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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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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亲吻。
笨拙的触碰,小心翼翼的力道,昭示着某种不安和虔诚。
她缓缓垂下双眼,睫毛覆盖了慑人的眸光,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她的叹息。
察觉到这一声轻响,韩非不安地退开,神情还茫然,却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瞬间干净的气息从每一个毛孔进入,强硬地浸染他所有感官。
是陌生的纠缠。
柔软的,甜蜜的,又是强势的,深入的。
叩开他的唇齿,攫取他的呼吸,他恍惚觉得腰都发软。
或许是真的吧。
横在腰间的纤细手臂带着不太寻常的力道,他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不对,思绪却凌乱得理不出个头来。
直到她退开,轻笑一声:“什么意思啊王叔?”
他下意识解释:“误会!我不是故意的!”话说出来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捏了一下拳,却解释不出口。
果然,她闻言眉梢一扬:“不是有意的,那是我强迫你的?我先亲你的?”
这这这……这即便是他先动的手,到后来不也让她反客为主了嘛。
舌尖轻轻舔过犬齿,仿佛在怀念刚才的触感,他用手背碰了碰滚烫的脸颊,盯着她说不出话,眸光润得像要滴出水来。
嘿,能不能有点新招。
可对着眼前这张春水桃花的漂亮脸蛋,她很没出息地觉得,这一招对她可能一辈子都管用。
不对啊,她什么时候是考虑一辈子的人了。
眉一抬,她轻声道:“站起来。”
韩非不解地依言站起,还乖乖地把小凳子移开:“如何?”
她轻笑一声,抬手把他压到墙壁上,狠狠亲了上去。
唇舌交缠,想交换气息、唾液、血液,甚至灵魂。
一点点草木的涩,是晨洁嫩芽清理口腔时留下的,与他自带的清冽气息融合,像是某种森系的香水,让人想起西伯利亚雨后的白苔,或是被雪厚厚覆盖的长松。当它被体温蒸腾后,和着那些还堵在心口上的情意,化为催人探索的低语。
她心尖上泛起一阵酸来。
像是泡进了柠檬汁里,又像是个为了一点回甜拼命喝柠檬汁的蠢人,奇怪的上瘾。喝到牙齿连豆腐都咬不动,消化道被酸液侵蚀,却还是死性不改,下一次依旧懵懵懂懂一头扎进去。
而他更过分,他就是甜的。
她退开一指的距离,抬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眼睛要望进他瞳孔的最深处。
你想好了吗?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努力调整了几次呼吸,还是有些不稳:“可愿意听……听我说一说。”
她声线放得很轻,指尖缠绵触碰他的嘴唇:“其实不愿意。但我没有理由阻止你。”
“……为什么不愿意?”
“有点怕,”她低低笑了一声,“怕你说服我。又怕你没办法说服我。”
他叹道:“上邪……”
“突然叫什么老天?”
“只是没意想到,两情相悦之后,还有如此多麻烦的考量。”
她扑哧一笑:“谁跟你两情相悦?”
他看着她:“宁姬,不论逾矩与否,好歹从心而行。贪好美色,人之常情,不必觉得羞耻。”
她笑得身形都稳不住,单手支在他脸侧的柱子上:“我当王叔美而不自知呢,原来也知晓自己生得勾人。”
“又不是宋人,怎会不知?”
韩非一个河南人开地图炮,想到后世互联网恶俗笑话,宁昭同都快乐傻了,面上还装着酸一句:“也是,听闻您向来桃花不少,艳福不浅。”
韩非听懂了大半,瞬间DNA一动,一句话就怼了过去:“还是宁姬福泽深厚。老父新夫,尽取一身。”
“那不敢当。一个还没娶呢,什么尽娶。”
韩非眼神清凌凌地扫向她:“你想娶几个?”
她微笑,好整以暇:“一个都不娶。”
韩非一噎。
存心气他的是吧。
他努力心平气和:“善。那我娶。”
“您娶几个?”
“你家中姊妹几人?”
“我独生女。”
“那我还有何选择余地?”
她眨了眨眼睛:“家母新寡。”
韩非忍气吞声:“待时机合适,我定为外姑善加寻访。”
“大母”
“宁昭同!”韩非恨不得西子捧心告诉她她到底有多过分,“平日未见你敬我一句,今日就字字句句嫌我与你年岁有差了?”
竟然说他和她的祖母是一辈的!韩非这次真的觉得受伤了!必须得哄的那种!
