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洛阳传》严建国

5、第五章

　　洛阳远远观望澶渊的杀招，竟觉得熟悉的可怕。他努力地回忆着，仿佛大脑要炸裂般，眼前出现了一段又一段不完整的记忆，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他的脑袋，他喘息着跪倒在灌木丛里，额头迅速渗出大滴大滴的汗，在沾满灰尘的地上印出许多深色圆印······
　　洛阳紧咬着下唇，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顿地道：“月！下！门！”
　　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般，洛阳靠在树下大口喘气。幼时那段最令他胆战心惊的回忆席卷了他的大脑。
　　那个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夜晚。
　　那日傍晚，老道士带着洛阳去月城招摇撞骗，在一财主那儿捞了几两银子，买了酒笑呵呵地带着洛阳回郭山。
　　老道士说：“嘿嘿，那财主真是傻，随便哄骗两句就得了银子。”随手扯了几片草叶子丢给那几只兔子精。
　　那兔子精今也不知怎的，跟吓得没魂似的撒腿跑了。老道士嘟囔了几句：“这些个混家伙，胆子都被你饿了吃没了。”
　　今天不知怎的，精怪们都不怎么活泼。从郭山脚回家的路都走了一半了，才在不远处看到趴在地上的一头还没成精的黑熊。
　　洛阳跑上去踹了它一脚：“这是怎么了，你今天倒不耍威风了，拽大实？”拽大实在地上哼唧半天不起来。
　　洛阳疑惑地问老道士：“你是不是昨天喝醉了，给它们灌酒喝了，你瞧这都醉得到现在都还起不来，哪天你仇家寻上来了都不晓得。”
　　老道士听到洛阳半开玩笑的一句话，酒瞬间醒了，想着回山的各种不同往日的现象，一时间福灵心至，连忙结了印与拽大实通灵。
　　洛阳看着老道士与拽大实对视了半天，耐不住问：“怎么了老神棍，酒醉了成了哑巴了？”
　　老道士抬头看向洛阳，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陆千灼！”
　　洛阳被老道士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陆千灼？”
　　老道士一把拽起洛阳，踹了一脚拽大实，拽大实呜咽着委屈地爬起来。老道士把洛阳抱在拽大实背上：“跑，赶快跑，不要回头。”
　　洛阳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再愚钝，也知道到大事不妙。他反手拽住老道士的袖子，低声说：“师父，要走一起走。”
　　小小的洛阳满脸泪痕，抓着老道士的两只袖子不放手。“师父，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老道士听着洛阳颤抖的声音，不禁一愣，这是他收养洛阳以来，第一次听见洛阳喊他师父。
　　老道士一如以往的拍了拍洛阳的脑袋，再一次笑眯眯地说：“师父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了，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师父也不用为你操那么多心。师父的头发可就是为你白的，洛阳不能辜负师父哦。师父教你的东西，你都要牢牢记住，即使只教一个徒弟，也要把半石观延续下去。”
　　老道士说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把那几句说了几遍，最后用食指弹了弹洛阳的脑袋，抓了两只三角肌兔子丢到洛阳的怀里，万分不舍地道：“洛阳，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要害怕，顺便把师父的宝贝兔子照顾一下，如果······如果天亮了我还没有来，你就不用等了。”
　　老道士突然抓着洛阳的手腕，抚摸那串据说是半世观祖传的红珠子，说：“这红珠子里藏有乾坤，半石观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师父教给你的东西不要丢，你一定要保护自己安全长大，把半石观延续下去！”
　　洛阳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两只兔子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拽大实朝着郭山外飞奔，老道士邋遢而纤细的背影，在洛阳视线里越变越小，再到看不见。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延长，洛阳突然感觉饿得慌，但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这种没有把握的感觉实在让他受不了了。
　　他要回郭山看看。
　　立刻就要。