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35 ...

  •   快马在天色刚刚擦亮就进了新郑,分别奔向旅贲将军府和王叔府。
      在宁昭同的以死相逼下,韩璟勉为其难没有派人先去王叔府报信,但威胁她不收拾得体面一点就把她留在王叔府不让她再出门。宁昭同一边生气一边觉得有点尴尬,她当年也是一系女神,四个年级都望着的主,现在难道都邋遢到出不了门的地步了?
      心里骂了两句,宁昭同在后门利落地下马。
      王叔府如今戒备森严,见到有人驭马冲来,早早便围过来要拦截。不过她而今弓马娴熟,马停得极稳:“孟绮。”
      小统领闻言讶异地打量她两眼,正要说点什么,旁边潮翁听见动静先靠了过来,看见她惊讶道:“孟姬为何——”
      宁昭同含笑点头:“您起得真早……王叔可起了?”
      “尚未。您也起得好早。”
      没起,那就好。
      她暗暗舒一口气:“今日宫中有宴,我要与将军同去,烦您遣人帮我备下水吧。”
      “诺。”潮翁应声带着宁昭同进了门,一路上犹疑了许久,还是问,“您是否未同王叔说过今日之事?”
      宁昭同有点不好意思:“本不打算来的。但昨日将军执意要我同去,才星夜赶回来,是故也未遣人报王叔。”
      潮翁点点头:“原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要是早先知道,该为孟姬备下与王叔肖似的礼服才是。”
      这是新郑宗室的奇怪讲究,一家人出门总要在衣服上有点关联,上回去青鱼宴,韩非那外袍的纹路和她斗篷的绣花就是一个样的——等下!
      “王叔也要同行?”她一脸诧异。
      韩非这都多久不出门了,又不是例宴,迎接楚使,有什么好参加的。
      潮翁答道:“听闻使臣中有稷下故人,故而有此一行。”
      稷下故人?同学吗?还是老师?
      她道了别,脑子转了一路,可惜凌晨启程骑了那么久的马,思绪实在有点疲惫,晕晕乎乎的也理不出个头绪。
      进了浴室,她三两下解了衣服跳进水中,恰到好处的水温抚慰着紧张的肌肉,舒服得她几乎要喟叹一声。
      天光已盛,温热的蒸汽在窗子投出的光路里腾挪。
      忽然不远处传来不大的动静,是轻手轻脚的进出和压低声线的交流,看方向是韩非的屋子。
      他醒了?

      侍女膝行上前,低声道:“王叔容禀,潮翁有事禀报。”
      韩非拧了热帕子抹去面上的睡意,出声,有些闷闷的:“让他进来。”
      侍女轻手轻脚地出去,旋即潮翁微弓着腰进来。韩非把帕子扔进盆里,示意事晨洗的侍婢退下:“何事?”
      “王叔容禀,孟姬今晨归府。”
      韩非顿了一下:“她回来了?”
      没人回答他,这也不是个需要回答的句式。
      他忍不住嘴唇扬起的弧度:“遣人早些把朝食备好。今岁制的那些衣物先送过去,哦,小良那个包袱可给她了?苏凌送我的那匹小马也找个时间,让她那两个侍女牵回去给她。书房院内早开的那几盆花让人修剪下,放在她的窗头,还有,昨——不对,她今日为何回来?”
      潮翁默默垂下头:“孟姬道,是要同旅贲将军参宴。”
      竟是如此……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想到当日河边韩璟的表现,韩非认真思量了一下要怎么感激他,又问:“可有备好合适的礼服?”
