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爷就是在演》应见月

3、第 3 章

　　再回到学校已经是九点。姜遥带着林淼把校园草草逛了一圈，独自回到寝室后再看时间，发现又过去了两个小时。

　　晁思云的电话正好打进来，“朋友，这天都快亮了，你还没回来呢？”

　　“怎么就天亮了，对你们来说夜生活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拉倒吧，我们班男生这酒量在苏壑面前简直就是废物，有几个人还没我能喝。”晁思云这么说着，不知道被谁听见了，听筒里紧接着传来一句：“晁思云你给我过来solo！”

　　“你等我打完电话！别等会你又哭着叫爸爸！”晁思云一边回嘴一边又往外走了几步，声音也压低了一些，“你赶紧来吧，都要收场了，再不来说不过去了。”

　　姜遥叹口气，捋了把头发，“行，你把定位发给我，马上到。”

　　晁思云挂电话前，姜遥还听见那边有人带着醉意喊：“是遥遥吗？我的遥遥要来了吗？”

　　然后是苏壑冷冰冰的声音，“别废话，这杯喝不喝？养鱼？”

　　姜遥：“……”

　　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不想去了。

　　烧烤摊上，纪泽已经喝得半醉，正搭着苏壑的肩跟他说悄悄话，“怎么韶文彦一说姜遥你就让他喝酒啊？刚开学你就这么怼人，不太好吧。”

　　“他又输我一次，之前还欠了三杯，不该喝？”苏壑反问。

　　是一副正经喝酒、拒绝养鱼行为的模样。

　　“你可别装了，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还问晁思云为什么姜遥不来。”纪泽安慰似的在苏壑肩膀拍了两下，“小姑娘长得好看，我儿子这么快栽了我也能理解，但你想想，人家可是学霸，看着像是会和我们厮混的人吗？”

　　苏壑把骰盅一甩，揭开看了一眼，抬手和韶文彦比了两个数字，“你不是刚选上学委吗，坐这儿抽烟喝酒又怎么说？”

　　“学委和学霸那是两码事，你怎么不明白呢？”纪泽头疼，“人家考多少进来的你知道吗？在我们专业排的第一！她肯定高中的时候一个劲儿认真学习。哪像你，每天玩些花里胡哨的，才考个侥幸录取的分。说句不好听的，人家看不看得上我们‘这些人’都是另一回事。”

　　“不过兄弟，既然你今晚罩了我一晚上，我还是给你指条明路。”纪泽说着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还鬼鬼祟祟地挡着屏幕，在苏壑眼前晃了一下，“你看，你这张脸在她那儿还是有点竞争力的，虽然这并不代表她对你有意思，但你可能只需要投其所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壑像看神经病一样打量纪泽，“你在给我加什么戏？”

　　纪泽无辜脸，“哪加戏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挺关注人家的啊。”

　　“我只是在关注……”

　　“嗯？”纪泽一张大脸怼过来，还挑了挑眉毛。

　　关注刮了我的车还说我脑回路不正常的人而已。

　　“你还是喝得不够多。”苏壑最终只说了这句。

　　但他的声音刻意抬高了一些，成功吸引了那几个爱闹的人的注意力。

　　“卧槽纪泽你是不是一晚上都装醉呢？”

　　“躲在苏壑旁边算什么本事啊？”

　　“把纪泽给我拽过来！”

　　纪泽欲哭无泪，“苏壑救我！爸爸！”

　　苏壑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没你这个儿子。”

　　纪泽：“呜呜呜呜，呜呜呜……”

　　后面那几声呜是被强行灌酒才发出来的。

　　烧烤摊的位置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吃街，姜遥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另外几个同学也在她后面陆陆续续赶到。之前在这里喝酒的人给他们搬来了椅子，他们也半推半就地坐了。

