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爷就是在演》应见月

4、第 4 章

　　第二天姜遥起了个大早，几乎是和周灏同时来到车行。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却毫不生疏，先击了个掌才一起把卷闸门打开。

　　几辆崭新的机车就摆在店中央。周灏戴上黑色皮手套，“你昨晚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去里面找了些适合你的，你看看。”他说着拍了拍最左边那辆机车的座椅，“我个人感觉这辆的性能对你来说最好，外观还是你喜欢的复古风。”

　　姜遥的目光却在另一辆身上停留，“那辆车的钥匙给我，趁现在街上人不多，我出去骑一圈。”

　　“大小姐，那个也太野了吧，我只是把它推出来凑个数而已。它可比你之前那辆重多了，要是倒了你扶得起来吗。”周灏已经找出了钥匙，却犹豫着没马上递给姜遥。

　　“我怎么可能还会摔车？看不起谁呢。”姜遥一把抢过钥匙，“借你装备用用。”

　　周灏看着姜遥穿上皮衣换上靴子，戴好手套和头盔，他只有无奈叹气的份，“你小心点啊，你之前骑过的跟这辆都没法比。”

　　“那我半小时后还没回来你就叫救护车吧。”姜遥跨上机车点了火，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店里回响。

　　“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给我悠着点！”周灏扯着嗓子喊。

　　姜遥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机车的声音太大，这大清早的确实有点扰民。姜遥骑过两条街后心里也有了数，就打算绕回去。

　　在车行的前一个路口刚好碰上红灯，姜遥停了车，腿斜撑着地，指尖百无聊赖地敲着车把。街边有刚结束酒局的人摇摇晃晃地走着，看到这么闲散不羁的姜遥，几声轻佻的口哨响起。

　　姜遥没搭理他们，专心盯着前方的红灯。身边缓缓停了一辆敞篷跑车，她也没转头去看。

　　苏壑是凭姜遥脚上的球鞋和身下的重机认出她来的。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思索几秒钟后，他把车顶盖上了，又摇起车窗。

　　车窗上贴着防窥膜，苏壑能光明正大地打量姜遥，姜遥从外面却看不到他。

　　机车上的女孩子虽然戴着头盔，却也不难想象她此刻抿着嘴、表情淡漠的样子。

　　苏壑是第一次看见姜遥骑机车。这样的她这和教室里认真填资料的那个她、低头说不会喝酒的那个她，好像都对不上号。

　　“这有什么好瞒着别人的？”他自言自语，“骑机车的时候帅是帅，就是这人脑子有点不对劲。”

　　直到后面有急促的喇叭声响起，苏壑才反应过来绿灯亮了，而旁边那辆机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不慌不忙地发动跑车，走的路线正好和姜遥的一样。

　　姜遥把机车开进周灏店里，下来之后摘了头盔扔给他，“没什么大问题，轮胎可以再等等，现在主要想换个氙气透镜，然后减震，静音排气，刹车牛角和大号脚撑垫，这些都有吧？”

　　她头发有些乱，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店里几位早到的客人的吸引，“我看到活的女骑士了？”“太有魅力了吧。”“加个微信吗妹妹？”

　　姜遥朝他们笑了笑，没搭话，看向周灏时眼睛里写着“我只关心我的车能不能按照我的意思顺利改装”。

　　“静音排气？”周灏重复了一遍，“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这是你的风格吗？”

　　“那没办法，年纪大了不爱张扬。”

　　周灏一眼看穿，“你是怕开去学校的时候惹人注意，影响你装老实人吧？”

　　“闭嘴。”

　　“行行行，东西你自己去柜子那边拿，把你会换的先换上。排气和发动机等会我再来调，现在有点忙，没空管你。”周灏说完就继续招呼那几个客人去了。

　　姜遥来到柜子前，认真挑着合自己心意且适配机车的配件，也不看标价，把选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堆进一个大纸箱里，然后抱着它们回到车旁，又去拿了工具。

　　而街对面的另一家店里，店员正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壑，“你这车的漆太贵了，今天补不了。而且如果我们店没办法，其它店也指望不上。”

　　“要是送去4S店呢？”苏壑问。

　　“那至少得排上十天半个月。你选的这颜色还不好调，大概率会有色差。”店员按了几下手机，“你就放这儿等两天吧，我让人加急把东西送过来。”

　　苏壑道谢后就出了门。夏末秋初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他走了几步，停在树荫下拿出烟点上，心中的那股烦躁仿佛遵循着热胀冷缩的定律，被这闷热的空气放大了不少。

　　透过浅淡的烟雾和对面那家店的玻璃门，苏壑看见那位害他开不上新车的罪魁祸首正单膝跪在机车旁，小臂因用力拧着螺丝而绷紧。她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侧脸，苏壑却能想象出那副专注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她随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却不小心在脸颊上蹭了一道黑灰色的印子。她毫不在意，只顾着笑，应该是这一部分大功告成了。紧接着她放下工具，绕到机车后面，正好面向苏壑这边。

　　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苏壑躲到了树后面。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跟着笑了。

　　就很蠢。

　　他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走到路口打了车。

　　这边，周灏一忙完就过来帮姜遥检查她的成果，这里摆弄一下那里掰一掰，模样比姜遥还要老练许多，“不错啊，有进步。”

　　姜遥看着他调试发动机和排气管，在满屋子噪音里扯着嗓子问他：“你真不打算上学了？”