      “这……”潮翁知道韩非的“合适”指的是什么,“因并不知孟姬会回来,尚未裁制……”
      韩非微微蹙眉,考虑到实际情况,也不该责备潮翁。顿了片刻,他道:“去偏殿将卫侯前日送来的包裹取给她,至于衣饰……待我先去看看。”
      潮翁应诺。
      韩非便略点了头,对着屋内的铜镜抬手正了正头上的冠。
      这是卫侯的2.0版铜镜,虽说依旧昏暗模糊,但表面平整人影不扭曲,与1.0版本相比算得上突破性进展。
      思索片刻,他用力将镜面扳到对准了窗。天光映入,镜中人影更清晰三分,韩非沉默着抬手抚上镜里那个人,却只碰到冰凉的镜面。
      玉冠岌岌,鸦鬓明眸,红唇皓齿。
      他少年时曾无比厌弃这样几近昳丽的浮躁容色。
      而今却忍不住想问,它是否足以用来,让他扣动一个人的心弦。
      镜子里的人微微一笑,唇角勾动,眉眼光华顿生。
      近十年的时光,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垂眸掩住满意的神色,最后理了理腰上的香囊,迈步朝外,声线轻快:“你去安排,我去看看她。”
      “诺——”潮翁猛地抬头。
      等等,孟姬在沐浴啊!
      潮翁在追王叔然后撞见王叔的尴尬和去偏殿拿东西过去表现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两个选择之间踟蹰了一会儿,狠了狠心,毅然朝着偏殿大步而去。

      空气里弥漫着花果的香气,几乎要浸透袍袂。
      朝阳逐渐炽热的光带走了叶尖最后一滴露珠,薄雾向茵茵绿地轻声道别,枝条上繁茂的绿叶在风里窸窣作响。
      鸟鸣轻响,繁花悄然盛放。
      这是盛夏的清晨,连来人的脚步都带着勃勃生气。
      宁昭同打着哈欠推开窗,探头看向声音来处。
      ……
      ?
      她抬手要把窗砸上,韩非飞快地过来卡住来势,她连忙缓了力道,却还是夹到了他的手。
      “嘶……”韩非脸上闪过痛色,微蹙眉,“何以见我便关窗?”
      宁昭同偷偷看向那个伤口,被韩非的长袖盖住,也有点心急心疼:“您手怎么样了?”
      博人关怀怜悯不是他的性格,此时看到她面色紧张,韩非微微有点不自在。把手放到背后,他维持着端然的神情:“无妨。”
      她估摸着自己的劲,实在拿不准到底有没有事:“您让我看看。”
      看她神态坚定,韩非犹豫片刻,伸出手:“当真无事……你为何一见我便关窗?”
      “我方沐毕,本想打开窗透个气的,一见您过来,自然急着关窗了。这般衣冠不整的,怎么敢让您看到。”宁昭同一边随口回他,一边牵过他的手指,磨破的红痕横贯玉白的手背,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她皱眉:“您先进来,我给您稍微处理下。窗框不干净,天气热,别感染了。”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感染,韩非还是点点头,撑着窗台一跃而入。
      宁昭同:“?”
      不走正门?
      什么奸夫行径!
      略略横他一眼,宁昭同指了旁边放衣物的小凳子让他坐着,自己回身从格子里翻出一个大瓶子。打开塞子,韩非闻到一股浓郁到让他讶异的酒味:“酒?”
      “酒精。”
      韩非若有所思:“是当日合百坛浊酒以瓦瓮蒸出的?”
      “然也——不对,您怎么会知道?”她拖长尾音,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叫他。
      他低眉而笑,也不解释他对大营的事万分上心,日日都问:“偶然听闻。”
      宁昭同没多问,拿着棉花沾了酒精,涂上他手背的伤口。
      冰凉的液体沾上伤口,瞬间绽出尖锐的痛,又在疼痛中觉出一点异样的火热。
      少女的肌肤近得几乎在他眼睫处,干净的香气带着霸道的侵略性,占领了全部感官。
      她的确是衣冠不整,头发半干,随意地铺了满肩。细布袍子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只用一根同色带子在腰间系着,光脚踩着木屐,脚踝以下和小腿晒出一条分明的界限。
      他喉咙一紧,掩饰着轻笑一声:“怎么晒成这样了。”
      宁昭同给他来回消毒了两次,回身拿了干净的棉花,掀开手臂给自己的伤口也抹了两道:“我又不似您,成天待在殿内。”
      “那也不该晒成这样,”看她的动作,他顿了顿,又问,“手上为何又有伤口?”
