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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悦来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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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云莲的目的达到了，云莲的目的地也到了。
眼看着云清霜就要扑倒云茯苓决一决“雌雄”，就听福伯“吁”地一声停下车来。
“大娘子，客栈到了。”
“清霜，乖。”云莲赶紧去哄自家快失控的小妹。
明白自己不能再胡闹的云清霜瞪了一眼自家大阿姐，用剑拨开车帘，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自己钟爱的剑谱就率先冲下车去了。
“大阿姐，九歌姐姐，茯苓怕清霜乱跑，先行一步了。”云茯苓紧随其后，简单收拾了自己的物品，双手捧着匣子，慢悠悠地下了车。她走之前还特意看了云莲一眼，似是索要看戏的报酬。
云莲颔首，慢条斯理地说：“去吧，让着点妹妹。九娘子先请？”
南宫九歌正靠在车壁顺气，她方才被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她边用手指抹着眼泪边看向云莲：“我先在此歇会儿，占了莲娘子的地，莲娘子不介意吧？”
明显是话里有话。
“莲既与九娘子一见如故，怎会如此小气？九娘子请自便。”云莲说完便要下车。
这时，南宫九歌在云莲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装模作样。”
“怎会？我向来善解人意。”眼见两个妹妹正边打闹边走进客栈内，家丁和护卫也忙着卸行李，没人注意她们这一边的动静，云莲这会子也就不和南宫九歌装什么一见如故了。
云莲下了马车，还听南宫九歌在她背后嘟囔着：“越长大越不可爱，陪你演那么久的戏，倒是连一句谢都没有。”
“谢什么？谢你帮忙骗我两个妹妹？”云莲也是觉得奇了怪了，站在马匹旁，回头看一眼南宫九歌：“虽然自上次一别，我们也有六七年没见了，但以前怎么没见你如此的……”
云莲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把心里那个词说出来。
南宫九歌翻了一个白眼给她：“想说我厚颜无耻就直接说，遮遮掩掩地可不像你云大娘子的作风。”
云莲微笑：“九娘子果真是洒脱之人，莲有此知己，人生一大幸事也！”
南宫九歌又问：“多年不见，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年岁尚青，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亲手送过的东西？”云莲反问。
云莲和南宫九歌之间的孽缘，还要继续从云莲那对不靠谱的爹娘那里说起。云家在穗城呆了十余年，云莲从未从父母口中听过所谓亲朋好友之名，唯独自己五岁那年，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娘子，说是要借住几日，对方走时还硬是要让自己送一份所谓的离别礼。
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让人印象深刻。
南宫九歌恍然大悟，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颈间的红豆：“就因为这个？”
“嗯。”云莲点头。当时云家为三姐妹准备了很多珠串首饰，云莲选中银链红豆送人的原因正是看那链上的红玉打磨得格外逼真，宛若真的相思子，这才赠与外客。
“不对！”南宫九歌感觉童年旧友脸上的这个表情格外熟悉，带着似曾相识的危机感：“你刚才不是才说的，是桑姨信里提过这红豆吗？‘遇见颈间戴着一点红豆的漂亮姑娘，不必抵触，可与之同行’，这可是刚才你自己说的。”
云莲摊手问：“我阿娘信上只说，来江宁接应我们三姐妹的人是我们以前认识的人，身上还带着我一眼就能认出的信物。莲久居家中，同龄友人甚少，除了九娘子你，这世上还有何人满足这些条件？”
“所以你就坑你妹妹？”南宫九歌不信。
“坑妹妹？茯苓聪慧得很，要骗也只能骗骗清霜。但……九娘子你真的觉得方才有人上当了吗？”
“是——”南宫九歌拖长音，故意抬杠道：“莲娘子智谋过人，九歌远不及也。”
“承让。”云莲头也不回，向后一拱手，说完便要进客栈。
鸿蒙测试的到来，江宁城内不少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客人。秦校尉带云莲一行人来的这家客栈，地段繁华，装潢大气，门外挂着的红木招牌上写着大大的“悦来”二字。
许是早已有人打了招呼，南宫九歌带来的守卫此刻已不见踪影，只有带路的秦校尉还在，此刻正与福伯、客栈掌柜交流客房事宜，而方才非要“先行一步”的云清霜和云茯苓则一左一右地站在柜台边拌嘴。
