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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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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叫命运的红娘便给出了答案。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起了个大早,因为轮到我们组值日。
结果还是来晚了。
一进教室,就看见已经有值日生在打扫了,分别是讲台和后面黑板的位置。
位居讲台的是学习委员刘野。
不是所有的学委都是戴着眼镜的书呆子,相反,刘野视力极好,从高一一开始就是校篮球队队长。
其实也没那么全能,个子不是最高,技术也不是最好,但性格特别开朗,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愿意跟他玩。据说当时队内选举也是全票通过。
所以这样的人一般都很自信。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擦黑板,等我拿了扫把准备扫地时,他已经在拖讲台了。
位居教室后面的,则是个女孩子。从我进去就没见她抬起过头,她早早就打扫完了后面的区域,正拿着个拖把准备拖地。
其间,总不断有别的值日生从前面扫下来一堆垃圾,一直没有撮起,这使得后面已经干净的地方很快又脏了起来。
可那个女孩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放下拖把,一次又一次将垃圾撮起。
我很想看清楚她的脸,但我觉得,她好像把背驼得更低了。
似乎每个年级都得有个像任洺这样的孩子,就因为某个原因,甚至,也根本没什么原因,就是被所有人都不待见,孤立无援。
再后来有几次轮到我们组值日,我都特别有观察。其实讲台和座位间的过道并不是固定的人,唯有后面,永远由她一人负责,包括撮起前面每列扫下来的垃圾。
每次我都很想对那些人说,你们怎么就不能顺手撮一下呢?
然而每次,我都没有开口。
“你把脚抬一下,我扫一下这儿。”
此刻的我正把扫帚伸进桌下。
桌下有两只脚,左右晃动着,并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
我愣了会儿,抬起头。果不其然地,班长正在翻一本练习册,眉毛都快挑出额头了,眼皮也没有抬起半下,这导致其五官有点支离。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道:“恩——你抬一下脚,我扫一下!”
当时一紧张就没控制好音量,导致嗓门有点大。余光让我感知到周围开始有目光投过来。
只见一团纸滚到了我的扫把边上,那只脚也跟着踢了一下。我手一软,不禁叫出了声,扫把也滑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借读生的身份让我觉得有些特殊,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再说话,咬着牙弯下腰,将扫把重新拾起。
就在这时,那只脚以上的身体突然俯向了我,说:“你的名字,到底是预言的预还是比喻的喻呀,我突然忘记了。”
她声音很小,只有我能听见。
“比喻的喻。”
我说完,迅速扫走了那团纸。
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等我扫到后面座位的时候,慕小霖已经站起来了,大声说:“来,喻然,我帮你扫!”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问,“刚才班长跟你说什么了?我看她,好像踢了你一下来着。”
“转校生的必经之路,哎没事,逃不掉的。”我摆摆手。
其实早在转学前,我妈就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了,中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她最擅长了。加上慕小霖又解救及时,总之当时,我只是觉得鼻子有点酸,吸了一下而已。加上谢忱又不知从哪里冒出,递给我一张纸巾,让我哭笑不得。
就在我觉得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了。
而这个声音,又将整个事件重新燃起……
“来,我们都起来一下吧!”
话音刚落,慕小霖后面的同学,以及后面的后面,都开始站起来挪自己的凳子,地面被磨得嗞啦嗞啦响。随后,一只手便夺走了我的扫把。
吓了我一跳,我不禁又叫出了声。
接下来的哗哗作响,很快就将我所有的惊恐给取代了。
是韩其灼。
他人高手长步子大,转眼就扫完了我们这列。而我则像是个小跟班似的,随他半躬着身子,一路走到最后一排。
直到他将要把垃圾搓进簸箕里的时候,我才恢复智商,说道:“我,我来吧,谢谢你啊!”
“谢什么,我们一组的。”
我:“……”
复读生,你是故意的吧。
他声音并不算大,但你知道那种正静得节骨眼儿上的时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真是个大傻子没错了,手里的纸巾也被我逐渐柔成尴尬的样子。
我心想,谢忱你那么有眼力见儿,怎么不再给我一张啊,好让我遮一下此刻这红彤彤的大脸啊!
“自作多情的情怎么写呀?”班长的背影,被她那幽幽的声音衬得有点瘆。
“两情相悦的情呗!”慕小霖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冒着热气。
“还有情投意合,情不自禁,等等。”
谢忱倒是贼镇定,哪个不明真相的路过,还以为她在普及语文知识呢。小风吹的看似不偏不倚。
“班长,幸亏你没选文。”
怎么,声音不耳熟?我愣了下,但是——接的真好呀!