　　“姜遥，怎么愣着啊，过来坐。”晁思云喊了一句。

　　姜遥看了看旁边几桌，要么是有人，要么是椅子被搬完了。纪泽刚从苏壑旁边被拉走，空出的那唯一一个位置……很是扎眼。

　　晁思云从姜遥的犹豫里得出了“怎么愣着啊”的答案，于是她立马拍了身边的苏壑一掌，“我跟你换个位置，让姜遥挨着我坐。”

　　苏壑没说什么，和晁思云互换了位置，姜遥这才过来坐下。

　　“你不是说快收场了吗，怎么还这么热闹？”姜遥在晁思云耳边问。

　　“害，本来是说苏壑和韶文彦一对一，清完这两瓶就回去，谁知道纪泽装醉被他们发现了，就又叫了一打酒，要搞纪泽。”晁思云给姜遥拿了副干净碗筷，“吃点东西？烤茄子和秋刀鱼都是刚上的，没人动过。”

　　姜遥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紧接着一杯酒就被推到她面前。

　　做这件事的那只手修长干净。姜遥顺着它往上看，对上了苏壑的双眼。

　　她还来不及反应，晁思云就打了苏壑的胳膊一下，“有你这样的吗，上来就让人小女孩喝酒？”

　　苏壑有点茫然，“那不然呢？”

　　在他看来，姜遥不像是会跟他说“抱歉，我不喝酒”的。这跟她机车骑得猛有些关系，另外就是他见人见多了的直觉。谁是真的不会喝，谁是藏着掖着，谁是装醉，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结果下一秒，姜遥就礼貌地笑笑，“抱歉，我不喝酒。”

　　苏壑：“……”

　　晁思云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苏壑，你脸怎么绿了？真就也有好马失蹄的时候呗？”

　　苏壑没说话，摇了摇面前的骰盅，示意晁思云接招。

　　这是酒桌上最常见的玩法了。每人五个骰子，各摇各的，然后猜数。一相当于癞子，什么点数都能当。一个人说完骰子面个数之后，其余人可以“跟”或者“开”。“跟”是认为上家说的骰子面个数没问题，“开”则是认为上家在吹牛，场上没有那么多面的个数。如果选择开，场上所有骰子面个数大于或等于上家叫的，就算上家赢。

　　说白了就是个胆量游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谁忽悠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

　　晁思云喝的也差不多了，摇骰子的时候手有点抖，一不留神就掉了两个在地上。她捡起来后自觉地罚了一杯，然后懒懒靠着姜遥的肩重新摇。

　　掀盖子的时候姜遥瞄了一眼，两个二，四五六各一个。

　　苏壑胸有成竹，“三个二。”

　　晁思云皱眉沉思。姜遥低头看她，见她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知道她在这种状态下更不是苏壑的对手，于是在怜爱的驱使下轻声说：“开了。”

　　“啊？”晁思云使劲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都敢开吗？你玩过没啊？”

　　苏壑的眼神有点耐人寻味。

　　晁思云陷入短暂的两难之后一咬牙，“算了，我信新手光环。”

　　两人同时把骰盅打开，苏壑那边没有二，也没有能当癞子的一。

　　“苏壑，你就这啊？”纪泽抽空探出颗头来，“输给一个不喝酒的人？你丢不丢我们307的脸啊？”

　　话音刚落，他就又被拖了回去。

　　“这是新手光环吗。”晁思云也有些怀疑，“这胆子难道不是江湖经验？要不你来吧。”她说着把骰盅推给姜遥，“让我观摩观摩。”

　　姜遥却不接，“我真不会，就是很久之前看我爸玩过，瞎猜的。”

　　苏壑喝着那杯酒，目光越过杯沿和姜遥对上，眼中仿佛写着“你好能装”四个字。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像现在这种明知道是喝酒玩游戏的场合，要么就不来，要么来了就别太矜持。玩个小游戏都放不开，是有些扫兴。

　　姜遥想要的却正是这种效果。如果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接下来的四年都不会再叫她来这样的局，她今晚就算一劳永逸了。

　　但苏壑的眼神太耐人寻味，仿佛能看透一切。姜遥没敢再直视他，表面镇定地拿起筷子夹烤茄子，就听见晁思云说：“你这什么眼神——她欠你钱了？”