　　“上什么学，有意思吗？”周灏的注意力仍集中在手里的工作上，“我爸走了以后留给我的就这家店了，我得看好它。”

　　“你可以周末开门啊。我听人说你考挺好的，不觉得可惜吗？”

　　“毕业了还不是一样回店里，何必浪费这几年。更何况之前你那些事就让我觉得……”周灏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轰鸣声猛然变大，掩盖了他接下来的话。

　　但姜遥还是看出了他的口型。

　　他说：“跟人打交道还不如玩车。”

　　四周静下来之后，周灏拍拍姜遥的肩，“你还是挺勇敢的，我就懒得了。”

　　“滚啊，手脏不脏？”姜遥骂了这一句，刻意把话题岔开。

　　最后周灏说这两样东西不敢轻易换，怕她超车的时候声音不对会影响判断，让她先回去上课，等他慢慢调好了再叫她过来。

　　“那你车借我一下。房东刚联系我了，我下午放学就把东西搬过去。”

　　“你租的哪？”周灏问。

　　“州江天城。”

　　“这离你们学校和你家那什么万和锦城可都够远的啊，就为了能骑车？”周灏一眼看穿她的意图。

　　“夹缝里生存，可难了。”姜遥伸出手，“快点，车钥匙。”

　　“我的车刚换的，你不会这一趟就让它变废铁吧。”周灏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掏出钥匙扔给姜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让它变一下还真是对不起你。”姜遥从桌上抽了几张纸，边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擦脸边用肩膀推开店门，“走了啊。”

　　周灏对她的威胁的反应只是一声嗤笑，“行，过两天弄好了联系你。”

　　姜遥回到学校的时候，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在宿舍区门口停了车，然后回寝室拿书，冲到教室时上课铃正好响起。

　　老师比她晚了几步，看她气喘吁吁地在座位上擦汗，也没为难她。

　　“同学们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刘……”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

　　姜遥的座位是晁思云给占的，而晁思云现在还在跟后座的苏壑聊天，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除了晁思云抑制不住的笑，姜遥几乎没听清什么，只大概知道她在说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那些人出的洋相。

　　等姜遥缓过来以后，晁思云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给你。”

　　姜遥想也不想就说了声谢谢，然后拧开瓶盖喝了起来。晁思云好死不死在这时候补了句：“要谢就谢苏壑吧。”

　　姜遥呛得差点把水喷出来。

　　她咳了几声，僵硬地回头看向苏壑。苏壑也没想到晁思云玩的是这出，本来一脸震惊，但余光瞥见姜遥回头后，他就戴上了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课本。

　　晁思云贴心道：“没事儿，其实也不用跟他客气，就当是我帮你借的。”

　　姜遥：“……”

　　倒也不是客气。

　　是不敢喝。

　　开学前吵着说想和姜遥一个宿舍的丁亦雪听见这阵动静，拿起自己面前那瓶水，隔了一条过道伸过来，“苏壑？”

　　苏壑抬头看了一眼，表情迷惑。

　　“拧不开吗？”姜遥抱着不麻烦她的债主的心思问，“我帮你？”

　　晁思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附在姜遥耳边说：“你像在给你对象挡桃花。”

　　姜遥也迷惑了，“啊？”

　　丁亦雪硬着头皮，“我的意思是……苏壑你要不要？”

　　苏壑这才反应过来，却没去接，“谢谢，我不渴。”

　　晁思云这次知道憋笑了，还默默低下头让头发把脸遮住。

　　姜遥看了看羞得满脸通红的丁亦雪，然后拿出手机，给晁思云发了条消息：“能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吗？”

　　晁思云很快回复：“为什么？我的红娘事业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姜遥恨不得打开晁思云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真的就是没有的事，你这样，大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

　　晁思云玩了会儿游戏，快下课的时候才回姜遥一句：“不用急着扼杀我，等你需要助攻的时候再想求我可能就迟了。”

　　这话姜遥彻底没法接了，就懒得再理她。

　　下一节是选修的体育课，但选课系统还没到开放的时候，大家都没选好自己的课程，于是象征性地在操场上集合了一下，就纷纷散去了。男生们约着去打球，女生则三三两两结伴往校外走。

　　姜遥惦记着搬行李的事，再次拒绝了晁思云的奶茶邀请，并在晁思云爆发前迅速溜了。

　　“姜遥你别想再让老子约你一次！”晁思云的怒吼在操场上空回荡。

　　不知道是因为太丢人还是因为心虚，姜遥在把行李箱拖下宿舍楼前的台阶时手滑了，塞满衣服鞋子化妆品后近百斤重的行李箱从楼梯上滚下来，成功磕断了轮子。

　　姜遥在原地愣了几秒，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样的场景。

　　她叹了口气，跑下去把那三个断了的轮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扶起行李箱。剩下的那唯一一个轮子起不了什么作用，还难以保持平衡。姜遥连拖带拎把它弄到宿舍大门外的路旁，才走了不过五十米，她已经出了不少汗。

　　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姜遥前后看看，没见到班里的人路过，也不好意思让陌生人帮忙，只能咬咬牙，继续拖着箱子往外走。

　　姜遥来到树荫下，一阵风适时地吹来，给她缓解了一些压力。她闷头走着，浓密的树荫掩盖了地上的影子。

　　行李箱的提手被另一只手握住的时候，毫无防备的姜遥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洗衣液的清新味道撞进鼻腔，同时她也看清了那张已经有些眼熟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