云莲前脚刚踏进客栈，就看见气呼呼的云清霜跑过来，要求自己给她主持公道。
“大阿姐，你快来评评理。”云清霜说着就要挽起云莲的左手，生怕晚一步这个位置就要被人抢走。
“哦？评什么理？”云莲反问。她倒是想不出来，在她和南宫九歌聊天的这些许功夫里，自家双生子能闹出什么惊天矛盾来。
落后一步的云茯苓此刻脸色堪称精彩，她挽住云莲的右手，说到：“大阿姐，你别听清霜胡说，根本就是清霜恶人先告状，分明是她无理取闹。”
“这是怎么了？真生气了？”云莲好奇起来。自家双生子的感情向来非常好，姐妹之间很少红脸，哪怕是方才在车上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拌嘴，也不会真的影响到姐妹间的感情。是以方才云清霜恼羞成怒，冲云茯苓撒气，还甩袖离去，云莲也敢断定那其中只有一成怒意是真，剩下的九成怒气是云清霜演出来给南宫九歌看的。
但是如今连云茯苓都被气得小脸通红，云莲暗想，莫非刚才她缺席的那半刻钟时间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么？
“大阿姐，方才……”云清霜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南宫九歌打断了话语。
“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是谁把我们两位可爱的小娘子气成这样啊？”落后云莲几步的南宫九歌此时也跨步走进了客栈内，正巧看见云莲被两个妹妹“挟持”的情境，于是开口解围。
南宫九歌这个外人一到，想是不愿丢了云家的脸面，云莲立刻被两个妹妹松开了。
“无事，让九歌姐姐见笑了。”双生子同时回答道，然后各自往身后退了一步。云清霜还冲云茯苓重重地“哼”了一声，云茯苓别开眼去装作没看见。
云莲被双生子这一惊一乍的反应逗笑了。
自讨了个没趣的南宫九歌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尖，试探着问云莲：“嗯……我不过和莲娘子多叙了会儿旧，这就得罪她们两个了？”
其实云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她对双生子的了解，猜测双生子间的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客栈大门可不是料理家事的好地方，便轻声说：“想来是姐妹俩闹别扭，谁也说服不了谁，想找我评理，正巧九娘子你来了，恰好撞上了，不必过多介怀。”
这番话说得圆滑，但云莲自己是不信的，南宫九歌也不会信。
可南宫九歌却摆出一副“果然是我错了”的姿态，先执剑向怒火看似最重的云清霜行了一礼，又向故作镇定的云茯苓再行一礼，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莲一眼。
她特地大声说道：“两位妹妹，远来是客，既然是姐姐我招待不周，今晚我便设宴向两位妹妹赔罪。接下来几日，我带你们好好地游览江宁的风光物色，也不枉我们今儿一场相识。”
“哪里哪里，南宫娘子招待得很是周到，舍妹性子刁蛮，让南宫娘子看笑话了。”南宫九歌一点就透，云莲非常满意。
南宫九歌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告罪戏码正是在提醒双生子，江宁城可未必如同表面上般平静。
云茯苓接过这个台阶，赶紧捡了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圆场，陪着姐姐们演一见如故的戏码。“九歌姐姐客气了，姐姐招待得很周到。茯苓和小妹初到江宁，一时情难自禁，方才是看见这客栈名字取得雅致，忍不住探讨起来，言辞激烈了些，给九歌姐姐和大阿姐你们添麻烦了。”
云清霜也不蠢，知道自己和云茯苓再当众争执下去，可能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也执剑回了南宫九歌一礼。
“清霜一时冲动，行事莽撞了，在此向几位姐姐赔个不是。”
南宫九歌又说：“两位妹妹性子天真烂漫，九歌怎会生气。不过话又说回来，妹妹们确实眼光独到，这家悦来客栈可是江宁的老字号了，听闻附近的几座城镇里也有他家的分店。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悦来’二字正是此意。汪掌柜，我说得可对？”
云莲早看见南宫九歌口中的这位“汪掌柜”了，对方先前正一脸笑意地和福伯聊客房安排，看见南宫九歌的那一刻就想迎上前，不过碍于秦校尉手中的刀剑，不敢直接上前，一直在旁边静候着。
刚才那场戏也多半是演给他看的。
被提到这位悦来客栈的汪掌柜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初一看极为和善，一身褐色锦衫，中等身材，容长脸，眉眼自带三分笑意，当被南宫九歌点到的时候，这三份笑意就变成了十分的谄媚。
“南宫小姐文采粲然，两位小小姐亦是眼光独到，家慈当年起这店名时，正是化用的孔圣人的名言。”