　　苏壑顿时像被提醒了似的变得若有所思，却摇摇头。

　　听到“欠钱”，姜遥反倒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和短信都没有新的提示。

　　苏壑知道她是在等他的索赔要求，但他一点也不急，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趁旁边那群怼纪泽的人玩得激烈，他就从箱子里拎出两瓶酒，自己吹了，也算给一直输的纪泽减轻压力。

　　姜遥眼看着酒快喝完了，就边玩手机边等着，偶尔和晁思云搭几句话。

　　“我不行了，真不行了。”纪泽欲哭无泪地求饶，“我再也不装醉逃酒了，大哥们，以后我能喝多少喝多少，今天就先放过我吧，别再点酒了。”

　　正好那些酒就剩一瓶，纪泽已经这个熊样了，大家也不好再为难他，就有人提议他把最后这瓶吹了，当作收场。

　　谁知纪泽一把推开还在扒拉他的人，冲到路边抱着垃圾桶吐了。

　　众人：“……”

　　姜遥有些看不下去，倒了杯服务生刚送来的热茶，起身给纪泽送过去了。纪泽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我太难了我的遥，他们针对我。”

　　姜遥眉心一跳，看着他手里那杯茶陷入了沉思。纪泽赶紧后退两步，怕她把杯子抢过去泼他一脸，“听韶文彦胡说多了，失言了失言了。”

　　然后他突然问：“你对苏壑是什么感觉啊？”

　　姜遥：？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心一横，直接问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群里看到什么了？”

　　纪泽装傻：“看到什么啊？今天班会填资料的时候我看到苏壑在你那边站了挺久的，我以为你俩擦出火花了，才第一天就要诞生班对了呢。”

　　“他当时在和晁思云说话。”姜遥简单解释。

　　“就这样吗？”纪泽不死心。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大家都是普通同学。”姜遥的“官方回答”毫不留情地把纪泽的那点小火苗掐灭了。

　　“你这么关心这种问题干什么？”姜遥问。

　　纪泽故作深沉地喝了口茶，“可能我长了一颗姨母心吧，看到别人谈恋爱我就觉得特别开心。”

　　姜遥：“……建议您先顾好自己吧。”

　　大家结了账后勾肩搭背地走出来，喝多了的都有人扶，纪泽也被苏壑拎了过去。

　　但这一路上，纪泽都在跟苏壑叽叽呱呱：“刚才场面太混乱，现在想听听你的失败感言。”“某人今天晚上本来是一局都没输过的啊，咋回事儿呢？”“震惊！常胜将军竟被一弱女子斩于马下……”

　　“弱女子？”苏壑回头瞥了姜遥一眼，“你认真的吗？”

　　姜遥正跟在晁思云旁边听晁思云双标地吐槽她那个同样爱玩的男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们。晁思云倒是也在想着和纪泽一样的事情，听见纪泽那些话又忍不住笑，“别说了，苏壑不要面子的吗。”

　　她说着又问姜遥：“你到底哪来的勇气开他？”

　　“这还需要勇气？”姜遥莫名其妙，“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经典。”纪泽说，“这就是‘我喜欢你你喊六个一我都跟，我不喜欢你你喊三个二我都敢开’。散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姜遥冷漠：“你最好是真的散了。”

　　苏壑却全然不知姜遥是为了不让两个人才刚开学就被一些莫须有的奇怪流言捆绑，只觉得她太假。

　　先是撤回消息，又是装作与她无关。先是说自己不玩，又是赢了他之后还说得轻描淡写。

　　路子还挺野。

　　赔不赔钱的都暂时不提，他现在脑子里全是那英的那句“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十几个人慢吞吞走到校门口，晁思云还把姜遥往苏壑那边推，“他好像是开车来的，说喝完还要回家，你去问问他打算怎么办。”

　　“为什么是我？”姜遥全身都在抗拒。

　　晁思云答得理所当然，“你没喝酒啊，而且你不是说你刚高考完就考驾照了吗？”

