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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深夜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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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答应你就不是件什么好事!”南宫九歌悲愤地喊。
“九娘子高义。此等恩情,莲铭记在心。不敢忘,不敢忘。”云莲忍着笑,给南宫九歌戴起了高帽子。
夜深人静。
南宫九歌的心里思绪翻涌。
小半个时辰前,南宫九歌在云莲的怂恿下,去给忧心忡忡的云家双生子解惑。美名其曰“解惑”,实际上就是去当出头鸟。
果然,让双生子得知一切都并非是什么阴谋诡计,南宫九歌也的确是世交之后,收云家夫妇的委托来照料三姐妹时,之前的强压在心头的担忧瞬间化为羞恼的怒火。
本来呢,这场相遇最初只是一桩普通的世交家女眷互相照料的美事,一点也不复杂。
但是呢,求仙之路危机四伏,为了提高两个妹妹的警惕性,云莲明知能被长辈付以重托的南宫九歌值得信赖,又是小时候的玩伴,却仍要在妹妹们面前露出一副来者深不可测、需多加提防的模样。
恰好南宫九歌出现时又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欺骗了云家姐妹的耳朵,使得双生子对陌生人越发警惕。后来南宫九歌猜测到了云莲的意图,更是有意无意地在言行中为云莲的这番布置添了些砖瓦。最后双生子可不就如云莲所愿,战战兢兢地去仔细打量身边的每一个陌生人是否有不轨之心了么。
如今真相被公之于众,双生子虽明白这件事情的确是她们多心了,也明白南宫九歌和云莲所演的这一出“人心险恶”是为了提高她姐妹二人的警惕性,但她们确实咽不下这口浊气。双生子碍于先前“万事听从大阿姐”的承诺,不敢在此时对自家大阿姐不敬,但是对着明显好脾气的南宫九歌就没有太多的顾虑。
于是云清霜负责倾吐怨气,云茯苓负责趁火打劫,自认理亏的云莲不敢触妹妹们霉头,躲在一旁当透明人。
倒是苦了一个南宫九歌,被迫来当这个和事老,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双生子“你一言、我一句”的攻势给吓住了。双生子一守一攻,其中用词之犀利,语气之娇嗔,简直令南宫九歌叹为观止、无言以对,最后不得不落荒而逃。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双胞胎,说她们心灵相通吧,平时又爱互相揭短;若说她们关系恶劣,可就刚才那般默契,谁信?”原是南宫九歌再想在小妹妹们面前表现出一位帅气大姐姐的淡定风范,此刻也忍不住坐在屋顶对云莲这位“罪魁祸首”大吐苦水:“爱谁信谁信!反正我是不信了!”
云莲倒是习惯了,眼看着南宫九歌的确被自家妹妹们折磨很了,她去找店内伙计要了两小坛店内自酿的米酒和一纸袋下酒的炒瓜子,全当向南宫九歌赔罪了。
“九娘子今日辛苦了,莲敬九娘子一杯。”云莲率先拔开一枚封酒坛的木塞,把酒坛递给南宫九歌。
南宫九歌双手接过酒坛,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又很有礼貌地把酒还了回去。
“酒还不错,可惜我不爱喝酒,莲娘子自用吧。”
“这么巧?”云莲接回酒坛,顺手就把木塞塞好。她说:“我也不爱那酒味,可惜了,特地买的,明日留给福伯吧。”
“那你还请我喝酒?”南宫九歌虽不饮酒,但也不和云莲客气,直接往干果袋抓了一把瓜子,也不在意屋顶上的积尘,斜靠在屋顶边缘飞起的燕角上,慢悠悠地嗑起瓜子来。
云莲把酒坛放到了一边,变戏法一样地从广袖里抽出一张折叠好的草纸,细细铺在自己和南宫九歌脚边的瓦片上,也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把瓜子皮扔到草纸上。
“我虽不爱饮酒,但若是赔罪,还是应当有酒的。”
云莲这话说得很有分寸,也料定南宫九歌必定不会和她计较。
南宫九歌问:“看来莲娘子酒量不错?”
云莲反问:“九娘子这是原谅莲了?”
