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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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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过了许多天,杜月再次见她时发现她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神容憔悴。由于来的早,草斋里只有几个人,她站在外面静静地望着廊下的他,一言不发,却似含着千言万语。
“先生。”她叫道,下一刻不禁红了眼。
杜月步下台阶,站定在她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颊,眸子里的疼惜一闪而逝。
他关切地问道:“病好些了吗?”
芷柔点了点头,道:“好多了。”她望着他的眉眼,欲言又止,她想告诉他她没生病,只不过是太过思念,所以状如生了一场大病。
杜月微微笑道:“那就好。”
她又坐下来听他讲课。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到了日落西山之时。杜月放下手中的书籍,朝座下的学子们淡淡望了一眼,然后道:“下课了,大家可以走了。”
他说罢不久,学生们都散去了,只剩下他与她和一束斜斜洒过来的阳光,他率先开口,问道:“明天,还来么?”
宋芷柔垂下眼帘,摇摇头道:“这段时间父母管得严,我可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经常出来了。”
“哦。”杜月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便拿出了一卷书,“这些是我以前的一些摘誊和书评,对评鉴诗词有些帮助,你且拿回去看吧!”
芷柔接过书,莞尔一笑,道:“谢谢。”
两人一时间都望着彼此,相顾无言,羽儿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催促道:“小姐小姐,该走了,要不然又赶不上晚膳了。”
宋芷柔俯身朝他施礼,缓缓道:“先生,我回去了。”
杜月点点头,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芷柔回到家中,堪堪赶上和父母一起用晚膳,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她却无心下咽,宋老爷皱了皱眉,问宋夫人道:“柔儿这是怎么了,病还没好吗?”
宋夫人白了芷柔一眼,道:“她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宋老爷急道:“我请徽州最好的大夫也要治好柔儿的病........”宋夫人叹了口气,道:“她啊,患的是相思病,药石无医!”
“相思病?”宋老爷奇道,“哪家的公子?”
宋夫人觑了他一眼:“哪里是什么公子,是杜月那个穷书生。“
宋老爷愣了愣,看向宋芷柔:“你们俩·····你和那个杜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宋老爷哆嗦着下巴的胡子:“你一个大小姐去嫁个穷书生,你这要置我们宋家的颜面于何地?”
芷柔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反驳道:“月公子虽然落魄却也是知书达理,满腹经纶之人,如何就令我宋家毫无颜面了?况且爹爹娘亲以前常教导我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嫌贫爱富,如今却又为何要阻拦女儿的幸福呢?”
宋父宋母哑然,面对一向乖顺懂事的女儿的质问,宋老爷只好说出自己所知的实情来。他望着业已长大的女儿,问道:“柔儿,你知道杜月当年的事吗?”
宋芷柔摇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探求的渴望:“爹爹莫非清楚?”
宋老爷放下手中的箸,沉吟良久才道:“杜月十七岁中探花郎,得圣上亲自接见,后又任一县知州,一时间荣耀无匹。圣上赏识他,对他多有眷顾,可后来他在最荣宠的时候却毅然辞官回乡再不涉朝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震惊道:“为什么?”
“因为他在那一两年里写了要推翻当今圣上的书,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啊!”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为何?为何他要这么做?”
宋老爷悠悠地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只有他本人才清楚吧!”说罢,宋老爷又抬头看了看宋芷柔,道:“柔儿啊,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坚决反对你和杜月了吧,你若是嫁了他,将来可是要被连累的啊!”
宋芷柔默然。
她一直在疑惑,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要写那种书,他到底遭遇过什么,或是说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面前的佳肴味同爵蜡,她随意吃了两口就回屋了,羽儿在给她收拾床塌,见她回来了高兴地笑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宋芷柔淡淡地应了一声突觉浑身无力,茫然地躺倒在卧榻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羽儿叫道。
芷柔侧过身子,轻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羽儿收拾完床榻,在她身旁坐下,扶着她的手臂问道:“是不是你又想月公子了?”
她紧抿着唇角,缓缓说道:“羽儿,明天陪我去见见他好么?”
羽儿大惊:“可是夫人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没事,这个我来想办法。”
花开到荼蘼,落红满地。
她的眼眸停留在这些花上,染上了几抹哀伤,杜月抿了一口茶,静静等待着她的询问。
良久,宋芷柔抬头,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先生,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一口茶水入喉,苦涩充斥着整个胸腔。杜月慢慢抬起头,望着远方的连绵起伏的如黛青山,他语气平静淡漠,宛如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十二年前,我得圣上赏识,时任苏州的知州。那时候我正为苏州的教育殚精竭虑,想在苏州开办学堂,让当地穷苦百姓的孩子都能受到教育,当时我的一个同乡也就是现在的宰相刘匀大人在我的部下当知县,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正是刘匀帮了我,后来我便与他结为至交。我们倾心相交,商议如何才能更好的造福百姓.......”杜月说到此处顿了顿,仰首灌了一口茶,“可后来,正是这位至交,他让人伪造我的笔迹写了那些谋逆的书。”
心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宋芷柔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杜月深深地垂下头:“圣上是一位明主,可他那时候才只有十四岁,根基不稳,他尽了最大的力也只能保住我的小命而已。”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茶,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笑:“我不怪刘匀,即使没有他也依旧会有别人,后来,我意识到了我终究是不适合那儿的”
她听到此处不由得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笑容有些苦涩,却不乏果决坚贞:“公子,历来朝堂都是一个大染缸,公子浊世青莲般的人,纵使脱离在外,只要心存报国之念,在哪里都能出一份力。”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又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道:“公子以后都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