      “昨天被树枝划的。”她浑不在意,这种小伤口这几个月她全身上下都是,往日也就拿清水随意洗洗,今日也是刚好碰到他伤了,顺手为之罢了。
      韩非也明白,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保重。
      她端正应了。
      顿了顿,她想到什么,还是道:“您以后还是尽量走大门。”
      闻言,韩非哑然失笑。
      似乎让她感觉自己喜欢翻窗了。
      怎么解释呢?
      嗯……
      他低眼,睫毛轻轻颤动,掀了两下:“我……很想早些见到你。”
      宁昭同一怔,少顷明白他是在解释,眉尖一挑,看见他耳根上薄薄的红。
      他肤色极白,色泽通透,故而一点颜色也能极明显。而此时天光映亮半张脸,薄薄红云蔓延在颌线上,鲜妍得……像个桃子。
      妈的不要来这套啊!
      她怒道:“不准勾引我!”
      韩非被说得愣住,望着她。
      一对澄澈眉眼,满脸无辜模样,红润润的嘴唇微启,简直一脉勾魂夺魄的艳色。
      宁昭同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别开脸默念了两句心经,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流过心头,最后留下的竟然只有开头一句“观自在菩萨”。
      奈何奈何,佛念了千百遍,竟只记得从此不敢看观音。
      她怕是往后念及心经,也满脑子是眼前的活色生香了。
      “怎么还对自己动起手来了。”韩非见状,也不纠结她方才一句冒犯,抬手要抚上她的面颊。宁昭同一躲,眼锋凌厉地盯停他的手:“少动手动脚!”
      韩非默默收回手。
      好凶。
      意识到自己有点没礼貌,宁昭同连忙缓了神色:“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不喜欢——啊,先生,抱歉啊,我……”
      “嗯。”韩非闷闷应声,仰脸看她,眸子里似有水光盈盈。
      我操。
      他不是要哭了吧?
      她心里一慌,手忙脚乱:“诶,你别哭啊,我我我我……”
      韩非:“?”
      哭?哭??他只是有点着凉鼻子堵好吗!
      他哭笑不得,拨开她乱扬的手臂:“我不曾——”
      咦,等一下,他干嘛要解释。
      “……无妨。”坏心思一起,他嗓音一顿别开脸去,有点哽咽的意思了。
      他吸了下鼻子,连鼻尖也蒙上一层薄薄的红,看得她心都快揪出牡丹花了:“别哭别哭,给给给,给你摸给你摸行了吧。”
      说着便把脸凑过去。可一张晒黑的大脸急速逼近的压迫感实在太强,韩非下意识朝后躲了一下——
      宁昭同的脸更黑了。
      “嫌弃?”
      “不曾!”韩非连忙伸出双手捧着那张脸,因为她略俯身,衣服太宽角度又稍微有些尴尬,一片皮肤晃着他不敢朝里面看,只能抬头和她正视。
      看得韩非眉眼一凝,心跳又开始不听使唤。
      她或许并没有消瘦,但阳光赐予的薄薄麦色将她的轮廓塑造得更为清晰。
      挺拔的眉骨与鼻梁构造出深邃的眼窝,光影在其中万般变换,都化进了深深的眼底。光线下缩小的瞳孔形成猫科动物一样锐利的眼神,搭上毛流清晰的眉与利落至极的下颌线,以及眼角那一条浅浅的伤痕,让整张脸几乎有种刀剑般的凌厉感。
      除了嘴唇。
      唇线不太清晰,所以显得饱满柔软。充足的血气赋予它漂亮的鲜红色,勾起来的漂亮弧度似能缓和所有坚硬的线条。
      宁昭同有些不安,韩非的视线在她嘴唇上停留太久了,恍若实质,让她不由生出奇异的酥麻感。这种联想实在太罪恶,她想退开,却被一股她从未在韩非身上感受到的力度,定在了原地。
      而后是骤然浓郁的草木香气,还有唇上柔软的碰撞。

  •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讲究是私设。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