看他急了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宁昭同带着满面笑意捧住他的脸,凑近了大大地啵了一口:“明明是你先开玩笑的,结果自己生气了。好啦,我说笑的,我就喜欢岁数大的。”
韩非不自在地别开脸,听到“岁数大”三个字,又回过脸来瞪她。
她笑个不停:“别焦虑别焦虑!您男人三十一枝花,娇艳欲滴!风韵犹存!韩璟那种含苞待放的小男孩儿根本比不了!”
韩非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被那么气过了,偏偏又气又委屈还骂不出来,最后只能含忧带怨地看着她笑,等着她自己认识到错误,停下来给他道歉。
要不说宁老师怎么能成功打入内部混成韩先生高足的呢,见势不妙见好就收:“不许生气!”
韩非冷冷看她:“你凭的什么跟我说这句话。”
他板着脸时眉眼冷峻,特别唬人,好在宁昭同抗性已经点满了,带了点软黏黏的撒娇意味:“凭我还要跟你说好多我好想你,你不许现在生气。”
他心头微微一动,然后又默默别过头:“你当日截然拒绝了我。”
“嗯……其实现在也没接受。”
韩非怒视她一眼。
宁昭同轻笑:“不冲突,这是两件事。”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晨光,将一番心事缓缓说来:“先生,我其实也没想到。一别两个多月,我分明诸事繁忙,却还有那么多来想你。”
他没遇见过这样的境况,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耳根又开始发红。
“仲夏星辰极好,就想你是不是也在抬头看,若是有,我便和你目光所及一致;若没有,也在想,那可真是星星的损失。”
“听到泉水激石,山鸟鸣叫,偶有猿啼,就想问你入蜀之时可也见过同样光景。蜀道难于上青天,又想问你你是怎么一一走过的,有没有遇到过危险,有没有受过伤。就连看到山树生得虬结,天上飘过一朵奇形怪状的云,也想着同你分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对你有那么强的分享欲……”
“但,即便如今我依然没有答案,却不得不对自己诚恳……韩非,我很想你。”
他微微往后退了一点,觉得气温高得有点呼吸困难。
她睫毛起落两次,遮住眸光:“我爱慕你的姿容,敬佩你的才学,也很喜欢同你相处的方式……这是我所明确的。但我一直觉得这些不足以让我做得更多……可惜两月后也想不明白,只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反而更深了。”
“当然,问题还是很多的,但想了想,觉得反正我年轻,尝试一下也没关系——咦,先生?”
韩非维持着冷静神情,指了指窗:“把窗开了。”
她摸了摸后脑勺,看着他一张红透了的脸,腰部发力长腿一探,把窗踹开:“你怎么脸这么红,难道没听人表过白?”
“你听过很多?”
“啊,是不少。”
“……何时?”
“上辈子。”她一脸正经。
韩非默默摸了一下鼻子:“继续。”
突然感觉不生气了呢。
“哪儿还有继续,”她眨眨眼,“都说完了嘛。”
“你是不是成心气我?”
她低笑一声。
“真说完了,最多再给您念一首诗。”
他颔首。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一个尾音拖了太久,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她含笑,再落下一个亲吻。
其下是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震震。
或又夏日雨雪,天地相合。
乃敢与君绝。
可一万年太久,韩非,我存身无法,也未必持得住一颗心……那便只争朝夕。
再求一个此刻长久。
两不相负。
凌乱的吐息扑在面颊上,小小的空间瞬间升温,醺得他眼角都泛起一点红。
她退开轻笑,弧度带着别样的暧昧,抬起膝盖。
呼吸猛地一顿,韩非贴着墙站直了身子,比她高出一个脑袋。
他开口:“别闹。”
“谁先闹的?”
韩非暗叹有辱斯文,默默别开脸,平复着呼吸。
天光渐高,宁昭同撤开几步倚在浴桶上,心说真是有伤风化。
“我……”
“啊,您说。”
韩非欲言又止。
宁昭同嘴角压不住地一翘,低声笑道:“要我帮你?”
韩非睁大双眼瞪着她。
这种纯情的小眼神对小宁同学杀伤力太大了,她轻咳一声,抬起双手:“我随便说的别当真……您忙,我回避一下?”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韩非含怒横她一眼,而后反身拂袖就走。宁昭同盯着他翻过窗气冲冲地大步离开,心里笑得超级大声。
肯定是害羞了。
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春秋战国的大佬们日常迫害宋国人,每次要举个反例就说从前有个宋国人。
外姑是岳母,大母是祖母。
韩非:突然感觉不生气了呢。
宁昭同:笑死,爷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