　　姜遥的目光在这群醉鬼身上扫了一圈，只得硬着头皮几步跟上快走到车边的苏壑。但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苏壑说：“我叫代驾。”

　　姜遥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就怕自己真要送苏壑回去，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晁思云和长了颗姨母心的纪泽再次闹翻天。

　　谁知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她。

　　苏壑一边在软件上找代驾，一边把玩着车钥匙，状似无意地说：“这车有点旧了。”

　　“换呗。”姜遥张口就来。

　　“换了。”苏壑说，“但是新车才到家一天就被人刮花了。”

　　姜遥一愣。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那人给我留了电话，我还没打。”苏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展开，然后拨通了上面的手机号。

　　姜遥的手机“嗡”地一声开始震动，惊得她差点脱手扔出去。

　　“是机车吧？我听见了。”苏壑边说边观察姜遥的表情，“看不出来啊。”

　　“干嘛啊姜遥，搁那依依惜别呢？”晁思云扯开嗓子喊，喊完发现这两人的通话界面都亮着，又来劲了，“哟，留电话了都？”

　　姜遥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壑，“能不能别跟其他人说？”

　　“为什么？”

　　姜遥却懒得解释，“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苏壑眉心跳了跳。

　　晁思云见叫不动姜遥，于是自己走了过来，“快点啊，我都冷死了。”

　　两人的谈判还没开始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苏壑以一副“我想看看你到底在装什么”的神情目送一步三回头的姜遥走远，一旁观望的纪泽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这出依依惜别的戏码有股子怪味。”

　　“你不走吗？”苏壑出声提醒，“门卫在盯你。”

　　纪泽这才“嗷”的一声窜进了校门。

　　一群人在男女生宿舍的分岔路口告别后，姜遥和晁思云接下来的这段路突然变得冷清了。

　　“我的天，居然只剩我们两个吗？如果你不去，我这会儿岂不是独自一人走在冷风中？”晁思云又开始说废话。

　　“以后有的是你独自一人走在冷风中的时候。”姜遥摆明了立场。

　　“你怎么这么无情？以后就跟我走南闯北不好吗，我看你也是个有天赋的人，我可以把从苏壑那里学到的伎俩都教给你。”

　　姜遥听见“苏壑”两个字，又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烦着她。

　　她今晚出门之前，林淼把她的机车钥匙没收了，说前几天哪哪又出了机车翻车事故，“你不能再拿你的生命去感受速度与激情了。”

　　姜遥无言以对。

　　但并不代表她听得进去。在不碰架子鼓和酒之后，“速度与激情”就成为了她唯一的解压方式。

　　没把她的银行卡收走，是林淼失策。

　　回到宿舍，姜遥就躲到阳台拨通了一个电话，“周灏？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去你那里看看。”

　　“你车出问题了？”周灏问。

　　姜遥压低声音，“我妈没收了，然后刚好它昨天刮到了，我就想干脆换部新的。”

　　“怎么被刮到的？”

　　提到这个，姜遥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个憨憨把车停家门口路边上，我一个急转弯过去就擦到了。关键那车主还是我们班的，我刚刚才知道。让他别把我骑机车的事说出去吧，他也没答应，也没说要我怎么赔。烦死了。”

　　“你瞒着骑机车的事儿干嘛？”

　　姜遥沉默片刻，“南州的女骑士就是稀有动物啊，怕这些人惯性思维，觉得这种类型的就是野就是爱玩，还动不动来问这问那的。不想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今天跟他们到宵夜摊坐了一会儿，一滴酒都没敢喝。”

　　“行吧。”周灏知道姜遥现在变得干什么都小心翼翼，也没再纠结这件事，“最近正好有批改装件到了，你也能顺便挑一下。明早八点，你没课吧？”

　　“下午三点才上课，打车应该赶得回来。”姜遥说着想起一茬，“那个……他最近有联系你吗？”

　　“没有，放心。”电话那头一声轻笑，“而且他也很久没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