那声音顿了两秒,又继续:“不过你数理化,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赶紧沿路捕捉,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救命恩人。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天才少年文曲星”,就是之前坐第一排最右边,在杨雯青眼皮子底下玩俄罗斯方块儿的那个。
他中考成绩甩一中分数线两截都没去,原因竟然和我一样,也是冲着“半封闭式教学”去的。这是我俩唯一的共同之处,剩下的,全不相同。
“半封闭”意味着可以走读,再具体点就是可以网吧包夜。
高一开始,CS风靡全国,“文曲星”这个资深游戏迷的成绩随着游戏热度的攀升一路走低,从入学的八班第一,直接断崖式跌成倒数前三。他们班主任是管不了他了,就把他交给了杨雯青。
谢忱说,杨雯青像是观天象观出了“文曲星”的规律,每逢考试前两周,就串通各科老师抓他集中做题。于是在高二下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名里,这家伙又成了我们班第一,年级前十。
高考,不仅考学生、考家长,也考老师。
推迟生育的杨雯青对我们投入的精力绝对是全面又彻底,除了父母,恐怕最关心和最了解我们的,就是她了。
我们像是她的“车马炮兵”,动谁,怎么动,什么时候动,全在其掌控之中。
后来八班班主任又有收回“文曲星”的意思,据说老杨怎么也不肯放人,不过也主要是因为“文曲星”他自己,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蔚飞,你行了啊。”刘野在讲台上用湿抹布拍着黑板擦。
“怎么了,还官官相护呢。”下面那个人伸着懒腰。
“得得得,别一来教室就趴着,你得活动活动啊。怎么,下午一起打球去?”
“不行,今晚我们战队有活动,大家都得上线,改天吧。”
几句话,倒是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这时,和蔼的语文老师进来了,她像是一股暖风,融化了刚才所有结了块儿的空气。
“今天早读,大家把那几张高考常用成语卷子拿出来再背一下,上课我要听写。”
班长终于扭头,狠狠地瞪了我和蔚飞一眼。蔚飞早就在语文老师讲话之时会周公去了,只留我一人在那里心有余悸。
算了算了,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三分何等清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比如慕小霖。
用她后来的话说就是,惹我一分,我非得把火搞大到十分,然后再一盆子凉水浇灭你,让你再嚣张。
“老师,自作多情的情,是两情相悦的情吧?”慕小霖突然在下面举着手,表情“虔诚”的要命。
我拉了拉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又被轻轻甩开了。
“是呀,你怎么——”
“是刚才班长不知道,所以我想再证实一下而已,虽然这个问题比较简单!”
她说完便悄悄对我来了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XY也不是好惹的!”
“Y?”
“柏喻然的喻呀!Yu——”前面的谢忱扭过头,撅着嘴。
“啊?”我笑了。
望着慕小霖和谢忱,不知怎么,我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早读过半的时候,我决定对韩其灼说点什么,一回头,刚好撞上他的目光。
为了不尴尬,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儿糖,橘子味的上好佳递给她。
“谢谢你!”
他当着我的面把糖放进嘴里,然后“咯蹦”一声,我身子不禁怔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我笑,露出深陷的酒窝。
虽然坐了这么久的前后桌,但论第一次近距离看帅哥,还得是在此时此刻。毕竟作为女孩子,日常老这么180度地回头,也是不太好的。
眼睛深邃,牙齿很齐,手指很长。
直到现在,我还是以这样的标准评判男生,像打量一株植物的根茎叶一样。
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我听到了像小水钻一样哗啦哗啦的声响。角度刚刚好,他笑起来让我觉得这种帅能出现在我眼前,总归是有点不太真实的。
是梦吧?
我恍惚。
果然,美好的东西终究是短暂的,我的花痴走思很快就被旁边韩其灼同桌的电光眼神给拦腰斩断了。于是赶紧收住开了花的五官,也递给她一块儿。然后是慕小霖和谢忱。
“涌泉之恩,先滴水相报哈!”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橙子味儿的?”慕小霖可爱地眯起眼。
“不过班长刚才对你说什么了?”前面的谢忱问。
“她说,你的名字到底是预言的预,还是比喻的喻。”
“看来还记着那挡子事儿。”谢忱若有所思。
“什么?”慕小霖眨着眼睛。
“就是上次班长口误接了老杨的短,是喻然说自己本来就是要起预言的预,才帮老师解了围。我当时特别留意了下班长的表情,别提有多复杂了,喻然你可要小心了。过也别太当回事儿!”谢忱撕开糖纸的一角笑,“要是薄荷味儿的就好了,大夏天的,跟吃太阳一样,很热耶!”
“谢忱,你这思维切换的也太——”
“亦真亦幻,捉摸不透,对吧。”慕小霖咬着糖,含糊地吐着字。
我也往嘴里放了一颗,吸溜起来。
就像谢忱所说的,那一刻,我把太阳放进嘴里了。
不,是放在了心里。
我一直觉得,慕小霖和谢忱就是我高中时期朋友的“顶配”。在一边是青春敏感迷茫期,一边又要应付高考,时不时还会伤春悲秋的时光里,她们一个有讲不完的笑话,一个有说不完的道理,一个让我轻松,一个给我踏实。在借读生普遍受排挤甚至被孤立的校园,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们总是说,柏喻然你怕啥,你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说完,就又是比“X”又比“Y”的。
每到这时,我都会跟个大傻子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感动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