“汪掌柜谬赞。若论起文采粲然，不说天下才子，单是身边这位云大娘子便足以把我比进尘埃里。大娘子，这位是汪掌柜。汪掌柜，这几位是穗城云家的三位娘子，云家与我南宫家是世交，这段时日，便要叨扰汪掌柜了。”
“见过汪掌柜，这段时日，还要麻烦汪掌柜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莲直接领着妹妹们行执剑礼。
“几位娘子安，叨扰算不上，汪某人一介粗人，多谢几位照顾生意了。南宫小姐冬至前就花了大价钱订下小店东苑的所有客房，伙计今早就把房间打扫好了，用具什么的都已换成新品，保证让诸位小姐满意。”汪掌柜把这一番场面话说得非常风趣细致，既在她们面前凸显了南宫九歌的用心，又暗自抬高了客栈的身价，更是让云莲高看了几分。
至于为什么要用“更”字？
能在如今江宁城中一房难求的情况下被南宫九歌选中又特地空出大半间客栈给自己一行人休沐的客栈掌柜，自然并非泛泛之辈。
云莲又施一礼：“那就有劳汪掌柜领路了。”
“云大娘子客气了，诸位这边请。”
汪掌柜在前头充当了小二的工作，亲自带着云莲一行人前往客栈东苑。
悦来客栈非常大，内部结构也与普通客栈有所不同。普通客栈基本是将门面与客房规划在一处，另附有马厩、后院。但悦来客栈则堪比一座府苑，除了临街一座小楼同时充当了门面与酒楼，小楼后头居然还有完整的几座别院，每座别院门前还附有单独的小花园和匾额。
云莲带着妹妹们越往客栈里走，心中就越惊讶，并且对南宫九歌的身份也越来越有定论。
江宁城作为九州前往天上城的必经之路，自然是大宋朝中备受注目之地，能在此处置办如此产业的商家，单凭钱财是办不到的，光靠权贵也是很危险的，唯有皇室才有这样的实力。而自称产业家传的汪掌柜，也只能是皇室摆在门面的标记。那么，被称为小姐，带着兵马来接人，财权兼备的南宫九歌，必定只能是大宋朝中位高权重之人的家眷，或者本人了。
云家有这样的世交旧友，却安静地停留在穗城当个富户，莫非爹娘还真是什么私奔的王公贵族不成？云莲越发感觉自己像是被拉进了某些人的棋局里，但是虎毒不食子，目前为止，局面虽然复杂，但仍在自己掌控之中。
但云茯苓却未必这么想，只听她突然向汪掌柜搭话：“好漂亮的院子。汪掌柜这生意做得好大啊！”
云清霜似乎也有同样的担忧，她一反常态地没有搭话，也没有了先前在客栈门口与云茯苓争吵的锐气，而是安静地听汪掌柜的回复。
汪掌柜回身一笑，竟有些神秘的意味，但很快又露出了市侩财迷的本色：“哈哈哈哈承蒙大家关照，生意还算过得去，过得去！要是几位小姐住得满意，以后可得常来关顾汪某生意啊！”
这番话堪称避重就轻、滴水不漏的典范。见问不出什么消息，云茯苓亦是简单一笑，不再问了，只是慢慢地放缓脚步，和清霜并肩而行。
南宫九歌轻轻瞄了后头的双生子一眼，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云莲，凑过去轻声夸道：“莲娘子好定力，九歌佩服。”
“不过猜到了些许事情，倒是九娘子，过会儿可有的忙了。”云莲意有所指。
“为什么是我来解释？若真要追究，莲娘子不也是帮凶么？”南宫九歌反问。
“此言差矣，莲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呢。”云莲不为所动。
“一般嘴里说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恐怕知道的才最多。”南宫九歌也没在怕的，迅速反击：“这个道理，莲娘子可曾听过？”
“莲只知道，九娘子不会加害我姐妹三人，此般信任，九娘子可否满意？”
“莲娘子智谋过人，九歌不及也，佩服。”南宫九歌继续挣扎，不愿这么轻易就中了云莲的激将法。
“故友重逢，想来九娘子是不愿莲为难的。”云莲改用情感攻势。
“世事易变，就算是故人，也未必初心依旧。”南宫九歌说道。
“莲年岁尚青，若当真识人不清，便也只好硬生生吃了这一亏。”云莲对南宫九歌步步紧逼，着实不想自己去面对两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兮兮的妹妹。
短短的一段路途，硬是被正斗智斗勇、斗得欢乐无比的两人走出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氛。
“莲娘子也是时候领会‘吃一堑，增一智’的道理了。”南宫九歌面上不显，这话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莲正求之不得。劳烦九娘子了。”
“罢了，怨我交友不慎！”南宫九歌这就算认栽了。
“多谢九娘子。算我欠你一次。”云莲倒也没有得寸进尺，诚恳地向南宫九歌道谢。
这样一来，若是再斤斤计较，就是南宫九歌的不是了。
可南宫九歌确实是不太服气的，眼看着就要走到预定的院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南宫九歌开口说道：“算两次。”
云莲哑然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