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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南宫九歌 ...

  •   云莲伸手的动作顿了一顿。

      她听到了福伯的回复。

      “这位小娘……大人,我们的确是来自穗城云家,车内坐着的正是我们云家的三位娘子。”

      “这位老丈,在下并非……”

      云莲当机立断地掀开了车帘,恰好对上了车外来客的视线。

      来客看起来未免太过年轻了,与惯穿广袖襦裙的云莲不同,对方一袭箭袖劲装显得身量纤长,腰间配一把黑鞘赤纹的宝剑,俏生生地立在车前,而来客颈间银链上串着那一点红豆,在云莲眼中格外显眼。

      也不怪福伯突然改口,这位看起来亦是金钗年岁的小娘子,身后站了一小队的赤衣士兵,而站在小娘子身后最近的那位领队,腰间明晃晃地挂着从九品校尉的腰牌。

      一看见马车里有动静,那队士兵猛地把头低下,齐刷刷地望着地面,似乎是不敢直视车内景象。倒是领头正冲着福伯拱手行礼的小娘子笑着抬头打量了云莲一眼,对着云莲又重新行了一礼。

      “在下南宫九歌,敢问这位娘子是云家的哪位娘子?”

      云莲把手中的瓷瓶往袖里藏了藏,侧身而出,又把车帘放回原位,以挡住身后的两个妹妹,这才轻提裙角,借着身旁福伯连忙搬出放在她脚下的车凳,快步拾阶而下。

      云莲走近自称南宫九歌的女子,看清了对方颈子上的那点红豆的确和阿娘信中所描写的信物一模一样,这才施然甩袖回了一礼。

      “莲乃云家长女,敢问娘子可是家母信中所提到的江宁故交之后?”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里头偷听的姐妹俩似乎是长松了一口气。

      云莲这时候可没心情管教自家妹妹了,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神秘的南宫九歌身上。虽然对方所持信物与自家阿娘说得一致,但是对方这身份看起来的确非同一般。看来自家爹娘的故交,确实如自己所想那般,并非俗流。

      面对云莲的试探,南宫九歌只略挑眉,然后很快从腰间暗袋里抽出一块玉牌,递给云莲看。

      “这是桑姨给的信物,上面据说有你们云家的家纹,只有你们三姐妹认得出来。”

      云莲一接过玉牌就笑了。

      那是块白玉牌,一头窄一头宽,窄的那头光滑平整,而宽的那头边缘则刻着起伏的纹路,看不出雕刻者用的什么章法,确实是块好玉,至于南宫九歌口中所谓的只有三姐妹认得出的家纹……

      云莲这回相信这位南宫九歌不是坏人了,但她也没有马上给南宫九歌解释,而是先把玉牌放好,才说:“九娘子好,世道险恶,莲不得不多长个心眼,还望九娘子勿怪!”

      南宫九歌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只听她说:“我非行九,但长者赐名,不敢推辞。不过咱们两家算来是世交,我亦非在意这些虚礼之人,你既然喊我一声九娘子,那我便喊你莲娘子,可否?”

      云莲从善如流地说:“如此甚好。”

      “莲娘子。”南宫九歌指着后头那群低头做鹌鹑的士兵,又说:“我猜到这些时日,往来江宁的人甚多,怕你们被堵在城外,特地派了守卫在四方城门等候。方才你们的家丁拿着路引过来询问,守卫来回了我,我这才赶过来接你们。家父和江宁太守略有私交,这些守卫是太守大人特地借我的,有他们引路,我们很快就能进城去。对了,莲娘子,这位是秦校尉,正是江宁府衙的守将。”

      南宫九歌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既解释了自己出现的原因,又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城中守将出现的原因。

      “末将秦勇,见过云大娘子。”南宫九歌提到的正是云莲先前看到的那位带着腰牌的小将,听到南宫九歌的引见连忙抱拳行礼,由始至终并未抬头看云莲一眼,礼数周到得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什么大人物。