“当不得莲娘子这‘原谅’二字,九歌天生劳碌命,习惯了。”谈不上原不原谅,南宫九歌也不是小气的人,自认年长、阅历丰富的她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为难两个十岁的小姑娘,哪怕她其实也比云莲大不了几岁。
“今日之事,我只是,稍加引导。”这时的云莲倒是不再文绉绉地卖弄文采,而是大方承认了自己的恶趣味。
“好吧,既然你这么诚恳……”南宫九歌也说:“我也是故意入套的。”
“猜到了。”云莲早就看出来南宫九歌是故意配合她的,又问:“为何?”
“我听桑姨说,你是三个女儿里最像云叔叔的一位,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样的人。可惜啊,单凭小时候那几面,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桑姨说你们要闯鸿蒙秘境,我就来凑个热闹,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果然,莲娘子智谋过人,九歌,远不及也!”这是南宫九歌今天内第三次说出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只有她自己明白,云莲也懒得猜。
“看来,你见我爹娘的时间,比我们姐妹三人加起来都多。”云莲此时内心思绪复杂。关于自家不靠谱的爹娘,虽说子不言父过,但的确……太不靠谱了!
“来日方长嘛。”南宫九歌安慰道,然后她故意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家人?你知道你们三姐妹还有两个姑姑和一位叔父吗?”
南宫九歌明摆着居心不良,可云莲不得不如她所愿,谈论起自己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
云莲说:“明知故问,小肚鸡肠。”
“过奖。”南宫九歌瓜子磕了一把又一把,非常不在意云莲对自己的点评。
云莲的确对南宫九歌口中从未谋面过的姑姑和叔父感到好奇,她问:“莫非,我爹娘真的是王孙贵族里私奔到穗城的可怜鸳鸯?”
“噗咳咳咳——”南宫九歌被云莲的胡乱猜测吓得呛咳几声,“别、别乱想,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二人更门当户对、明媒正娶的夫妻了。”
“那就是雌雄大盗?”云莲非常不走心地继续猜。
南宫九歌白她一眼,问:“莲娘子,你跪过祠堂吗?”
这话真耳熟,几个时辰前云莲才和妹妹们说过同样的话。
“哦,看来也不对。”云莲又问:“那就是闲散宗室?”
“官家姓赵,你姓什么?”南宫九歌反问云莲。
云莲着实不想继续猜,总感觉南宫九歌话里有话,正挖好了坑等自己跳进去。
“总不能是天上谪仙下凡历劫吧?修仙者不是都要断情绝爱才能原地飞升的么?是以我爹娘才整日沉迷修炼,抛家弃子?”
南宫九歌此刻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莲娘子,如果不是你这张脸,我真怀疑你们姐妹三人是被捡回来的。还有,谁告诉你修仙就要断情绝爱了?若真得断情绝爱,天下修仙者不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我七岁起,爹娘就很少回家了。每次回来,也不过在家停留一两日,爹娘又匆忙离去,我从未听爹娘提过家中的其他亲人,连来江宁城寻仙问道都是爹娘通过书信安排好的行程。又怎能怪莲不心生怨气呢?”云莲也曾经和妹妹们一样怀疑过,自家姐妹三人是不是被爹娘捡回来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南宫九歌突然背了一句《告子下》。
云莲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说:“我亦不愿浑噩此生,若不试试,便真要泯然如众人了。”
南宫九歌不知道联想到什么事情,犹豫了一下,突然拿起刚才被自己拒绝过的酒坛。“愿莲娘子你得偿所愿,九歌在此,先干为敬!”然后她拔出瓶口的木塞,真的把整坛子酒一口气喝完了。
云莲看得目瞪口呆。
“不……不是说”云莲难得结巴了,她先前没看出南宫九歌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啊:“不是说这酒要留给福伯明天喝的吗?九娘子这般豪气,莲佩服。”
南宫九歌沉吟半响,给了云莲一个更出乎意料的回答:“不怕,这不是还有一坛嘛。主要是……我瓜子有点吃咸了。”
咸吗?可她分明买的是蜜糖炒的瓜子啊!云莲低头看了看纸袋里剩下的半包瓜子,怀疑起自己的听觉。
云莲决定还是给南宫九歌留一点面子。
“那……我去找壶水来?”
“不必了,瓜子吃完了,你的酒我也喝了,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早起去找鸿蒙测试的秘境入口,这可不是城门可以随便找到的。我走了。”南宫九歌拎着酒坛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身姿轻盈地从屋顶一跃而下,看似潇洒地挥手离去,匆匆地脚步却显出了落荒而逃的本质。
云莲低头看了看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瓜子皮,笑了。
不想说就不说,慌什么?
这样一来,不就不打自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