成了666了。”
　　顾母看了看傻呵呵的顾齐，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对，这以后你就666了”。环视了一周，顾齐问“妈，一尊呢？我怎么没看到他？”顾母回答，“一尊去给你整理学习笔记去了，估计是这孩子吓坏了。”刚说完就听见病房外一阵脚步声，一尊和黎青梅一起抱着几本书走了进来。看到顾齐没事了，一尊和黎青梅又来给顾齐送笔记，就提前回去了。看到脸色好转的顾齐，一尊走到床前说，“顾齐，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一下就吃了六个三明治。”
　　“哈哈哈……顾齐你真是太牛掰了……一顿吃了六个三明治，哈哈哈……你上辈子肯定是饿死鬼。”黎青梅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看到一个认真道歉一个认真嘲笑的两个人，顾齐幼小的心里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是世态热凉冰火两重天。狠狠用眼睛剜了一眼黎青梅，同时瞬间切屏收起白眼对一尊不好意思的说，“一尊没关系的，是我特别喜欢吃三明治，然后又可以大顺，一时没忍住就都吃了……”刚说完，就听到又一阵大笑声从施一尊和黎青梅身后传来，当顾齐对上许良成那张欠扁的脸时，在心里给了自己无数次的暗示，我忍、我忍、我忍……他妈的我忍不住了……“许良成你大爷的敢嘲笑你顾爷”顺手将一尊刚抱来的书本和笔记一股脑儿地朝着许良成砸去。许良成反手接过被扔过来的书本皮着脸说，“我媳妇儿都还没有，哪儿来的女儿？更别提姑爷了，顾齐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长大后不嫌弃你彪悍娶你当媳妇儿。”
　　然后这整个医院就听到了一阵仰天长鸣“许……良……成……”
　　当然，许良成也就是乘人之危，顾齐身体好的时候他是不敢招惹的，因为实在是打不过她啊。
　　走出医院的时候，许良成还在想，其实顾齐虽然有点流氓潜质，但是不得不承认她下起决心来还挺励志的啊，短短一年的时间，能够从倒数第一爬到班级中上游在他徐良成看来这绝对是个奇迹啊。想当初自己成绩还排在顾齐的前边，都靠着施一尊和黎青梅这两棵大树，为什么顾齐就能拔地而起自己却还在及格线上风雨飘摇呢？这着实让人有点上火。许良成在想到黎青梅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就坐在自己的前边，但是却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许良成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怎么突然就想要好好学习，顺利升入中学了呢？前不久不是还想着退学的吗？以前考个零分都大摇大摆串遍学校的各个角落，现在考个五十九分都不敢出自己教室的门。不过黎青梅又聪明又漂亮家庭又好的女孩子还真少见，呸呸呸，自己怎么又想到黎青梅了，找个时间一定要好好和她谈谈，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小升初的升学考试了，不能让她影响了自己学习。想到这里许良成加快了回家的脚步。他要在这最后的两个月好好抱抱佛脚，一定要和黎青梅他们一起顺利升入中学……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顾齐真的好想睡个自然醒啊。但是闹钟还没有响外边就传来一尊的叫声，“顾齐、顾齐……”对啊，今天跟一尊约好一起去图书馆自习的。顾齐勉强打起精神来，眯着眼睛用手抓了抓自己那极具艺术感的头发想头发长了好麻烦。想到这里突然睁开眼睛走到镜子前，发现自己的毛寸居然都盖住了耳朵。这才意识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马上就要上中学了呢？她用手沾了些凉水，用力把头发压平，参差不齐的碎发瞬间就成了一朵很可爱的“小蘑菇”。
　　走出门看到一尊，顾齐突然感到很是奇怪，一尊的身高怎么和一年级自己刚见到他的是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啊，自己头发都收割了好几次又长长了，他的身高居然还雷打不动在原地缩着。这让顾齐很是气馁，明明他比自己大一岁，这倒好走在一起不知道的都还以为我领了个弟弟。顾齐想跟一尊说，一尊你快点长啊，再不长我都成阿姨了，但是又害怕伤一尊的自尊心，几次话到到嘴边都又给咽了回去。也奇怪她顾齐什么时候说话做事开始考虑起别人的感受了？
　　快到图书馆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黎青梅？”顾齐和施一尊两人异口同声。正想喊，却又看到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跟了上去。“切，我当是谁呢，肯定是许良成来找青梅开小灶来了。”顾齐撇撇嘴说。一尊笑了下，说，“我这不是一直也在帮你开小灶吗？”大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半圈后，顾齐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图书馆四楼的阅览室里，顾齐眼睛搜了一圈才搜到黎青梅和许良成俩的身影，然后朝一尊使了个眼色一起朝两人走去。
　　还没等顾齐打招呼，就碰上正好抬头的许良成。只见许良成原本天高气爽的脸在顷刻间就风云变幻了起来，对着顾齐和施一尊俩人使劲眨巴他那个双了三层的眼，没眨巴一下就是一个“你走开”的祈求。看着可怜巴巴的许良成，顾齐差点没笑出声来，谁让你小子在医院的时候惹我生气呢，你让我走我还偏不走了，装作没有听见般拍了拍黎青梅的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