      “小女子穗城云氏,见过秦小将军。”云莲回礼。

      “云大娘子言重了,末将只是小小从九品校尉,称不上将军。”

      如云莲所料,自称秦勇的年轻校尉果然侧身避开了自己的行礼。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云莲无意继续在人前抛头露面,既然可以提早入城,为何非要在城外苦等。

      云莲向南宫九歌发出邀请:“既如此,若九娘子不嫌我云家车马简陋,不妨上车一叙。莲虽与九娘子初次相见,但却有一见如故之感。莲有女弟二人,正想给九娘子引荐,还望九娘子勿要推辞。”

      “莲娘子这话折煞九歌了。”南宫九歌自带一身贵气,从容应答:“我早就从桑姨那里听说过云家还有两位世外仙姝,正想一见。有劳莲娘子了。”

      云莲率先上了马车,先掀起车帘一角看了一眼。

      当看到一直在车内留守,顺便听自己和神秘的故交之女打机锋的云茯苓和云清霜早把车内的东西统统收拾好了,此刻正安静地坐在车里,而最里面的云清霜还冲着自己露出一个邀功的笑容时,云莲这才松了口气,彻底掀起车帘,转身邀南宫九歌上来。

      “九娘子请。”

      “莲娘子客气。”南宫九歌落落大方地登上了云家的马车。

      等云莲和南宫九歌双双落座,马车在江宁守卫的护送下缓缓往城内前行。

      这时,坐在软座上的南宫九歌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云家的姑娘当真不得了,小小年纪言辞如此犀利,方才我都忍不住捏一把汗!”

      “九娘子过奖了。出门在外,不得不谨慎行事。如有冒犯,还望海涵。”云莲回以微笑,指着两个妹妹说:“这是舍妹茯苓和清霜。穿粉衣的是茯苓,穿黄衣的是清霜,她们是双生子。”

      随即云莲又看向南宫九歌,解释到:“这位南宫娘子是阿娘故友之女,爹娘的来信中提过,若有个年岁与我相近,颈间又戴着一点红豆的漂亮姑娘来寻我们,是可信之人,不必抵触,可与之同行。快,喊九歌姐姐!”

      云家双生子对视一眼,明白这是大阿姐给自己发的定心丸,赶紧甜甜地喊了一句:“九歌姐姐好!”

      “两位妹妹好啊。”南宫九歌看到可爱的小妹妹还是很高兴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样细长形状的东西塞到双生子手里:“既是初次见面,自然要给见面礼。小小玩意,妹妹们拿去玩。”

      云莲探头去看,竟是两把镶着绿宝石的精致匕首。

      云清霜倒是爱不释手,立刻拔出匕首来看,一道银光立现。“好匕首!”

      “多谢九歌姐姐。”云茯苓则没小妹那么激动,回了一礼。

      “果真是好匕首!”云莲也笑着赞了一句,然后说:“九娘子,我与你也是初相见,既然一见如故,那我的见面礼呢?”

      “九歌岂非厚此薄彼之人?怎敢忘了我们云大娘子,不然怕不是要被赶下车了?”南宫九歌促狭一笑,又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云莲。

      云莲接过东西定睛一看。

      “一串佛珠?”

      南宫九歌递给云莲的见面礼,竟是一串式样和包浆都极普通的红檀珠串。

      南宫九歌却说:“听闻云家大娘子爱读佛经籍典,此物不过受人之托,借花献佛罢了。”

      除了云家人,谁会知道一个据说久居深闺的小姑娘的日常喜好?

      云莲轻笑一声,问:“这也是信物?”

      “莲娘子此言差矣。”南宫九歌拿先前的玩笑话堵回去,“这分明是见面礼。”

      云莲面上不显,但心里对于南宫九歌的重要性也有了思量,于是说:“那莲便却之不恭了。”

      “好说好说。”

      这时活泼好动的云清霜仗着自己年纪小,问题问得深入些也无伤大雅,便厚着脸硬贴到南宫九歌身边去,问:“九歌姐姐,清霜有些疑惑,想请姐姐解答。方才我在马车里听见你和大阿姐说什么云家家纹,可我们云家从未有过什么家传徽纹啊!”

      南宫九娘闻言立刻就看向云莲:“这个问题不是该问莲娘子么?莲娘子,九歌也困惑得很,为何你一接过玉牌,就立刻对我放下了戒心?说实话,桑姨把它转交给我的时候,我还研究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既无标记,也非附有法术。若说是玉料贵重,却也只是块普通玉料。”

      “你们自己看。”云莲拿出方才匆忙收进袖袋中的玉牌。

      “啊!”云清霜探头看一眼,突然大喊一声,捂着脸躲到南宫九歌身后,耳朵却是羞得通红。

      倒是云茯苓“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呦!”最先遭受魔音穿耳的南宫九歌赶紧捂住耳朵,甩了甩头,然后摸不着头脑地问:“吓我一跳,清霜妹妹这是怎么了?”

      “大娘子?”驾车的福伯隔着车帘问:“三娘子可还安好?”

      童婶也说:“大娘子,要不让老奴进来伺候吧?”

      “我很好,童婶别进来!”云清霜又喊一句。

      云莲被小妹的反映逗笑了,也不愿老管家夫妇担心,回答到:“没事,姐妹玩闹,不必停车,也无需伺候。”

      “没事就好,老奴就放心了。”

      “这是何意?”看云清霜反应如此激动,南宫九歌大概猜到了什么,又问:“莫非这玉牌本身没问题?”

      玉牌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只是云清霜。

      云莲刚想开口解惑,云清霜就撒娇喊道:“大阿姐不准说!二阿姐也不准说!太丢人了!”

      “这……”云莲冲南宫九歌无奈摊手:“九娘子见谅,小妹既不愿说,莲还是要给小妹留几分面子。不然她今晚就不理我了。”

      “啧啧啧,重妹轻友。”南宫九歌故作无奈地摇头晃脑:“没想到莲娘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若说性情中人,莲怎比得上九娘子?清霜自幼被莲宠坏了,她若使起小姐脾气,莲亦只能举手投降,家教不严,九娘子不会因此怪罪莲吧?”云莲是真心觉得南宫九歌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所以这番话说得也无甚诚意。她明面上是向南宫九歌赔罪,实际上却是在表达对小妹的促狭,意思是:我妹妹太好玩了,我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妹妹的独角戏,你若能搞定她,我便告诉你缘由。

      见云莲和云清霜的反应如此奇特,南宫九歌料想此中必有密辛,这回倒是真心好奇起来,便去问一直笑个不停的云茯苓:“不知茯苓妹妹能否为九歌姐姐解惑?”

      云莲微笑着看南宫九歌用美色去“勾搭”自己的另一个妹妹。

      云茯苓倒是不怕云清霜的威胁,于是她说:“这哪是什么玉牌?这是前两年我家阿娘生辰时,清霜亲手给她磨的簪子,磨的时候没拿捏好尺寸,又打磨过头,结果刚一给阿娘戴到头上,就断了。”

      “二阿姐!”云清霜没来得及捂住双生姐姐的嘴,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噗……不是。”南宫九娘果然喷笑出声,又强行忍了下来,似乎想给云清霜留一点面子,憋得脸都红了。

      云莲很是善解人意:“九娘子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哈哈……”南宫九歌也不客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云清霜倒是气恼得快哭出来了,只见她反手把藏在车底的佩剑拿出来,向双生姐姐下战书:“云茯苓!今日我就要和你一决雌雄!”

      “书白读了。”云茯苓丝毫不怵:“我们既为双生姐妹,自然都是女子,何来雌雄一分。”

      南宫九歌笑得更大声了。

      马车内动静不小,别说南宫九歌带来的护卫们,连车外驾车的管家夫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云莲清晰地听到童婶问福伯:“娘子们这是又闹上了?这还没到客栈呢。”

      “娘子们或许这段时间在马车内闷坏了。热闹些好,热闹些好。”

      是啊,闹闹也好。

      总之云莲的目的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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